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回 嬰兒問母知邪正 金木參玄見假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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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君隻說受生因,便作如來會上人。一念靜觀塵世佛,十方同看降威神。欲知今日真明主,須問當年嫡母身。別有世間曾未見,一行一步一花新。卻說那烏雞國王太子,自別大聖,不多時回至城中,果然不奔朝門,不敢報傳宣詔,徑至後宰門首,見幾個太監在那裏把守。見太子來,不敢阻滯,讓他進去了。好太子,夾一夾馬,撞入裏面,忽至錦香亭下,隻見那正宮娘娘坐在錦香亭上,兩邊有數十個嬪妃掌扇,那娘娘倚雕欄兒流淚哩。你道他流淚怎的?原來他四更時也做了一夢,記得一半,含糊了一半,沈沈思想。這太子下馬,跪於亭下,叫:“母親!”那娘娘強整歡容,叫聲“孩兒,喜呀!喜呀!這二三年在前殿與你父王開講,不得相見,我甚思量,今日如何得暇來看我一面?誠萬千之喜!誠萬千之喜!孩兒,你怎麽聲音悲慘?你父王年紀高邁,有一日龍歸碧海,鳳返丹霄,你就傳了帝位,還有甚麽不悅?”太子叩頭道:“母親,我問你:即位登龍是那個?
“母親,我問你三年前夫妻宮裏之事與後三年恩愛同否,如何?”娘娘見說,
既問時,聽我說:三載之前溫又暖,三年之後冷如冰。枕邊切切將言問,他說老邁身衰事不興!”太子聞言,撒手脫身,攀鞍上馬。那娘娘一把扯住道:“孩兒,你有甚事,話不終就走?”太子跪在面前道:“母親,不敢說!今日早期,蒙欽差架鷹逐犬,出城打獵,偶遇東土駕下來的個取經聖僧,有大徒弟乃孫行者,極善降妖。原來我父王死在禦花園八角琉璃井內,這全真假變父王,侵了龍位。今夜三更,父王托夢,請他到城捉怪。孩兒不敢盡信,特來問母,母親才說出這等言語,必然是個妖精。”那娘娘道:“兒啊,外人之言,你怎麽就信為實?”太子道:“兒還不敢認實,父王遺下表記與他了。”娘娘問是何物,太子袖中取出那金廂白玉圭,遞與娘娘。那娘娘認得是當時國王之寶,止不住
太子急忙上馬,出後宰門,躲離城池,真個是噙淚叩頭辭國母,含悲頓首復唐僧。不多時,出了城門,徑至寶林寺山門前下馬。眾軍士接著太子,又見紅輪將墜。太子傳令,不許軍士亂動,他又獨自個入了山門,整束衣冠,拜請行者。隻見那猴王從正殿
太子跪地叩拜道:“師父,我隻在此伺候,到明日同師父一路去罷。”行者道:“不好!不好!若是與你一同入城,那怪物生疑,不說是我撞著你,卻說是你請老孫,卻不惹他反怪你也?”太子道:“我如今進城,他也怪我。”行者道:“怪你怎麽?”太子道:
“我自早朝蒙差,帶領若幹人馬鷹犬出城,今一日更無一件野物,怎麽見駕?若問我個不才之罪,監陷-裏,你明日進城,卻將何倚?況那班部中更沒個相知人也。”行者道:“這甚打緊!你肯早說時,卻不尋下些等你?”
好大聖!你看他就在太子面前,顯個手段,將身一縱,跳在雲端裏,撚著訣,念一聲“-藍凈法界”的真言,拘得那山神土地在半空中施禮道:“大聖,呼喚小神,有何使令?”行者道:“老孫保護唐僧到此,欲拿邪魔,奈何那太子打獵無物,不敢回朝。
問汝等討個人情,快將獐鹿兔,走獸飛禽,各尋些來,打發他回去。”山神土地聞言,
這行者保護了三藏,那本寺中的和尚,見他們與太子這樣綢繆,怎不恭敬?卻又安排齋供,管待了唐僧,依然還歇在禪堂裏。將近有一更時分,行者心中有事,急睡不著。他一轂轆爬起來,到唐僧床前叫:“師父。”此時長老還未睡哩,他曉得行者會
行者道:“師父,有一樁事兒和你計較計較。”長老道:“甚麽事?”行者道:“我日間與那太子誇口,說我的手段比山還高,比海還深,拿那妖精如
我說你護短,你怎麽就知他不肯去?你隻象我叫你時不答應,半個時辰便了!我這去,但憑
行者離了師父,徑到八戒床邊,叫:“八戒!八戒!”那呆子是走路辛苦的人,丟倒頭隻情打呼,那裏叫得醒?行者揪著耳朵,抓著鬃,把他一拉,拉起來,叫聲“八戒。”那呆子還打棱掙,行者又叫一聲,呆子道:“睡了罷,莫頑!明日要走路哩!”行者道:“不是頑,有一樁買賣,我和你做去。”八戒道:“甚麽買賣?”
行者道:“你可曾聽得那太子說麽?”八戒道:“我不曾見面,不曾聽見說甚麽。”行者說:“那太子告誦我說,那妖精有件寶貝,
我和你去偷他的來,卻不是好?”八戒道:“哥哥,你哄我去做賊哩。這個買賣,我也去得,果是曉得實實的幫寸,我也與你講個明白:偷了寶貝,降了妖精,我卻不奈煩甚麽小家罕氣的分寶貝,我就要了。”行者道:“你要作甚?”八戒道:“我不如你們乖巧能言,人面前化得出齋來,老豬身子又夯,言語又粗,不能念經,若到那無濟無生處,可好換齋吃麽!”行者道:“老孫隻要圖名,那裏圖甚寶貝,就與你罷便了。”那呆子聽見說都與他,他就
不多時到了,按落雲頭,隻聽得樓頭方二鼓矣。行者道:
“兄弟,二更時分了。”八戒道:“正好!正好!人都在頭覺裏正濃睡也。”二人不奔正陽門,徑到後宰門首,隻聽得梆鈴聲響。
行者道:“兄弟,前後門皆緊急,如何得入?”八戒道:“那見做賊的從門裏走麽?瞞墻跳過便罷。”行者依言,將身一縱,跳上裏羅城墻,八戒也跳上去。二人潛入裏面,找著門路,徑尋那禦花園。正行時,隻見有一座三檐白簇的門樓,上有三個亮灼灼的大字,映著那星月光輝,乃是禦花園。行者近前看了,有幾重封皮,公然將鎖門銹住了,即命八戒動手。那呆子掣鐵鈀,盡力一築,把門築得粉碎。行者先舉步插入,忍不住跳將起來,
“造化!造化!寶貝放光哩!”又近前細看時,呀!原來是星月之光,映得那井中水亮。八戒道:“哥呀,你但幹事,便要留根。”
行者道:“我怎留根?”八戒道:“這是一眼井。你在寺裏,早說是井中有寶貝,我卻帶將兩條捆包袱的繩來,怎麽作個法兒,把老豬放下去。如今空手,這裏面東西,怎麽得下去上來耶?”行者道:“你下去麽?”八戒道:“正是要下去,隻是沒繩索。”行者笑道:“你脫了衣服,我與你個手段。”八戒道:“有甚麽好衣服?
解了這直裰子就是了。”
好大聖,把金箍棒拿出來,兩頭一扯,叫“長!”足有七八丈長。教:“八戒,你抱著一頭兒,把你放下井去。”八戒道:“哥呀,放便放下去,若到水邊,就住了罷。”行者道:“我曉得。”那呆子抱著鐵棒,被行者輕輕提將起來,將他放下去。不多時,放至水邊,八戒道:“到水了!”行者聽見他說,卻將棒往下一按。那呆子撲通的一個沒頭蹲,丟了鐵棒,便就負水,口裏哺哺的嚷道:
“這天殺的!我說到水莫放,他卻就把我一按!”行者擎上棒來,笑道:“兄弟,可有寶貝麽?”八戒道:“見甚麽寶貝,隻是一井水!”行者道:“寶貝沈在水底下哩,你下去摸一摸來。”呆子真個深知水性,卻就打個猛子,淬將下去,呀!那井底深得緊!他卻著實又一淬,忽睜眼見有一座牌樓,上有水晶宮三個字。八戒大驚道:“罷了!罷了!錯走了路了!-下海來也!海內有個水晶宮,井裏如何有之?”原來八戒不知此是井龍王的水晶宮。
八戒正敘話處,早有一個巡水的夜叉,開了門,看見他的模樣,急怞身進去報道:“大王,禍事了!井上落一個長嘴大耳的和尚來了!赤淋淋的,衣服全無,還不死,逼法說話哩。”那井龍王忽聞此言,心中大驚道:“這是天蓬元帥來也。昨夜夜遊神奉上敕旨,來取烏雞國王魂靈去拜見唐僧,請
這怕是
八戒急回頭看,不見水晶宮門,一把摸著那皇帝的屍首,慌得他腳軟筋麻,攛出水面,扳著井墻,叫道:“師兄!伸下棒來救我一救!”行者道:“可有寶貝麽?”八戒道:“那裏有!隻是水底下有一個井龍王,教我馱死人,我不曾馱,他就把我送出門來,就不見那水晶宮了,隻摸著那個屍首,唬得我手軟筋麻,掙搓不動了!哥呀!好歹救我救兒!”行者道:“那個就是寶貝,如何不馱上來?”八戒道:“知他死了多少時了,我馱他怎的?”行者道:“你不馱,我回去耶。”八戒道:“你回那裏去?”行者道:
“我回寺中,同師父睡覺去。”八戒道:“我就不去了?”行者道:
“你爬得上來,便帶你去,爬不上來,便罷。”八戒慌了:“怎生爬得動!你想,城墻也難上,這井肚子大,口兒小,壁陡的圈墻,又是幾年不曾打水的井,團團都長的是苔痕,好不滑也,教我怎爬?哥哥,不要失了兄弟們和氣,等我馱上來罷。”行者道:“正是,快快馱上來,我同你回去睡覺。”那呆子又一個猛子,淬將下去,摸著屍首,拽過來,背在身上,攛出水面,扶井墻道:“哥哥,馱上來了。”那行者睜睛看處,真個的背在身上,卻才把金箍棒伸下井底,那呆子著了惱的人,張開口,咬著鐵棒,被行者輕輕的提將出來。八戒將屍放下,撈過衣服穿了。行者看時,那皇帝容顏依舊,似生時未改分毫。行者道:“兄弟啊,這人死了三年,怎麽還容顏不壞?”八戒道:“你不知之,這井龍王對我說,他使了定顏珠定住了,屍首未曾壞得。”行者道:“造化!造化!一則是他的冤仇未報,二來該我們成功,兄弟快把他馱了去。”八戒道:“馱往那裏去?”行者道:“馱了去見師父。”八戒口中作念道:“怎的起!怎的起!好好睡覺的人,被這猢猻
行者道:“這般弄嘴,便不馱罷!”八戒道:“不馱!”“便伸過孤拐來,打二十棒!”八戒慌了道:“哥哥,那棒子重,若是打上二十,我與這皇帝一般了。”行者道:“怕打時,趁早兒馱著走路!”八戒果然怕打,沒好氣把屍首拽將過來,背在身上,拽步出園就走。
好大聖,撚著訣,念聲咒語,往巽地上吸一口氣,吹將去就是一陣狂風,把八戒撮出皇宮內院,躲離了城池,息了風頭,二人落地,徐徐卻走將來。那呆子心中暗惱,算計要報恨行者道:
“這猴子捉弄我,我到寺裏也捉弄他捉弄,攛唆師父,隻說他醫得活;醫不活,教師父念《緊箍兒咒》,把這猴子的腦漿勒出來,方趁我心!”走著路,再再尋思道:“不好!不好!若教他醫人,卻是容易:他去閻王家討將魂靈兒來,就醫活了。隻說不許赴陰司,陽世間就能醫活,這法兒才好。”說不了,卻到了山門前,徑直進去,將屍首丟在那禪堂門前,道:“師父,起來看邪。”那唐僧睡不著,正與沙僧講行者哄了八戒去久不回之事,忽聽得他來叫了一聲,唐僧連忙起身道:“徒弟,看甚麽?”八戒道:“行者的外公,教老豬馱將來了。”行者道:“你這饢糟的呆子!我那裏有甚麽外公?”八戒道:“哥,不是你外公,卻教老豬馱他來怎麽?也不知費了多少力了!”那唐僧與沙僧開門看處,那皇帝容顏未改,似活的一般。長老忽然慘淒道:“陛下,你不知那世裏冤家,今生遇著他,暗喪其身,拋妻別子,致令文武不知,多官不曉!可憐你妻子昏蒙,誰曾見焚香獻茶?”忽失聲
八戒笑道:“師父,他死了可幹你事?又不是你家父祖,哭他怎的!”三藏道:“徒弟啊,出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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