任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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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建之,魚臺人。販氈裘為業,竭資赴陜。途中逢一人。自言:“申竹亭,宿遷人。”話言投契,盟為昆弟,行止與俱。至陜,任病不起,申善視之,積十余日,疾大漸。謂申曰:“吾家故無恒產,八口衣食皆恃一人犯霜露。今不幸殂謝異域。君,我手足也,兩千裏外,更有誰何!囊金二百余金,一半君自取之,為我小備殮具,剩者可助資斧;其半寄吾妻子,俾輦吾櫬而歸。如肯攜殘骸旋故裏,剛裝資勿計矣。”乃扶枕為書付申,至夕而卒。申以五六金為市薄材,殮已。主人催其移槥,申托尋寺觀,竟遁不返。任家年余方得確耗。

任子秀,年十七,方從師讀,由此廢學,欲往尋父柩。母憐其幼,秀哀涕欲死,遂典資治任,俾老仆佐之行,半年始還。殯後家貧如洗。幸秀聰穎,釋服,入魚臺泮。而佻達喜博,母教戒綦嚴,卒不改。一日文宗案臨,試居四等。母憤泣不食,秀慚懼,對母自矢。於是閉戶年余,遂以優等食餼。母勸令設帳,而人終以其蕩無檢幅,鹹誚薄之。

有表叔張某賈京師,勸赴都,願攜與俱,不耗其資。秀喜從之。至臨清,泊舟關外。時鹽航艤集,帆檣如林。臥後,聞水聲人聲,聒耳不寐。更既靜,忽聞鄰舟骰聲清越,入耳縈心,不覺舊技復癢。竊聽諸客,皆已酣寢,囊中自備千文,思欲過舟一戲。潛起解囊,捉錢踟躕,回思母訓,即復束置。既睡,心怔沖苦不得眠;又起又解,如是者三。興勃發,不可復忍,攜錢徑去。至鄰舟,則見兩人對賭,錢註豐美。置錢幾上,即求入局。二人喜,即與共擲。秀大勝。一客錢盡,即以巨金質舟主,漸以十余貫作孤註。賭方酣,又有一人登舟來,眈視良久,亦傾囊出百金質主人,入局共博。張中夜醒,覺秀不在舟,聞骰聲,心知之,因詣鄰舟,欲撓沮之。至,則秀胯側積資如山,乃不復言,負錢數千而返。呼諸客並起,往來移運,尚存十余千。未幾三客俱敗,一舟之錢盡空。客欲賭金,而秀欲已盈,故托非錢不博以難之。張在側,又促逼令歸。三客燥急。舟主利其盆頭,轉貸他舟,得百余千。客得錢,賭更豪,無何又盡歸秀。

天已曙,放曉關矣,共運資而返。三客已去。主人視所質二百余金,盡箔灰耳。大驚,尋至秀舟,告以故,欲取償於秀,及問裏居、姓名,知為建之之子,縮頸羞汗而退。過訪榜人,乃知主人即申竹亭也。秀至陜時,亦頗聞其姓字;至此鬼已報之,故不復追其前郤矣。乃以資與張合業而北,終歲獲息倍蓰。遂援例入監。益權子母,十年間財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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