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宜
夫事有趨同而勢異者,非事詭也,時之變耳。何以明其然耶?昔秦末,陳涉起蘄,兵至陳。陳豪傑說涉曰:“將軍
及楚漢時,酈食其為漢謀撓楚權,曰:“昔湯伐桀,封其後於杞;武王伐紂,封其後於宋。今秦失德棄義,侵伐諸侯社稷,滅亡六國之後,使
(荀悅曰:“夫立策決勝之術,其要有三:一曰形,二曰勢,三曰情。形者,言其大體得失之數也。勢者,言其臨時之勢、進退之機也。情者,言其心誌可否之實也。故策同事等者,三術不同也。初,張耳說陳涉以復六國後,自為樹黨。酈生亦用此說漢王,所以說者事同,而得失異者,何哉?當陳涉之起也,天下皆欲亡秦;而楚、漢之分未有所定,今天下未必欲亡項也。且項羽力能率從六國,如秦之勢,則不能矣。故立六國於陳涉,所謂多己之黨,而益秦弊也。且陳涉未能專天下之土也,所謂取非其有,以德於人,行虛惠而獲實福也。立六國於漢王,所謂割己之有,而以資敵,設虛名而受實禍也。此事同而形異者也。)
七國時,秦王謂陳軫曰:“韓、魏相攻,期年不解。或曰救之便,或曰勿救便,寡人不能決,請為寡人決之。”軫曰:“昔卞莊子方刺虎,管豎子止之,曰:‘兩虎方食牛,牛甘必爭,爭必鬥,鬥則大者傷、小者死。從傷而刺之,一舉必有兩虎之名。’今韓、魏相攻,期年不解,必是大國傷、小國亡。從傷而伐之,一舉必有兩實。此卞莊刺虎之類也。”惠王曰:“善。”
初,諸侯之叛秦也,秦將軍章邯圍趙王於鉅鹿。楚懷王使項羽、宋義等北救趙。至安陽(今相州安陽縣也),留不進。羽謂義曰:“今秦軍圍鉅鹿,疾引兵渡河,楚擊其外,趙應其內,破秦軍必矣。”宋義曰:“不然。夫
(荀悅曰:“宋義待秦、趙之弊,與卞莊刺虎事同而勢異,何也?施之戰國之時,鄰國相攻,無臨時之急,則可也。戰國之立,其來久矣,一戰之勝敗,未必以亡也。其勢非能急於亡敵國也。進則乘利,退則自保,故蓄力待時,承弊然也。今楚、趙新起,其力與秦
韓信伐趙,軍井陘,選輕騎二千人,人持一赤幟,從間道升山而望趙軍,誡曰:“趙見我走,必空壁逐我,若疾入趙壁,拔趙幟,立漢赤幟。”信乃使萬人先行,出背水陣。平旦,信建大將之旗鼓,行出井陘口。趙開壁擊之,大戰良久。於是信棄旗鼓,走水上軍。水上軍開入之,復疾戰。趙空壁爭漢旗鼓,逐韓信。韓信等已入水上軍,軍皆殊死戰,不可敗。信出奇兵二千騎,共候趙空壁逐利,則馳入趙壁,皆拔趙旗,立漢赤幟二千。趙軍已不能得信等,欲還歸壁,皆漢赤幟,而大驚,以為皆已得趙王將矣。遂亂,遁走,趙將雖斬之,不能禁也。於是漢兵乘擊,大破之,虜趙軍。諸將效首虜,皆賀信。因問曰:“兵法:背右山陵,前左水澤。今者反背水陣,然竟以勝,此何術也?”信曰:“兵法不曰:‘陷之死地而後生,置之亡地而後存?’且信非得素撫循士大夫也,此所謂驅市人而戰之,其勢非
又高祖劫五諸侯兵,入彭城。項羽聞之,乃引兵去齊,與漢大戰睢水上,大破漢軍,多殺士卒,睢水為之不流。此異情者也。
(荀悅曰:“伐趙之役,韓信軍泜水,而趙不能敗。何也?彭城之難,漢王戰於睢水之上,士卒赴入睢水而楚兵大勝,何也?趙兵出國近攻,
故曰:權不可預設,變不可先圖。與時遷移,應物變化,計策之機也。)
漢王在漢中,韓信說曰:“今士卒皆山東人,跂而望歸。及其鋒,東向可以爭天下。”後漢光武北至薊,聞邯鄲兵到,世祖欲南歸,召官屬計議。耿弇曰:“今兵從南來,不可南行。漁陽太守彭寵,公之邑人;上郡太守,即弇父也。發此兩郡,控弦萬騎,邯鄲不足慮也。”世祖官屬不從,遂南馳,官屬各分散。(議曰:歸師一也,或敗或成,何也?對曰:孫子雲:“歸師勿遏。”項王使三王之秦,遏漢王歸路,故
後漢李傕等追困天子於曹陽。沮授說袁紹曰:“將軍累葉臺輔,世濟忠義。今朝廷播越,宗廟殘毀。觀諸州郡,雖外托義兵,內實相圖,未有憂在社稷、恤人之意!且今州城粗定,兵強士附。西迎大駕,即宮鄴都,
(議曰:
此“情”與“形”、“勢”之異者也。隨時變通,不可執一矣。
(諸葛亮曰:“範蠡以去貴為高,虞卿以舍相為功;太伯以三讓為仁,燕噲以辭國為禍;堯、舜以禪位為聖,考、哀以授董為愚;武王以取殷為義,王莽以奪漢為篡;桓公以管仲為霸,秦王以趙高喪國。此皆趣同而事異也。明者以興治,暗者以辱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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