硃異
硃異,字彥和,吳郡錢唐人也。父巽,以義烈知名,官至齊江夏王參軍、吳平令。異年數歲,外祖顧歡撫之,謂異祖昭之曰:“此兒非常器,當成卿門戶。”年十余歲,好群聚蒲博,頗為鄉黨所患。既長,乃折節從師,遍治《五經》,尤明《禮》、《易》,涉獵文史,兼通雜藝,博弈書算,皆其所長。年二十,詣都,尚書令沈約面試之,因戲異曰:“卿年少,何乃不廉?”異逡巡未達其旨。約乃曰:“天下唯有文義棋書,卿一時將去,可謂不廉也。”其年,上書言建康宜置獄司,比廷尉。敕付尚書詳議,從之。舊制,年二十五方得釋褐。時異適二十一,特敕擢為揚州議曹從事史。尋有詔求異能之士,《五經》博士明山賓表薦異曰:“竊見錢唐硃異,年時尚少,德備老成。在獨無散逸之想,處暗有對賓之色,器宇弘深,神表峰峻。金山萬丈,緣陟未登;玉海千尋,窺映不測。加以珪璋新琢,錦組初構,觸響鏗鏘,值采便發。觀其信行,非惟十室所稀,若使負重遙途,必有千裏之用。”高祖召見,使說《孝經》、《周易》義,甚悅之,謂左右曰:“硃異實異。”後見明山賓,謂曰:“卿所舉殊得其人。”仍召異直西省,俄兼太學博士。其年,高祖自講《孝經》,使異執讀。遷尚書儀曹郎,入兼中書通事舍人,累遷鴻臚卿,太子右衛率,尋加員外常侍。
普通五年,大舉北伐,魏徐州刺史元法僧遣使請舉地內屬,詔有司議其虛實。異曰:“自王師北討,克獲相繼,徐州地轉削弱,鹹願歸罪法僧,法僧懼禍之至,其降必非偽也。”高祖仍遣異報法僧,並敕眾軍應接,受異節度。既至,法僧遵承朝旨,如異策焉。中大通元年,遷散騎常侍。自周舍卒後,異代掌機謀,方鎮改換,朝儀國典,詔誥敕書,並兼掌之。每四方表疏,當局簿領,諮詢詳斷,填委於前。異屬辭落紙,覽事下議,縱橫敏贍,不暫停筆,頃刻之間,諸事便了。
大同四年,遷右衛將軍。六年,異啟於儀賢堂奉述高祖《老子義》,敕許之。及就講,朝士及道俗聽者千余人,為一時之盛。時城西又開士林館以延學士,異與左丞賀琛遞日述高祖《禮記中庸義》,皇太子又召異於玄圃講《易》。八年,改加侍中。太清元年,遷左衛將軍,領步兵。二年,遷中領軍,舍人如故。
高祖夢中原平,舉朝稱慶,旦以語異,異對曰:“此宇內方一之征。”及侯景歸降,敕召群臣議,尚書仆射謝舉等以為不可,高祖欲納之,未決;嘗夙興至武德閣,自言“我國家承平若此,今便受地,詎是事宜,脫致紛紜,悔無所及”。異探高祖微旨,應聲答曰:“聖明禦宇,上應蒼玄,北土遺黎,誰不慕仰?為無機會,未達其心。今侯景分魏國太半,輸誠送款,遠歸聖朝,豈非天誘其衷,人獎其計!原心審事,殊有可嘉。今若不容,恐絕後來之望。此誠易見,願陛下無疑。”高祖深納異言,又感前夢,遂納之。及貞陽敗沒,自魏遣使還,述魏相高澄欲更申和睦。敕有司定議,異又以和為允,高祖果從之。其年六月,遣建康令謝挺、通直郎徐陵使北通好。是時,侯景鎮壽春,累啟絕和,及請追使。又致書與異,辭意甚切,異但述敕旨以報之。八月,景遂舉兵反,以討異為名。募兵得三千人,及景至,仍以其眾守大司馬門。
初,景謀反,合州刺史鄱陽王範、司州刺史羊鴉仁並累有啟聞,異以景孤立寄命,必不應爾,乃謂使者:“鄱陽王遂不許國家有一客!”並抑而不奏,故朝廷不為之備。及寇至,城內文武鹹尤之。皇太子又制《圍城賦》,其末章雲:“彼高冠及厚履,並鼎食而乘肥,升紫霄之丹地,排玉殿之金扉,陳謀謨之啟沃,宣政刑之福威,四郊以之多壘,萬邦以之未綏。問豺狼其何者?訪虺蜴之為誰?”蓋以指異。異因慚憤,發病卒,時年六十七。詔曰:“故中領軍異,器宇弘通,才力優贍,諮謀帷幄,多歷年所。方贊朝經,永申寄任。奄先物化,惻悼兼懷。可贈侍中、尚書右仆射,給秘器一具。兇事所須,隨由資辦。”舊尚書官不以為贈,及異卒,高祖惜之,方議贈事。左右有善異者,乃啟曰:“異忝歷雖多,然平生所懷,願得執法。”高祖因其宿誌,特有此贈焉。
異居權要三十余年,善窺人主意曲,能阿諛以承上旨,故特被寵任。歷官自員外常侍至侍中,四官皆珥貂,自右衛率至領軍,四職並驅鹵簿,近代未之有也。異及諸子自潮溝列宅至青溪,其中有臺池玩好,每暇日與賓客遊焉。四方所饋,財貨充積。性吝嗇,未嘗有散施。廚下珍羞腐爛,每月常棄十數車,雖諸子別房亦不分贍。所撰《禮》、《易》講疏及儀註、文集百余篇,亂中多亡逸。
長子肅,官至國子博士;次子閏,司徒掾。並遇亂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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