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紀二十二
起屠維赤奮若,盡著雍閹茂,凡十年。
孝成皇帝上之上建始元年(己醜,公元前三二年)
春,正月,乙醜,悼考廟災。
石顯遷長信中太仆,秩中二千石。顯既失倚,離權,於是丞相、禦史條奏顯舊惡;及其黨牢梁、陳順皆免官,顯與妻子徙歸故郡,憂懣不食,道死。諸所交結以顯為官者,皆廢罷;少府五鹿充宗左遷玄菟太守,禦史中丞伊嘉為雁門都尉。司隸校尉涿郡王尊劾奏:“丞相衡、禦史大夫譚,知顯等顓權擅勢,大作威福,為海內患害,不以時白奏行罰,而
立故河間王元弟上郡庫令良為河間王。有星孛於營室。
赦天下。
壬子,封舅諸吏、光祿大夫、關內侯王崇為安成侯;賜舅譚、商、立、根、逢時爵關內侯。夏,四月,黃霧四塞,詔博問公卿大夫,無有所諱。諫大夫楊興、博士駟勝等對,皆以為“陰盛侵陽之氣也。高祖之約,非功臣不侯。今太後諸弟皆以無功為侯,外戚未曾有也,故天為見異。”於是大將軍鳳懼,上書
禦史中丞東海薛宣上疏曰:“陛下至德仁厚,而嘉氣尚凝,陰陽不和,殆吏多苛政。部刺史或不循守條職,舉錯各以其意,多與郡縣事,至開私門,聽讒佞,以求吏民過,譴呵及細微,責義不量力;群縣相迫促,亦內相刻,流至眾庶。是故鄉黨闕於嘉賓之歡,九族忘其親親之恩,飲食周急之厚彌衰,
八月,有兩月相承,晨見東方。
冬,十二月,作長安南、北郊,罷甘泉、汾陰祠,及紫壇偽飾、女樂、鸞路、骍駒、龍馬、石壇之屬。
孝成皇帝上之上建始二年(庚寅,公元前三一年)
春,正月,罷雍五畤及陳寶祠,皆從匡衡之請也。辛巳,上始郊祀長安南郊。赦奉郊縣及中都官耐罪徒;減天下賦錢,算四十。
閏月,以渭城延陵亭部為初陵。
三月,辛醜,上始祠後土於北郊。
丙午,立皇後許氏。後,車騎將軍嘉之女也。元帝傷母恭哀後居位日淺而遭霍氏之辜,故選嘉女以配太子。
上自為太子時,以好色聞;及即位,皇太後詔采良家女以備後宮。大將軍武庫令杜欽說王鳳曰:“禮,一娶九女,所以廣嗣重祖也。娣侄雖缺不復補,所以養壽塞爭也。故後妃有貞淑之行,則胤嗣有賢聖之君;制度有威儀之節,則人君有壽考之福。廢而不由,則女德不厭;女德不厭,則壽命不究於高年。男子五十,好色未衰;婦人四十,容貌改前;以改前之容侍於未衰之年,而不以禮為制,則其原不可救而後徠異態;後徠異態,則正後自疑,而支庶有間適之心。是以晉獻被納讒之謗,申生蒙無罪之辜。今聖主
夏,大旱。
匈奴呼韓邪單於嬖左伊秩訾兄女二人;長女顓渠閼氏生二子,長曰且莫車,次曰囊知牙斯;少女為大閼氏,生四子,長曰雕陶莫臯,次曰且麋胥,皆長於且莫車,少子鹹、樂二人,皆小於囊知牙斯。又它閼氏子十餘人。顓渠閼氏貴,且莫車愛,呼韓邪病且死,欲立且莫車。顓渠閼氏曰:“匈奴亂十餘年,
孝成皇帝上之上建始三年(辛卯,公元前三零年)
春,三月,赦天下徒。
秋,關內大雨四十餘日。京師民相驚,言大水至;百姓奔走相蹂躪,老弱號呼,長安中大亂。天子親禦前殿,召公卿議。大將軍鳳以為:“太後與上及後宮可禦船,令吏民上長安城以避水。”君臣皆從鳳議。左將軍王商獨曰:“自古無道之國,水猶不冒城郭;今政治和平,世無兵革,
上欲專委任王鳳,八月,策免車騎將軍許嘉,以特進侯就朝位。
張譚坐選舉不實,免。冬,十月,光祿大夫尹忠為禦史大夫。
十二月,戊申朔,日有食之。其夜,地震未央宮殿中。詔舉
越巂山崩。
丁醜,匡衡坐多取封邑四百頃,監臨盜所主守直十金以上,免為庶人。
孝成皇帝上之上建始四年(壬辰,公元前二九年)
春,正月,癸卯,隕石於亳四,隕於肥累二。
罷中書宦官。初置尚書員五人。三月,甲申,以左將軍樂昌侯王商為丞相。
夏,上悉召前所舉直言之士,詣白虎殿對策。是時上委政王鳳,議者多歸咎焉。谷永知鳳方見柄用,陰欲自托,乃曰:“方今四夷賓服,皆為臣妾,北無熏葷、冒頓之患,南無趙佗、呂嘉之難,三垂晏然,靡有兵革之警。諸侯大者乃食數縣,漢吏制其權柄,不得有為,無吳、楚、燕、梁之勢。百官盤互,親疏相錯,骨肉大臣有申伯之忠,
夏,四月,雨雪。
秋,桃、李實。
大雨水十餘日,河決東郡金堤。先是清河都尉馮逡奏言:“郡承河下流,土壤輕脆易傷,頃所以闊無大害者,以屯氏河通兩川分流也。今屯氏河塞,靈鳴犢口又益不利,獨一川兼受數河之任,雖高增堤防,終不能泄。如有霖雨,旬日不霽,必盈溢。九河故跡,今既滅難明,屯氏河新絕未久,其處易浚;又其口所居高,於以分殺水力,道裏便宜,可復浚以助大河,泄暴水,備非常。不豫修治,北決病四、五郡,南決病十餘郡,然後憂之,晚矣!”事下丞相、禦史,白遣博士許商行視,以為“方用度不足,可且勿浚。”後三歲,河果決於館陶及東郡金堤,泛濫兗、豫,入平原、千乘、濟南,凡灌四郡、三十二縣,水居地十五萬餘頃,深者三丈;壞敗官亭、室廬且四萬所。
冬,十一月,禦史大夫尹忠以對方略疏闊,上切責其不憂職,自殺。遣大司農非調調均錢谷河決所灌之郡,謁者二人發河南以東船五百叟,徙民避水居丘陵九萬七千餘口。
壬戌,以少府張忠為禦史大夫。
南山群盜傰宗等數百人為吏民害。詔發兵千人逐捕,歲餘不能禽。或說大將軍鳳,以“賊數百人在轂下,討不能得,難以示四夷;獨選賢京兆尹乃可。”於是鳳薦故高陵令王尊,征為諫大夫,守京輔都尉,行京兆尹事。旬月間,盜賊清;後拜為京兆尹。
上即位之初,丞相匡衡復奏:“射聲校尉陳湯以吏二千石奉使,顓命蠻夷中,不正身以先下,而盜所收康居財物,戒官屬曰:‘絕域事不覆校。’雖在赦前,不宜處位。”湯坐免。後湯上言:“康居王侍子,非王子。”按驗,實王子也。湯下獄當死。
太中大夫谷永上疏訟湯曰:“臣聞楚有子玉得臣,文公為之仄席而坐;趙有廉頗、馬服,強秦不敢窺兵井陘;近漢有郅都、魏尚,匈奴不敢南鄉沙幕。由是言之,戰克之將,國之爪牙,不可不重也。蓋君子聞鼓鼙之聲,則思將帥之臣。竊見關內侯陳湯,前斬郅支,威震百蠻,武暢西海,漢元以來,征伐方外之將,未嘗有也。今湯坐言事非是,幽囚久系,歷時不決,執憲之吏欲致之大辟。昔白起為秦將,南拔郢都,北坑趙括,以纖介之過,賜死杜郵;秦民憐之,莫不隕涕。今湯親秉鉞席卷,喋血萬裏之外,薦功祖廟,告類上帝,介胄之士靡不慕義。以言事為罪,無赫赫之惡。《周書》曰:‘記人之功,忘人之過,宜為君者也。’夫犬馬有勞於人,尚加帷蓋之報,況國之功臣者哉!竊恐陛下忽於鼙鼓之聲,不察《周書》之意,而忘帷蓋之施,庸臣遇湯,卒從吏議,使百姓介然有秦民之恨,非所以厲死難之臣也!”
書奏,天子出湯,奪爵為士伍。會西域都護段會宗為烏孫兵所圍,驛騎上書,願發城郭、敦煌兵以自救;丞相商、大將軍鳳及百寮議數日不決。鳳言:“陳湯多籌策,習外國事,可問。”上召湯見宣室。湯擊郅支時中寒,病兩臂不屈申;湯入見,有詔毋拜,示以會宗奏。湯對曰:“臣以為此必無可憂也。”上曰:“何以言之?”湯曰:“夫胡兵五而當漢兵一,何者?兵刃樸鈍,弓弩不利。今聞頗得漢巧,然猶三而當一。又《兵法》曰:‘客倍而主人半,然後敵。’今圍會宗者人眾不足以勝會宗。唯陛下勿憂!且兵輕行五十裏,重行三十裏,今會宗欲發城郭、敦煌,歷時乃至,所謂報讎之兵,非救急之用也。”上曰:“奈何?其解可必乎?度何時解?”湯知烏孫瓦合,不能久攻,故事不過數日,因對曰:“已解矣!”屈指計其日,曰:“不出五日,當有吉語聞。”居四日,軍書到,言已解。大將軍鳳奏以為從事中郎,莫府事壹決於湯。
孝成皇帝上之上河平元年(癸巳,公元前二八年)
春,杜欽薦犍為王延世於王鳳,使塞決河。鳳以延世為河堤使者。延世以竹落長四丈,大九圍,盛以小石,兩船夾載而下之。三十六日,河堤成。三月,詔以延世為光祿大夫,秩中二千石,賜爵關內侯、黃金百斤。
夏,四月,己亥晦,日有食之。詔公卿百僚陳過失,無有所諱。大赦天下。光祿大夫劉向對曰:“四月交於五月,月同孝惠,日同孝昭,其占恐害繼嗣。”是時許皇後專寵,後宮希得進見,中外皆憂上無繼嗣,故杜欽、谷永及向所對皆及之。
上於是減省椒房、掖廷用度,服禦、輿駕所發諸官署及所造作,遺賜外家、群臣妾,皆如竟寧以前故事。皇後上疏自陳,以為:“時世異制,長短相補,不出漢制而已,纖微之間未必可同。若竟寧前與黃龍前,豈相放哉!家吏不曉,今壹受詔如此,且使妾搖手不得。設妾欲作某屏風張於某所,曰:‘故事無有。’或不能得,則必繩妾以詔書矣。此誠不可行,唯陛下省察!故事,以特牛祠大父母,戴侯、敬侯皆得蒙恩以太牢祠,今當率如故事,唯陛下哀之!今吏甫受詔讀記,直豫言使後知之,非可復若私府有所取也。其萌牙所以約制妾者,恐失人理。唯陛下深察焉!”上於是采谷永、劉向所言災異咎驗皆在後宮之意以報之,且曰:“吏拘於法,亦安足過!蓋矯枉者過直,古今同之。且財幣之省,特牛之祠,其於皇後,所以扶助德美,為華寵也。咎根不除,災變相襲,祖宗且不血食,何戴侯也!傳不雲乎:‘以約失之者鮮’,審皇後欲從其奢與?朕亦當法孝武皇帝也。如此,則甘泉、建章可復興矣。孝文皇帝,朕之師也。皇太後,皇後成法也。假使太後在彼時不如職,今見親厚,又惡可以逾乎!皇後其刻心秉德,謙約為右,垂則列妾,使有法焉!”
給事中平陵平當上言:“
詔曰:“今大辟之刑千有餘條,律令煩多,百有餘萬言;奇請,它比,日以益滋。自明習者不知所由,欲以曉喻眾庶,不亦難乎!於以羅
匈奴單於遣右臯林王伊邪莫演等奉獻,朝正月。
孝成皇帝上之上河平二年(甲午,公元前二七年)
春,伊邪莫演罷歸,自言欲降:“即不受我,我自殺,終不敢還歸。”使者以聞,下公卿議。議者或言:“宜如故事,受其降。”光祿大夫谷永、議郎杜欽以為:“漢興,匈奴數為邊害,故設金爵之賞以待降者。今單於屈體稱臣,列為北籓,遣使朝賀,無有二心。漢家接之,宜異於往時。今既享單於聘貢之質,而更受其
徙山陽王康為定陶王。
六月,上悉封諸舅:王譚為平阿侯,商為成都侯,立為紅陽侯,根為曲陽侯,逢時為高平侯。五人同日封,故世謂之“五侯”。太後母李氏更嫁為河內茍賓妻,生子參;太後欲以田分為比而封之。上曰:“封田氏,非正也。”以參為侍中、水衡都尉。
禦史大夫張忠奏京兆尹王尊暴虐倨慢,尊坐免官;吏民多稱惜之。湖三老公乘興等上書訟:“尊治京兆,撥劇整亂,誅暴禁邪,皆前所稀有,名將所不及;雖拜為真,未有殊絕褒賞加於尊身。今禦史大夫奏尊‘傷害陰陽,為國家憂,無承用詔書意,‘
夜郎王興、钅句町王禹、漏臥侯俞更舉兵相攻。牂柯太守請發兵誅興等。議者以為道遠不可擊,乃遣太中大夫蜀郡張匡持節和解。興等不從命,刻木象漢吏,立道旁,射之。
杜欽說大將軍王鳳曰:“蠻夷王侯輕易漢使,不憚國威,恐議者選耎,復守和解;太守察動靜有變,乃以聞。如此,則復曠一時,王侯得收獵其眾,申固其謀,黨助眾多,各不勝忿,必相殄滅。自知罪成,狂犯守尉,遠臧溫暑毒草之地;雖有孫、吳將,賁、育士,若入水火,往必焦沒,智勇亡所施。屯田守之,費不可勝量。宜因其罪惡未成,未疑漢家加誅,陰敕旁郡守尉練士馬,大司農豫調谷積要害處,選任職太守往。以秋涼時入,誅其王侯尤不軌者。即以為
孝成皇帝上之上河平三年(乙未,公元前二六年)
春,正月,楚王囂來朝。二月,乙亥,詔以囂素行純茂,特加顯異,封其子勛為廣戚侯。
丙戌,犍為地震,山崩,壅江水,水逆流。
秋,八月,乙卯晦,日有食之。
上以中秘書頗散亡,使謁者陳農求遺書於天下。詔光祿大夫劉向校經傳、諸子、詩賦,步兵校尉任宏校兵書,太史令尹鹹校數術,侍醫李柱國校方技。每一書已,向輒條其篇目,撮其指意,錄而奏之。
劉向以王氏權位太盛,而上方向《詩》、《書》古文,向乃因《尚書·洪範》,集合上古以來,歷春秋、六國至秦、漢符瑞、災異之記,推跡行事,連傅禍福,著其占驗,比類相從,各有條目,凡十一篇,號曰《洪範五行傳論》,奏之。天子心知向忠精,故為鳳兄弟起此論也;然終不能奪王氏權。
河復決平原,流入濟南、千乘,所壞敗者半建始時。復遣王延世與丞相史楊焉及將作大匠許商、諫大夫乘馬延年同作治,六月乃成。復賜延世黃金百斤。治河卒非受平賈者,為著外繇六月。
孝成皇帝上之上河平四年(丙申,公元前二五年)
春,正月,匈奴單於來朝。
赦天下徒。
三月,癸醜朔,日有食之。
瑯邪太守楊肜與王鳳連昏,其郡有災害,丞相王商按問之。鳳以為請,商不聽,竟奏免肜,奏果寢不下。鳳以是怨商,陰求其短,使頻陽耿定上書,言“商與父傅婢通;及女弟淫亂,奴殺其私夫,疑商教使。”天子以為暗昧之過,不足以傷大臣。鳳固爭,下其事司隸。太中大夫蜀郡張匡,素佞巧,復上書極言詆毀商。有司奏請召商詣詔獄。上素重商,知匡言多險,制曰:“勿治!”鳳固爭之。
夏,四月,壬寅,詔收商丞相印綬。商免相三日,發病,歐血薨,謚曰戾侯。而商子弟親屬為駙馬都尉、侍中、中常侍、諸曹、大夫、郎吏者,皆出補吏,莫得留給事、宿衛者。有司奏請除國邑;有詔:“長子安嗣爵為樂昌侯。”
上之為太子也,受《論語》於蓮勺張禹,及即位,賜爵關內侯,拜為諸吏、光祿大夫,秩中二千石,給事中,領尚書事。禹與王鳳並領尚書,內不自安,數病,上書
庚戌,楚孝王囂薨。
初,武帝通西域,罽賓自以絕遠,漢兵不能至,獨不服,數剽殺漢使。久之,漢使者文忠與容屈王子陰末赴合謀攻殺其王;立陰末赴為罽賓王。後軍候趙德使罽賓,與陰末赴相失;陰末赴鎖瑯當德,殺副已下七十餘人,遣使者上書謝。孝元帝以其絕域,不錄,放其使者於縣度,絕而不通。及帝即位,復遣使獻謝罪。漢欲遣使者報送其使。杜欽說王鳳曰:“前罽賓王陰末赴,本漢所立,後卒畔逆。夫德莫大於有國子民,罪莫大於執殺使者,所以不報恩,不懼誅者,自知絕遠,兵不至也。有求則卑辭,無欲則驕嫚,終不可懷服。凡中國所以為通厚蠻夷,愜快其求者,為壤比而為寇。今縣度之厄,非罽賓所能越也;其鄉慕,不足以安西域;雖不附,不能危城郭。前親逆節,惡暴西域,故絕而不通;今悔過來,而無親屬、貴人,奉獻者皆行賈賤人,欲通貨市買,以獻為名,故煩使者送至縣度,恐失實見欺。凡遣使送客者,欲為防護寇害也。起皮山,南更不屬漢之國四、五,斥候士百餘人,五分夜擊刁鬥自守,尚時為所侵盜。驢畜負糧,須諸國稟食,得以自贍。國或貧小不能食,或桀黠不肯給,擁強漢之節,餒山谷之間,乞匄無所得,離一、二旬,則人畜棄捐曠野而不反。又歷大頭痛、小頭痛之山,赤土、身熱之阪,令人身熱無色,頭痛嘔吐,驢畜盡然。又有三池盤、石阪道,狹者尺六七寸,長者徑三十裏,臨崢嶸不測之深,行者騎步相持,繩索相引,二千餘裏,乃到縣度。畜墜,未半坑谷盡靡碎;人墮,勢不得相收視;險阻危害,
孝成皇帝上之上陽朔元年(丁酉,公元前二四年)
春,二月,丁未晦,日有食之。
三月,赦天下徒。
冬,京兆尹泰山王章下獄,死。
時大將軍鳳用事,上謙讓無所顓。左右嘗薦光祿大夫劉向少子歆通達有異材,上召見歆,誦讀詩賦,甚悅之,欲以為中常侍;召取衣冠,臨當拜,左右皆曰:“未曉大將軍。”上曰:“此小事,何須關大將軍!”左右叩頭爭之,上於是語鳳,鳳以為不可,乃止。王氏子弟皆卿、大夫、侍中、諸曹,分據勢官,滿朝廷。杜欽見鳳專政泰重,戒之曰:“願將軍由周公之謙懼,損穰侯之威,放武安之欲,毋使範雎之徒得間其說。”鳳不聽。
時上無繼嗣,體常不平。定陶共王來朝,太後與上承先帝意,遇共王甚厚,賞賜十倍於它王,不以往事為纖介;留之京師,不遣歸國。上謂共王:“我未有子,人命不諱。一朝有它,且不復相見,爾長留侍我矣!”其後天子疾益有瘳,共王因留國邸,旦夕侍上。上甚親重之。大將軍鳳心不便共王在京師,會日食,鳳因言:“日食,陰盛之象。定陶王雖親,於禮當奉籓在國;今留侍京師,詭正非常,故天見戒,宜遣王之國。”上不得已於鳳而許之。共王辭去,上與相對涕泣而決。
王章素剛直敢言,雖為鳳所舉,非鳳專權,不親附鳳,乃奏封事,言:“日食之咎,皆鳳專權蔽主之過。”上召見章,延問以事。章對曰:“天道聰明,佑善而災惡,以瑞異為符效。今陛下以未有繼嗣,引近定陶王,所以承宗廟,重社稷,上順天心,下安百姓,此正議善事,當有祥瑞,何故致災異!災異之發,為大臣顓政者也。今聞大將軍猥歸日食之咎於定陶王,建遣之國,茍欲使天子孤立於上,顓擅朝事以便其私,非忠臣也。且日食,陰侵陽,臣顓君之咎。今政事大小皆自鳳出,天子曾不壹舉手,鳳不內省責,反歸咎善人,推遠定陶王。且鳳誣罔不忠,非一事也。前丞相樂昌侯商,本以先帝外屬,內行篤,有威重,位歷將相,國家柱石臣也,其人守正,不肯屈節隨鳳委曲;卒用閨門之事為鳳所罷,身以憂死,眾庶湣之。又鳳知其小婦弟張美人已嘗適人,於禮不宜配禦至尊,托以為宜子,內之後宮,茍以私其妻弟;聞張美人未嘗任身就館也。且羌、胡尚殺首子以蕩腸正世,況於天子,而近已出之女也!此三者皆大事,陛下所自見,足以知其餘及它所不見者。鳳不可令久典事,宜退使就第,選忠賢以代之!”自鳳之白罷商,後遣定陶王也,上不能平;及聞章言,天子感寤,納之,謂章曰:“微京兆尹直言,吾不聞社稷計。且唯賢知賢,君試為朕求可以自輔者。”於是章奏封事,薦信都王舅瑯邪太守馮野王,忠信質直,知謀有餘。以王舅出,以賢復入,明聖主樂進賢也。上自為太子時,數聞野王先帝名卿,聲譽出鳳遠甚,方倚欲以代鳳。章每召見,上輒辟左右。時太後從弟子侍中音獨側聽,具知章言,以語鳳。鳳聞之,甚憂懼。杜欽令鳳稱病出就第,上疏
上使尚書劾奏章:“知野王前以王舅出補吏,而私薦之,欲令在朝,阿附諸侯;又知張美人體禦至尊,而妄稱引羌胡殺子蕩腸,非所宜言。”下章吏。廷尉致其大逆罪,以為“比上夷狄,欲絕繼嗣之端,背畔天子,私為定陶王。”章竟死獄中,妻子徙合浦。自是公卿見鳳,
是歲,陳留太守薛宣為左馮翊。宣為郡,所至有聲跡。宣子惠為彭城令,宣嘗過其縣,心知惠不能,不問以吏事。或問宣:“何不教戒惠以吏職?”宣笑曰:“吏道以法令為師,可問而知;及能與不能,自有資材,何可學也!”眾人傳稱,以宣言為然。
孝成皇帝上之上陽朔二年(戊戌,公元前二三年)
春,三月,大赦天下。
禦史大夫張忠卒。
夏,四月,丁卯,以侍中、太仆王音為禦史大夫。於是王氏愈盛,郡國守相、刺史皆出其門下。五侯群弟爭為奢侈,賂遺珍寶,四面而至,皆通敏人事,好士養賢,傾財施予以相高尚;賓客滿門,競為之聲譽。劉向謂陳湯曰:“今災異如此,而外家日盛,其漸必危劉氏。吾幸得以同姓末屬,累世蒙漢厚恩,身為宗室遺老,歷事三主。上以我先帝舊臣,每進見,常加優禮。吾而不言,孰當言者!”遂上封事極諫曰:“臣聞人君莫不欲安,然而常危;莫不欲存,然而常亡;失禦臣之術也。夫大臣操權柄,持國政,未有不為害者也。故《書》曰:‘臣之有
秋,關東大水。
八月,甲申,定陶共王康薨。
是歲,徙信都王興為中山王。
閱讀:19079
©2015-2020 ok8.org 文學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