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紀四十四
起昭陽大淵獻正月,盡十月,不滿一年。
德宗神武聖文皇帝三
建中四年癸亥,公元七八三年
春,正月,丁亥,隴右節度使張鎰與吐蕃尚結贊盟於清水。
庚寅,李希烈遣其將李克誠襲陷汝州,執別駕李元平。元平,本湖南判官,薄有才藝,性疏傲,敢大言,好論兵。中書侍郎關播奇之,薦於上,以為
上問計於盧杞,對曰:“希烈年少驍將,恃功驕慢,將佐莫敢諫止。誠得儒雅重臣,奉宣聖澤,為陳逆順禍福,希烈必革心悔過,可不勞軍旅而服。顏真卿三朝舊臣,忠直剛決,名重海內,人所信服,真其人也!”上以為然。甲午,命真卿詣許州宣慰希烈。詔下,舉朝失色。
真卿乘驛至東都,鄭叔則曰:“往必不免,宜少留,須後命。”真卿曰:“君命也,將焉避之!”遂行。李勉表言:“失一元老,為國家羞,請留之。”又使人邀真卿於道,不及。真卿與其子書,但敕以“奉家廟,撫諸孤”而已。至許州,欲宣詔旨,希烈使其養子千餘人環繞慢罵,拔刃擬之,為將剸啖之勢。真卿足不移,色不變。希烈遽以身蔽之,麾眾令退,館真卿而禮之。希烈欲遣真卿還,會李元平在座,真卿責之,元平慚而起,以密啟白希烈。希烈意遂變,留真卿不遣。
硃滔、王武俊、田悅、李納各遣使詣希烈,上表稱臣,勸進。使者拜舞於希烈前,說希烈曰:“朝廷誅滅功臣,失信天下。都統英武自天,功烈蓋世,已為朝廷所猜忌,將有韓、白之禍,願亟稱尊號,使四海臣民知有所歸。”希烈召顏真卿示之曰:“今四王遣使見推,
戊戌,以左龍武大將軍哥舒曜為東都、汝州節度使,將鳳翔、邠寧、涇原、奉天、好畤行營兵萬餘人討希烈,又詔諸道共討之。曜行至郟城,遇希烈前鋒將陳利貞,擊破之。希烈勢小沮。曜,翰之子也。
希烈使其將封有麟據鄧州,南路遂絕,貢獻、商旅皆不通。壬寅,詔治上津山路,置郵驛。
二月,戊申朔,命鴻臚卿崔漢衡送區頰贊還吐蕃。
丙寅,以河陽三城、懷、衛州為河陽軍。
丁卯,哥舒曜克汝州,擒周晃。
三月,戊寅,江西節度使曹王臯敗李希烈將韓霜露於黃梅,斬之。辛卯,拔黃州。時希烈兵柵蔡山,險不可攻。臯聲言西取蘄州,引舟師溯江而上,希烈之將引兵循江隨戰。去蔡山三百餘裏,臯乃復放舟
淮寧都虞侯周曾、鎮遏兵馬使王玢、押牙姚憺、韋清密輸款於李勉。李希烈遣曾與十將康秀琳將兵三萬攻哥舒曜,至襄城,曾等密謀還軍襲希烈,奉顏真卿為節度使,使玢、憺、清為內應。希烈知之,遣別將李克誠將騾軍三千人襲曾等,殺之,並殺玢、憺及其黨。甲午,詔贈曾等官。始。韋清與曾等約,事泄不相引,故獨得免。清恐終及禍,說希烈請詣硃滔乞師,希烈遣之,行至襄邑,逃奔劉洽。希烈聞周曾等有變,閉壁數日。其黨寇尉氏、鄭州者聞之,亦遁歸。希烈乃上表歸咎於周曾等,引兵還蔡州,外示悔過從順,實待硃滔等之援也。置顏真卿於龍興寺。丁酉,荊南節度使張伯儀與淮寧兵戰於安州,官軍大敗,伯儀
夏,四月,上以神策軍使白誌貞為京城召募使,募禁兵以討李希烈。誌貞請諸嘗為節度、觀察、都團練使者,不問存沒,並勒其子弟帥奴馬自備資裝從軍,授以五品官。貧者甚苦之,人心始搖。
上命宰相、尚書與吐蕃區頰贊盟於豐邑裏,區頰贊以清水之盟,疆場未定,不果盟。己未,命崔漢衡入吐蕃,決於贊普。
庚申,加永平、宣武、河陽都統李免淮西招討使,東都、汝州節度使哥舒曜為之副,以荊南節度使張伯儀為淮西應援招討使,山南東道節度使賈耽、江西節度使曹王臯為之副。上督哥舒曜進兵,曜至潁橋,遇大雨,還保襄城。李希烈遣其將李光輝攻襄城,曜擊卻之。
五月,乙酉,潁王璬薨。
乙未,以宣武節度使劉洽兼淄青招討使。
李晟謀取涿、莫二州,以絕幽、魏往來之路,與張孝忠之子升雲圍硃滔所署易州刺史鄭景濟於清苑,累月不下。滔以其司武尚書馬寔為留守,將步騎萬餘守魏營,自將步騎萬五千救清苑。李晟軍大敗,退保易州。滔還軍瀛州,張升雲奔滿城。會晟病甚,引軍還保定州。
王武俊以滔既破李晟,留屯瀛州,未還魏橋,遣其給事中宋端趣之。端見滔,言頗不遜,滔怒,使謂武俊曰:“滔以熱疾,暫未南還,大王二兄遽有雲雲。滔以救魏博之故,叛君棄兄,如脫屣耳。二兄必相疑,惟二兄所為!”端還報,武俊自辨於馬寔,寔以狀白滔,言:“趙王知宋端無禮於大王,深加責讓,實無他誌。”武俊亦遣承令官鄭和隨寔使者見滔,謝之。滔乃悅,相待如初。然武俊以是益恨滔矣。
六月,李抱真使參謀賈林詣武俊壁詐降。武俊見之。林曰:“林來奉詔,非降也。”武俊色動,問其故,林曰:“天子知大夫宿著誠效,及登壇之日,撫膺顧左右曰:‘我本徇忠義,天子不察。’諸將亦嘗共表大夫之誌。天子語使者曰:‘朕前事誠誤,
庚戌,初行稅間架、除陌錢法。時河東、澤潞、河陽、朔方四軍屯魏縣,神策、永平、宣武、淮南、浙西、荊南、江泗、沔鄂、湖南、黔中、劍南、嶺南諸軍環淮寧之境。舊制,諸道軍出境,則仰給度支。上優恤士卒,每出境,加給酒肉,本道糧仍給其家。一人兼三人之給,故將士利之。各出軍才逾境而止,月費錢百三十餘萬緡,常賦不能供。判度支趙贊乃奏行二法:所謂稅間架者,每屋兩架為間,上屋稅錢二千,中稅千,下稅五百,吏執筆握算,入人室廬計其數。或有宅屋多而無它資者,出錢動數百緡。敢匿一間,杖六十,賞告者錢五十緡。所謂除陌錢者,公私給與及賣買,每緡官留五十錢,給它物及相貿易者,約錢為率。敢隱錢百,杖六十,罰錢二千,賞告者錢十緡,其賞錢皆出坐事之家。於是愁怨之聲,盈於遠近。
丁卯,徙郴王逾為丹王,鄜王遘為簡王。
庚午,答蕃判官監察禦史於頔與吐蕃使者論剌沒藏至自青海,言疆場已定,請遣區頰贊歸國。秋,七月,甲申,以禮部尚書李揆為入蕃會盟使。壬辰,詔諸將相與區頰贊盟於城西。李揆有才望,盧杞惡之,故使之入吐蕃。揆言於上曰:“巨不憚遠行,恐死於道路,不能達詔命!”上為之惻然,謂杞曰:“揆無乃太老!”對曰:“使遠夷,非諳練朝廷故事者不可。且揆行,則自今年少於揆者,不敢辭遠使矣。”
八月,丁未,李希烈將兵三萬圍哥舒曜於襄城,詔李勉及神策將劉德信將兵救之。乙卯,希烈將曹季昌以隨州降,尋復為其將康叔夜所殺。
初,上在東宮,聞監察禦史嘉興陸贄名,即位,召為翰林學士,數問以得失。時兩河用兵久不決,賦役日滋,贄以兵窮民困,恐別生內變,乃上奏,其略曰:“克敵之要,在乎將得其人;馭將之方,在乎操得其柄。將非其人者,兵雖眾不足恃;操失其柄者,將雖材不為用。”又曰:“將不能使兵,國不能馭將,非止費財玩寇之弊,亦有不戢自焚之災。”又曰:“今兩河、淮西為叛亂之帥者,獨四五兇人而已。尚恐其中或傍遭詿誤,內蓄危疑。蒼黃失圖,勢不得止。況其餘眾,蓋並脅從,茍知全生,豈願為惡!”又曰:“無紓目前之虞,或興意外之患。人者,邦之本也。財者,人之心也。其心傷則其本傷,其本傷則枝幹顛瘁矣。”又曰:“人搖不寧,事變難測,是以兵貴拙速,不尚巧遲。若不靖於本而務救於末,則救之所為,乃禍之所起也。”又論關中形勢,以為:“王者蓄威以昭德,偏廢則危;居重以馭輕,倒持則悖。王畿者,四方之本也。太宗列置府兵,分隸禁衛,大凡諸府八百餘所,而在關中者殆五百焉。舉天下不敵關中之半,則
又如硃滔、希烈,或負固邊壘,誘致豺狼,或竊發郊畿,驚犯城闕,此亦愚臣所竊為憂者也,夫審陛下復何以備之!陛下儻過聽愚計,所遣神策六軍李晟等及節將子弟,悉可追還。明敕涇、隴、邠,寧,但令嚴備封守,仍雲更不征發,使知各保安居。又降德音,罷京城及畿縣間架等雜稅,則冀已輸者弭怨,見處者獲寧,人心不搖,邦本自固。”上不能用。
壬戌,以汴西運使崔縱兼魏州四節度都糧料使。縱,渙之子也。
九月,丙戌,神策將劉德言、宣武將唐漢臣與淮寧將李克誠戰,敗於滬澗。時李勉遣漢臣將兵萬人救襄城,上遣德信帥諸將家應募者三千人助之。勉奏:“李希烈精兵皆在襄城,許州空虛,若襲許州,則襄城圍自解。”遣二蔣趣許州,未至數十裏,上遣中使責其違詔,二將狼狽而返,無復斥候。克誠伏兵邀之,殺傷大半。漢臣奔大梁,德信奔汝州。希烈遊兵剽掠至伊闕。勉復遣其將李堅帥四千人助守東都,希烈以兵絕其後,堅軍不得還。汴軍由是不振,襄城益危。
上以諸軍討淮寧者不相統壹,庚子,以舒王謨為荊襄等道行營都元帥,更名誼。以戶部尚書蕭復為長史,右庶子孔巢父為左司馬,諫議大夫樊澤為右司馬,自餘將佐皆選中外之望。未行,會涇師作亂而止。復,嵩之也;巢父,孔子三十七世孫也。
上發涇原等諸道兵救襄城。冬,十月,丙午,涇原節度使姚令言將兵五千至京師。軍士冒雨,寒甚,多攜子弟而來,冀得厚賜遺其家,既至,一無所賜。丁未,發至浐水,詔京兆尹王浐犒師,惟糲食菜啖。眾怒,蹴而覆之,因揚言曰:“吾輩將死於敵,而食且不飽,安能以微命拒白刃邪!聞瓊林、大盈二庫,金帛盈溢,不如相與取之。”乃擐甲張旗鼓噪,還趣京城。令言入辭,尚在禁中,聞之,馳至長樂阪,遇之。軍士射令言,令言抱馬鬣突入亂兵,呼曰:“諸君失計!東征立功,何患不富貴,乃為族滅之計乎!”軍士不聽,以兵擁令言而西。上遽命賜帛,人二匹。眾益怒,射中使。又命中使宣慰,賊已至通化門外,中使出門,賊殺之。又命出金帛二十車賜之。賊已入城,喧聲浩浩,不復可遏。百姓狼狽駭走,賊大呼告之曰:“汝曹勿恐,不奪汝商貨僦質矣!不稅汝間架陌錢矣!”上遣普王誼、翰林學士姜公輔出慰諭之。賊已陳於丹鳳門外,小民聚觀者以萬計。
初,神策軍使白誌貞掌召募禁兵,東征死亡者誌貞皆隱不以聞,但受市井富兒賂而補之,名在軍籍受給賜,而身居市廛為販鬻。司農卿段秀實上言:“禁兵不精,其數全少,卒有患難,將何待之!”不聽。至是,上召禁兵以禦賊,竟無一人至者。賊已斬關而入,上乃與王貴妃、韋淑妃、太子、諸王、唐安公主自苑北門出,王貴妃以傳國寶系衣中以從。後宮諸王、公主不及從者什七八。
初,魚朝恩既誅,宦官不復典兵,有竇文場、霍仙鳴者,嘗事上於東宮,至是,帥宦官左右僅百人以從,使普王誼前驅,太子執兵以殿。司農卿郭曙以部曲數十人獵苑中,聞蹕,謁道左,遂以其眾從。曙,曖之弟也。右龍武軍使令狐建方教射於軍中,聞之,帥麾下四百人從,乃使建居後為殿。
姜公輔叩馬言曰:“硃訿嘗為涇帥,坐弟滔之故,廢處京師,心嘗怏怏。臣嘗謂陛下既不能推心待之,則不如殺之,毋貽後患。今亂兵若奉以為主,則難制矣。請召使從行。”上倉猝不暇用其言,曰:“無及矣!”遂行。夜至鹹陽,飯數匕而過。時事出非意,群臣皆不知乘輿所之。盧杞、關播逾中書垣而出。白誌貞、王翃及禦史大夫於頎、中丞劉從一、戶部侍郎趙贊、翰林學士陸贄、吳通微等追及上於鹹陽。頎,頔之從父兄弟;從一,齊賢之從孫也。
賊入宮,登含元殿,大呼曰:“天子已出,宜人自求富!”遂歡噪,爭入府庫,運金帛,極力而止。小民因之,亦入宮盜庫物,出而復入,通夕不已。其不能入者,剽奪於路。諸坊居民各相帥自守。姚令言與亂兵謀曰:“今眾無主,不能持久,硃太尉閑居私第,請相與奉之。”眾許諾。乃遣數百騎迎泚於晉昌裏第。夜半,泚按轡列炬,傳呼入宮,居含元殿,設警嚴,自稱權知六軍。戊申旦,泚徙居白華殿,出榜於外,稱:“涇原將士久處邊陲,不閑朝禮,輒入宮闕,致驚乘輿,西出巡幸。太尉已權臨六軍,應神策等軍士及文武百官凡有祿食者,悉詣行在。不能往者,即詣本司。若出三日,檢勘彼此無名者,皆斬!”於是百官出見泚。或勸迎乘輿,泚不悅,百官稍稍遁去。
源休以使回紇還,賞薄,怨朝廷,入見泚,屏人密語移時,為泚陳成敗,引符命,勸之僭逆。泚喜,然猶未決。宿衛諸軍舉白幡降者,列於闕前甚眾。泚夜於苑門出兵,旦自通化門入,
上思桑道茂之言,自鹹陽幸奉天。縣僚聞車駕猝至,欲逃匿山谷,主簿蘇弁止之。弁,良嗣之兄孫也。文武之臣稍稍繼至。己酉,左金吾大將軍渾瑊至奉天。瑊素有威望,眾心恃之稍安。
庚戌,源休勸硃泚禁十城門,毋得出朝士,朝士往往易服為傭仆潛出。休又為泚說誘文武之士,使之附泚。檢校司空、同平章事李忠臣久失兵柄,太仆卿張光晟自負其才,皆
鳳翔、涇原將張廷芝、段誠諫將數千人救襄城,未出潼關,聞硃泚據長安,殺其大將隴右兵馬使戴蘭,潰歸於泚。泚於是自謂眾心所歸,反謀遂定,以源休為京兆尹、判度支,李忠臣為皇城使。百司供億,六軍宿門,鹹擬乘輿。
辛亥,以渾瑊為京畿、渭北節度使,行在都虞候白誌貞為都知兵馬使,令狐建為中軍鼓角使,以神策都虞候侯仲莊為左衛將軍兼奉天防城使。
硃泚以司農卿段秀實久失兵柄,意其必怏怏,遣數十騎召之。秀實閉門拒之,騎士逾垣入,劫之以兵。秀實自度不免,乃謂子弟曰:“國家有患,吾於何避之,當以死徇社稷;汝曹宜人自求生。”乃往見泚。泚喜曰:“段公來,吾事濟矣。”延坐問計。秀實說之曰:“公本以忠義著聞天下,今涇軍以犒賜不豐,遽有披猩,使
上初至奉天,詔征近道兵入援。有上言:“硃泚為亂兵所立,且來攻城,宜早修守備。”盧杞切齒言曰:“硃泚忠貞,群臣莫及,奈何言其從亂,傷大臣心!臣請以百口保其不反。”上亦以為然。又聞群臣勸泚奉迎,乃詔諸道援兵至者皆營於三十裏外。姜公輔諫曰:“今宿衛單寡,防慮不可不深,若泚竭忠奉迎,何憚於兵多;如其不然,
泚遣涇原兵馬使韓旻將銳兵三千,聲言迎大駕,實襲奉天。時奉天守備單弱,段秀實謂岐靈嶽曰:“事急矣!”使靈嶽詐為姚令言符,令旻且還,當與大軍俱發。竊令言印未至,秀實倒用司農印印符,募善走者追之。旻至駱驛,得符而還。秀實謂同謀曰:“旻來,吾屬無類矣!我當直搏泚殺之,不克則死,終不能為之臣也!”乃令劉海賓、何明禮陰結軍中之士,欲使應之於外。旻兵至,泚、令言大驚。岐靈嶽獨承其罪而死,不以及秀實等。
是日,泚召李忠臣、源休、姚令言及秀實等議稱帝事。秀實勃然起,奪休象笏,前唾泚面,大罵曰:“狂賊!吾恨不斬汝萬段,豈從汝反邪!”因以笏擊泚,泚舉手扞之,才中其額,濺血灑地。泚與秀實相搏忷忷,左右猝愕,
壬子,以少府監李昌雛為京畿、渭南節度使。
鳳翔節度使、同平章事張鎰,性儒緩,好
始,上以奉天迫隘,欲幸鳳翔。戶部尚書蕭復聞之,遽請見曰:“陛下大誤,鳳翔將卒皆硃泚故部曲,其中必有與之同惡者。臣尚憂張鎰不能久,豈得以鑾輿蹈
齊映、齊抗皆詣奉天,以映為禦史中丞,抗為侍禦史。楚琳自為節度使,降於硃泚。隴州刺史郝通奔於楚琳。
商州團練兵殺其刺史謝良輔。
硃泚自白華殿入宣政殿,自稱大秦皇帝,改元應天。癸醜,泚以姚令言為侍中、關內元帥,李忠臣為司空兼侍中,源休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判度支,蔣鎮為吏部侍郎,樊系為禮部侍郎,彭偃為中書舍人,自餘張光晟等各拜官有差。立弟滔為皇大弟。姚令言與源休共掌朝政,凡泚之謀畫、遷除、軍旅、資糧,皆稟示休。休勸泚誅翦宗室在京城者以絕人望,殺郡王、王子、王孫凡七十七人。尋又以蔣鎮為門下侍郎,李子平為諫議大夫,並同平章事。鎮憂懼,每懷刀欲自殺,又欲亡竄,然性怯,竟不果。源休勸泚誅朝士之竄匿者以脅其餘,鎮力救之,賴以全者甚眾。樊系為泚撰冊文,既成,仰藥而死。大理卿膠水蔣沇詣行在,為賊所得,逼以官,沇絕食稱病,潛竄得免。
哥舒曜食盡,棄襄城奔洛陽。李希烈陷襄城。
右龍武將軍李觀將衛兵千餘人從上於奉天,上委之召募,數日,得五千餘人,列之通衢,旗鼓嚴整,城人為之增氣。
姚令言之東出也,以兵馬使京兆馮河清為涇原留後,判官河中姚況知涇州事。河清、況聞上幸奉天,集將士大哭,激以忠義,發甲兵、器械百餘車,通夕輸行在。城中方苦無甲兵,得之,士氣大振。詔以河清為四鎮、北庭行營、涇原節度使,況為行軍司馬。
上至奉天數日,右仆射、同平章事崔寧始至,上喜甚,撫勞有加。寧退,謂所親曰:“主上聰明英武,
硃泚遣使遺硃滔書,稱:“三秦之地,指日克平;大河之北,委卿除殄,當與卿會於洛陽。”滔得書,西向舞蹈宣示軍府,移牒諸道,以自誇大。
上遣中使告難於魏縣行營,諸將相與慟哭。李懷光帥眾赴長安,馬燧、李艽各引兵歸鎮,李抱真退屯臨洺。
丁巳,以戶部尚書蕭復為吏部尚書,吏部郎中劉從一為刑部侍郎,翰林學士姜公輔為諫議大夫,並同平章事。
硃泚自將逼奉天,軍勢甚盛。以姚令言為元帥,張光晟副之,以李忠臣為京兆尹、皇城留守,仇敬忠為同、華等州節度使、拓東王,以扞關東之師,李日月為西道先鋒經略使。
邠寧留後韓遊瑰,慶州刺史論惟明,監軍翟文秀,受詔將兵三千拒泚於便橋,與泚遇於醴泉。遊瑰欲還趣奉天,文秀曰:“我向奉天,賊亦隨至,是引賊以迫天子也。不若留壁於此,賊必不敢越我向奉天。若不顧而過,則與奉天夾攻之。”遊瑰曰:“賊強我弱,若賊分軍以綴我,直趣奉天,奉天兵亦弱,何夾攻之有!我今急趣奉天,所以衛天子也。且吾士卒饑寒而賊多財,彼以利誘吾卒,吾不能禁也。”遂引兵入奉天,泚亦隨至。官軍出戰,不利,泚兵爭門,欲入。渾瑊與遊瑰血戰竟日。門內有草車數乘,瑊使虞候高固帥甲士以長刀斫賊,皆一當百,曳車塞門,縱火焚之。眾軍乘火擊賊,賊乃退。會夜,泚營於城東三裏,擊柝張火,布滿原野,使西明寺僧法堅造攻具,毀佛寺以為梯沖。韓遊瑰曰:“寺材皆幹薪,但具火以待之。”固,侃之玄孫也。泚自是日來攻城,瑊、遊瑰等晝夜力戰。幽州兵救襄城者聞泚反,突入潼關,歸泚於奉天,普潤戍卒亦歸之,有眾數萬。
上與陸贄語及亂故,深自克責。贄曰:“致今日之患,皆群臣之罪也。”上曰:“此亦天命,非由人事。”贄退,上疏,以為:“陛下誌壹區宇,四征不庭,兇渠稽誅,逆將繼亂,
田悅說王武俊,使與馬寔共擊李抱真於臨洺,抱真復遣賈林說武俊曰:“臨洺兵精而有備,未易輕也。今戰勝得地,則利歸魏博;不勝,則恒冀大傷。易、定、滄、趙,皆大夫之故地也,不如先取之。”武俊乃辭悅,與馬寔北歸,壬戌,悅送武俊於館陶,執手泣別,下至將士,贈遺甚厚。
先是,武俊召回紇兵,使絕李懷光等糧道,懷光等已西去,而回紇達幹將回紇千人、雜虜二千人適至幽州北境。硃滔因說之,欲與俱詣河南取東都,應接硃泚,許以河南子女、金帛賂之。滔娶回紇女為側室,回紇謂之硃郎,且利其俘掠,許之。
賈林復說武俊曰:“自古國家有患,未必不因之更興。況主上九葉天子,聰明英武,天下誰肯舍之共事硃泚乎!滔自為盟主以來,輕蔑同列,河朔古無冀國,冀乃大夫之封域也。今滔稱冀王,又西倚其兄,北引回紇,其誌欲盡吞河朔而王之,大夫雖欲為之臣,不可得矣。且大夫雄勇善戰,非滔之比。又本以忠義手誅叛臣,當時宰相處置失宜,為滔所誑誘,故蹉跌至此,不若與昭義並力取滔,其勢必獲。滔既亡,則泚自破矣。此
汝、鄭應援使劉德信將子弟軍在汝州,聞難,引兵入援,與泚眾戰於見子陵,破之。以東渭橋有轉輸積粟,癸亥,進屯東渭橋。
硃泚夜攻奉天東、西、南三面。甲子,渾瑊力戰卻之。左龍武大將軍呂希倩戰死。乙醜,泚復攻城,將軍高重捷與泚將李日月戰於梁山之隅,破之。
己巳,加渾瑊京畿、渭南、北、金商節度使。
壬申,王武俊與馬寔至趙州城下。
初,硃泚鎮鳳翔,遣其將牛雲光將幽州兵五百人戍隴州,以隴右營田判官韋臯領隴右留後。及郝通奔鳳翔,牛雲光詐疾,欲俟臯至,伏兵執之以應泚,事泄,帥其眾奔泚。至汧陽,遇泚遣中使蘇玉賫詔書加臯中丞,玉說雲光曰:“韋臯,書生也。君不如與我俱之隴州,臯幸而受命,乃吾人也。不受命,君以兵誅之,如取孤犭屯耳!”雲光從之。臯從城上問雲光曰:“曏者不告而行,今而復來,何也?”雲光曰:“曏者未知公心,今公有新命,故復來,願托腹心。”臯乃先納蘇玉,受其詔書,謂雲光曰:“大使茍無異心,請悉納甲兵,使城中無疑,眾乃可入。”雲光以臯書生,易之,乃悉以甲兵輸之而入。明日,臯宴玉、雲光及其卒於郡舍,伏甲誅之。築壇,盟將士曰:“李楚琳賊虐本使,既不事上,安能恤下,宜相與討與!”遣兄平、弇詣奉天,復遣使求援於吐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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