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祖啟運立極英武睿文神德聖功至明大孝皇帝九年(十二月改太平興國元年,遼保寧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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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正月,辛未,曹彬遣翰林副使郭守文奉露布,以江南國主李煜及其子弟、官屬等四十五人來獻。帝禦明德門受獻,煜等素服待罪,詔並釋之,各賜冠帶、器幣、鞍勒、馬有差。時有司議獻俘禮如劉鋹,帝曰“煜嘗奉正朔,非鋹比也。”寢露布不宣。煜初以拒命,頗懷憂恚,守文謂煜曰:“國家止務恢疆土,致太平,豈復有後至之責邪!”煜乃安。

徐鉉從煜至京師,帝責以不早勸煜歸朝,聲色俱厲。鉉對曰:“臣為江南大臣。國滅,罪固當死,不當問其它。”帝曰:“忠臣也,事我當如李氏。”賜坐,慰撫之。又責張洎曰:“汝教李煜不降,使至今日。”因出其圍城中召援兵蠟書。洎頓首請死,曰:“書實臣所為。犬吠非其主,此其一耳,它尚多。今得死,臣之分也。”辭色不變。帝初欲殺洎,及是奇之,曰:“卿大有膽,朕不罪卿。今事我,無替昔日之忠也。”

乙亥,以李煜為右千牛衛上將軍,封違命侯,其子弟宗屬悉授官。丙子,以煜司空、知左右內史湯悅為太子少詹事,左內史侍郎徐鉉為太子率更令,右內史舍人張洎為太子中允,餘授官有差。

庚辰,詔幸西京,將以四月有事於南郊。

壬午,濟州團練使李謙溥卒。

癸未,命翰林學士李昉閱諸道所解孝弟力田及有文武材幹者四百七十八人於禮部貢院,所業皆無可采,而濮州所薦居其半。帝召問於講武殿,率不如詔,猶自言習武,試以騎射,則皆隕越顛沛。帝曰:“止可隸兵籍耳。”眾皆號泣求免。乃悉罷之,劾官司濫舉之罪。

二月,己亥,群臣再奉表請加尊號曰一統太平,帝曰:“燕、晉未復,可謂一統太平乎?”不許。群臣請易以立極居尊,許之。

庚戌,以宣徽南院使、義成節度使曹彬為樞密使、領忠武節度。樞密領節度自彬始。山南東道節度使潘美為宣徽北院使。節度領宣徽自美始。李漢瓊、劉遇、田欽祚、梁迥、李繼隆,並晉秩有差,賞江南之功也。

彬歸自江南,詣閤門進榜子雲:“奉敕差往江南句當公事回。”時人嘉其不伐。彬之行,帝許彬以使相為賞,及還,語彬曰:“使相品位極矣,且徐之,更為我取太原。”因賜錢五十萬。彬至家,見布錢滿室,嘆曰:“人生何必使相,好官不過多得錢耳!”

己未,吳越國王俶及其子鎮海、鎮東節度使惟浚等入見崇德殿,宴長春殿。先是車駕幸禮賢宅視供帳之具,及至,即詔俶居之,寵賚甚厚,俶所貢奉亦增倍於前。

帝初即位,召供備庫副使魏丕謂之曰:“作坊久積弊,其為我整理之!”即授作坊副使。丕在職盡力,居八年,乃遷正使;帝連歲征討修創,器械皆精辦。三月,己巳,以丕領代州刺史,仍兼作坊。

庚午,命吳越王俶劍履上殿,詔書不名。辛未,以俶妻賢德順穆夫人孫氏為吳越國王妃。宰相謂異姓諸侯王無封妃之典,帝曰:“行自我朝,表異恩也。”帝數召俶及其子惟演射苑中,時諸王預坐,俶拜,輒令內侍掖起。又嘗令俶與晉王等敘兄弟禮,俶伏地叩頭固辭,乃止。

帝將西幸,俶請扈從,不許,乃留惟濬侍,遣俶歸國。宴講武殿,謂俶曰:“南北風土異宜,漸暑,宜早發。”俶泣請三歲一朝,帝曰:“川塗迂遠,俟有詔乃來也。”臨行,賜一黃衤復,封識甚固,戒俶曰:“途中宜密觀。”及啟之,則皆群臣請留俶章疏也,俶益感懼。既歸,每視事功臣堂,一日,命徙坐於東偏,謂左右曰:“西北者,神京在焉,天威不違顏咫尺,敢寧居乎!”益以乘輿服玩為獻,制作精巧。每修貢,必列於庭,焚香而後遣之。

遼遣五使廉問四方鰥寡孤獨及貧乏失職者賑之。

丙子,車駕發京師;丁卯,次鄭州。庚辰,帝謁安陵,奠獻號慟,左右皆泣。既而登闕臺,西北向發鳴鏑,指其所曰:“我後當葬此。”賜河南府民今年田租之半,復奉陵戶一年。

辛未,帝至西京,見洛陽宮室壯麗,甚悅,召知河南府、右武衛上將軍焦繼勛面獎之,如彰德軍節度使。

以王全斌為武寧節度,謂之曰:“朕以江左未平,慮征南諸將不遵紀律,故抑卿數年,為朕立法。今已克金陵,還卿節鉞。”仍厚賜之。

夏,四月,庚子,合祭天地於南郊。時雨彌月不止,及其始霽。禮成,都民垂白者相謂曰:“我輩少經亂離,不圖今日復見太平天子!”有泣下者。是日,禦五鳳樓,大赦。

壬寅,大宴,賜賚有差。

帝生於洛陽,樂其土風,嘗有遷都之意。始議西幸,起居郎李符陳八難,帝不從。既畢祀事,尚欲留居之,群臣莫敢諫。鐵騎左右廂都指揮使李懷忠乘間言曰:“東京有汴渠之漕,歲致江、淮米數百萬斛,都下兵數十萬人鹹仰給焉。陛下居此,將安取之?且府庫重兵,皆在大梁,根本安固已久,不可動搖。”帝亦弗從。晉王又從容言遷都非便,帝曰:“遷河南未已,久當遷長安。”王叩頭切諫,帝曰:“吾將西遷者,非它,欲據山河之險而去冗兵,循周、漢故事以安天下也。”王又言“在德不在險”,帝不答。王出,帝顧左右曰:“晉王之言固善,然不出百年,天下民力殫矣!”

甲辰,始下詔東歸。

丙午,駕發洛陽宮;辛亥,至東京。

初,李煜既降,曹彬令煜作書諭江南諸城守,皆相繼歸順,獨江州軍校胡則與牙將宋德明,殺刺史,據城不降。詔先鋒都指揮使曹翰為招安巡檢使,率兵討焉。江州城險固,翰攻之不克,自冬訖夏,死者甚眾。丁巳,始拔之。時則病甚,臥床上,翰執縛,責其拒命,對曰:“犬吠非其主,公何怪焉!”翰腰斬之,並殺德明,遂屠其城,死者數萬人,所略金帛以億萬計。

是月,遣田守奇如遼賀生辰。

己未,著令:“自今旬假不視事,百官休沐。”

帝以晉王所居,地勢高仰,水不能及,六月,庚子,步自左掖門,至其第,遣工為大輪,激金水註第中,且數臨視,促成其役。王性仁孝,尹京十五年,庶務修舉。帝數幸其府,恩禮甚厚。嘗病殆,不知人,帝亟往問,親為灼艾,王覺痛,帝亦取艾自灸,自辰至酉,至汗洽蘇息,帝乃還。又嘗宴宮中,王醉,不能乘馬,帝起,送至殿階,親掖之。王帳下士蒙城高瓊左手執鐙以出,帝顧見,因賜瓊等控鶴官衣帶及器帛,勉令盡心。間謂近臣曰:“晉王龍行虎步,必為太平天子,福德非吾所及也。”

武寧節度使王全斌卒。余斌輕財重士,不求顯赫之譽,寬而容眾,軍旅樂為之用。其黜居山郡幾十年,怡然自得,識者多之。及卒,贈中書令。

遼南京留守秦王高勛,怙寵而驕。嘗以南京郊內多隙地,請疏畦種稻。遼主欲從之,林牙耶律昆宣言於朝曰:“高勛此奏有異誌,果令種稻,引水為畦,設以京叛,官兵何自而入?”遼主疑之,不果。會寧王質睦之妻私造鴆毒,勛亦以毒藥饋駙馬都尉蕭默哩,事覺,秋,七月,丙寅朔,質睦奪爵,貶烏庫部,勛除名流銅州。

八月,乙未朔,吳越國王進射火箭軍士。

丁未,命侍衛馬軍指揮使黨進為河東道行營馬步軍都部署,宣徽北院使潘美為都監、虎捷右廂都指揮使楊光美為都虞候,暨牛思進、米文義率兵分五道伐北漢。丙辰,師入太原。又命忻、代行營都監郭進等分攻忻、代、汾、沁、遼、石等州。

是月,女真侵遼歸貴德州東境。

九月,甲子,黨進敗北漢兵於太原城下,北漢主求救於遼,遼主遣南府宰相耶律沙、冀王塔爾救之。

辛未,女真襲遼州五寨,剽掠而去。

冬,十月,帝不豫。壬子,命內侍王繼恩就建隆觀設黃箓醮。是夕,帝召晉王入對,夜分乃退。

癸醜,帝崩於萬歲殿。時夜四鼓,皇後使王繼恩出,召貴州防禦使德芳。繼恩以太祖傳國晉王之誌素定,乃不詣德芳,徑趨開封府召晉王。見左押衙滎澤程德元坐於府門,叩門,與俱入見王,且召之。王大驚,猶豫不行,曰:“吾當與家人議之。”久不出。繼恩促之曰:“事久,將為他人有矣。”時大雪,遂與王雪中步至宮。繼恩止王於直廬,曰:“王姑待此,繼恩當先入言之。”德元曰:“便應直前,何待之有!”乃與王俱進至寢殿。後聞繼恩至,問曰:“德芳來邪?”繼恩曰:“晉王至矣。”後見王,愕然,遽呼官家,曰:“吾母子之命,皆托於官家。”王泣曰:“共保富貴,勿憂也!”

甲寅,晉王即皇帝位,群臣謁見萬歲殿之東楹,號慟殞絕。

乙卯,大赦天下,常赦所不原者鹹除之。詔:“令緣邊禁戢戍卒,毋得侵撓外境。群臣有所論列,並許實封以聞,須面奏者,閣門使即時引對。”

庚申,以皇弟永興節度使兼侍中廷美為開封尹兼中書令,封齊王;皇子山南西道節度使、同平章事德昭為永興節度使兼侍中,封武功郡王;貴州防禦使德芳為山南西道節度使,同平章事。宰相薛居正加左仆射,沈倫加右仆射,即義倫也;參知政事盧多遜為中書侍郎、平章事,樞密使曹彬加同平章事,樞密副使楚昭輔為樞密使。

十一月,甲子,追冊故尹氏為淑德皇後,越國夫人符氏為懿德皇後。尹氏,崇珂之女兄,帝微時所娶也。

丁卯,詔齊王廷美、武功郡王德昭位在宰相上。

庚午,以齊州防禦使李漢超為雲州觀察使,判齊州,仍護關南屯兵;洺州防禦使郭進領應州觀察使,判刑州,兼西山巡檢如故。

時瀛州防禦使馬仁瑀監霸州軍,擅發麾下兵入邊境略奪,由是與漢超交惡。帝恐生邊釁,即遣使賫金帛賜漢超及仁瑀,令置酒講解,尋徙仁瑀知遼州。

詔:“諸道轉運使各察舉部內知州、通判、監臨物務京朝官以三科第其能否,政績尤異者為上,恪居官次、職務粗治者為中,臨事馳慢、所涖無狀者為下,歲終以聞。”

以供奉官薛惟吉為右千牛衛將軍,沈繼宗及鄉貢進士盧雍並為水部員外郎。雍,多遜子也,起家授官,即與繼宗同。多遜時方寵幸,帝特命之,非舊典雲。

遼遣郎君旺陸等使宋吊慰。

是月,封劉鋹衛國公,李煜隴西郡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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