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彭英盧吳傳
韓信,淮陰人也。家貧無行,不得
及項梁度淮,信乃杖劍從之,居戲下,無所知名。梁敗,又屬項羽,為郎中。信數以策幹項羽,羽弗用。漢王之入蜀,信亡楚歸漢,未得知名,為連敖。坐法當斬,其疇十三人皆已斬,至信,信乃仰視,適見滕公,曰:“上不欲就天下乎?而斬壯士!”滕公奇其言,壯其貌,釋弗斬。與語,大說之,言於漢王。漢王以為治粟都尉,上未奇之也。
數與蕭何語,何奇之。至南鄭,諸將道亡者數十人。信度何等已數言上,不我用,即亡。何聞信亡,不及以聞,自追之。人有言上曰:“丞相何亡。”上怒,
信已拜,上坐。王曰:“丞相數言將軍,將軍何以教寡人計策?”信謝,因問王曰:“今東鄉爭權天下,豈非項王邪?”上曰:“然。”信曰:“大王自料勇悍仁強孰與項王?”漢王默然良久,曰:“弗如也。”信再拜賀曰:“唯信亦以為大王弗如也。然臣嘗事項王,請言項王為人也。項王
漢王舉兵東出陳倉,定三秦。二年,出關,收魏、河南,韓、殷王皆降。令齊、趙共擊楚彭城,漢兵敗散而還。信復發兵與漢王會滎陽,復擊破楚京、索間,以故楚不能西。
漢之敗卻彭城,塞王欣、翟王翳亡漢降楚,齊、趙、魏亦皆反,與楚和。漢王使酈生往說魏王豹,豹不聽,乃以信為左丞相擊魏。信問酈生:“魏得毋用周叔為大將乎?”曰:“栢直也。”信曰:“豎子耳!”遂進兵擊魏。魏盛兵蒲阪,塞臨晉。信乃益為疑兵,陳船欲度臨晉,而伏兵從夏陽以木罌缶度軍,襲安邑。魏王豹驚,引兵迎信。信遂虜豹,定河東,使人請權王:“願益兵三萬人,臣請以北舉燕、趙,東擊齊,南絕楚之糧道,西與大王會於滎陽。”漢王與兵三萬人,遣張耳與俱,進擊趙、代。破代,禽夏說閼與。信之下魏、代,漢輒使人收其精兵,詣滎陽以距楚。
信、耳以兵數萬,欲東下井陘擊趙。趙王、成安君陳餘聞漢且襲之,聚兵井陘口,號稱二十萬。廣武君李左車說成安君曰:“聞漢將韓信涉西河,虜魏王,禽夏說,新喋血閼與。今乃輔以張耳,議欲以下趙,此乘勝而去國遠鬥,其
信使間人窺知其不用,還報,則大喜,乃敢引兵遂下。未至井陘口三十裏,止舍。夜半傳發,選輕騎二千人,人持一赤幟,從間道萆山而望超軍,戒曰:“趙見我走,必空壁逐我,若疾入,拔趙幟,立漢幟。”令其裨將傳餐,曰:“今日破趙會食。”諸將皆嘸然,陽應曰:“諾。”信謂軍吏曰:“趙已先據便地壁,且彼未見大將旗鼓,未肯擊前行,恐吾阻險而還。”乃使萬人先行,出,背水陣。趙兵望見大笑。平旦,信建大將旗鼓,鼓行出井陘口,趙開壁擊之,大戰良久。於是信、張耳棄鼓旗,走水上軍,復疾戰。趙空壁爭漢鼓旗,逐信、耳。信、耳已入水上軍,軍皆殊死戰,不可敗。信所出奇兵二千騎者,候趙空壁逐利,即馳入趙壁,皆拔趙旗幟,立漢赤幟二千。趙軍已不能得信、耳等,欲還歸壁,壁皆漢赤幟,大驚,以漢為皆已破趙王將矣,遂亂,遁走。趙將雖斬之,弗能禁。於是漢兵夾擊,破虜趙軍,斬成安君泜水上,禽趙王歇。信乃令軍毋斬廣武君,有生得之者,購千金。頃之,有縛至戲下者,信解其縛,東鄉坐,西鄉對而師事之。
諸校效首虜休,皆賀,因問信曰:“兵法有‘右背山陵,前左水澤’,今者將軍令臣等反背水陣,曰破趙會食,臣等不服。然竟以勝,此何術也?”信曰:“此在兵法,顧諸君弗察耳。兵法不曰‘陷之死地而後生,投之亡地而後存’乎?且信非得素拊循士大夫,經所謂‘驅市人而戰之’也,其勢非置死地,人
於是問廣武君曰:“仆欲北攻燕,東伐齊,何若有功”廣武君辭曰:“臣聞‘亡國之大夫不可以圖存,
楚數使奇兵度河擊趙,王耳、信往來救趙,因行定趙城邑,發卒佐漢。楚方急圍漢王滎陽,漢王出,南之宛、葉,得九江王布,入成臯,楚復急圍之。四年,漢王出成臯,度河,獨與滕公從張耳軍修武。至,宿傳舍。晨自稱漢使,馳入壁。張耳、韓信未起,即其臥,奪其印符,麾召諸將易置之。信、耳起,乃知獨漢王來,大驚。漢王奪兩人軍,即令張耳備守趙地,拜信為相國,發趙兵未發者擊齊。
信引兵東,未度平原,聞漢王使酈食其已說下齊。信欲止,蒯通說信令擊齊。語在《通傳》。信然其計,遂渡河,襲歷下軍,至臨菑。齊王走高密,使使於楚請救。信已定臨菑,東追至高密西。楚使龍且將,號稱二十萬,救齊。
齊王、龍且並軍與信戰,未合。或說龍且曰:“漢兵遠鬥,窮寇久戰,
使人言漢王曰:“齊誇詐多變,反復之國,南邊楚,不為假王以填之,其勢不定。今權輕,不足以安之,臣請自立為假王。”當是時,楚方急圍漢王於滎陽,使者至,發書,漢王大怒,罵曰:“吾困於此,旦暮望而來佐我,乃欲自立為王!”張良、陳平伏後躡漢王足,因附耳語曰:“漢方不利,寧能禁信之自王乎?不如因立,善遇之,使自為守。不然,變生。”漢王亦寤,因復罵曰:“大丈夫定諸侯,即為真王耳,何以假為!”遣張良立信為齊王,征其兵使擊楚。
楚以亡龍且,項王恐,使盱臺人武涉往說信曰:“足下何不反漢與楚?楚王與足下有舊故。且漢王不可必,身居項王掌握中數矣,然得脫,背約,復擊項王,其不可親信如此。今足下雖自以為與漢王為
漢王之敗固陵,用張良計,征信將兵會陔下。項羽死,高祖襲奪信軍,徙信為楚王,都不邳。信至國,召所從食漂母,賜千金。及下鄉亭長,錢百,曰:“公,小人,為德不竟。”召辱己少年令出跨下者,以為中尉,告諸將相曰:“此壯士也。方辱我時,寧不能死?死之無名,故忍而就此。”
項王亡將鐘離家在伊廬,素與信善。項王敗,亡歸信。漢怨,聞在楚,詔楚捕之。信初之國,行縣邑,陳兵出入。有變告信欲反,書聞,上患之。用陳平謀,偽遊於雲夢者,實欲襲信,信弗知。高祖且至楚,信欲發兵,自度無罪;欲謁上,恐見禽。人或說信曰:“斬謁上,上必喜,亡患。”信見計事,曰:“漢所以不擊取楚,以在。公若欲捕我處媚漢,吾今死,公隨手亡矣。”乃罵信曰:“公非長者!”卒自剄。信持其首謁於陳。高祖令武士縛信,載後車。信曰:“果若人言,‘狡兔死,良狗亨’。”上曰:“人告公反。”遂械信。至雒陽,赦以為淮陰侯。
信知漢王畏惡其能,稱疾不朝從。由此日怨望,居常鞅鞅,羞與絳、灌等列。嘗過樊將軍噲。噲趨拜送迎,言稱臣,曰:“大王乃肯臨臣。”信出門,笑曰:“生乃與噲等為伍!”
上嘗從容與信言諸將能各有差。上問曰:“如我,能將幾何?”信曰:“陛下不過能將十萬。”上曰:“如公何如?”曰:“如臣,
後陳豨為代相監邊,辭信,信挈其手,與步於庭數匝,仰天而嘆曰:“子可與言乎?吾欲與子有言。”豨因曰:“唯將軍命。”信曰:“公之所居,天下精兵處也;而公,陛下之信幸臣也。人言公反,陛下必不信;再至,陛下乃疑;三至,必怒而自將。吾為公從中起,天下可圖也。”陳豨素知其能,信之,曰:“謹奉教!”
漢十年,豨果反,高帝自將而往,信稱病不從。陰使人之豨所,而與家臣謀,夜詐赦諸官徒奴,欲發兵襲呂後、太子。部署已定,待豨報。其舍人得罪信,信囚,欲殺之。舍人弟上書變告信欲反狀於呂後。呂後欲召,恐其黨不就,乃與蕭相國謀,詐令人從帝所來,稱豨已破,群臣皆賀。相國給信曰:“雖病,強入賀。”信入,呂後使武士縛信,斬之長樂鐘室。信方斬,曰:“吾不用蒯通計,反為女子所詐,豈非天哉!”遂夷信三族。
高祖已破豨歸,至,聞信死,且喜且哀之,問曰:“信死亦何言?”呂後道其語。高祖曰:“此齊辯士蒯通也。”召欲亨之。通至自說,釋弗誅。語在《通傳》。
彭越字仲,昌邑人也。常漁巨野澤中,為盜。陳勝起,或謂越曰:“豪桀相立畔秦,仲可效之。越曰:“兩龍方鬥,且待之。”
居歲余,澤間少年相聚百余人,往從越,“請仲為長”,越謝不願也。少年強請,乃許。與期旦日日出時,後會者斬。旦日日出,十余人後,後者至日中。於是越謝曰:“臣老,諸君強以為長。今期而多後,不可盡誅,誅最後者一人。”令校長斬之。皆笑曰:“何至是!請後不敢。”於是越乃引一人斬之,設壇祭,令徒屬。徒屬皆驚,畏越,不敢仰視。乃行略也,收諸侯散卒,得千余人。
沛公之從碭北擊昌邑,越助之。昌邑未下,沛公引兵西。越亦將其眾居巨野澤中,收魏敗散卒。項籍入關,王諸侯,還歸,越眾萬余人無所屬。齊王田榮叛項王,漢乃使人賜越將軍印,使下濟陰以擊楚。楚令蕭公角將兵擊越,越大破楚軍。漢二年春,與魏豹及諸侯東擊楚,越將其兵三萬余人,歸漢外黃。漢王曰:“彭將軍收魏地,得十余城,欲急立魏後。今西魏王豹,魏咎從弟,真魏也。”乃拜越為魏相國,擅將兵,略定梁地。
漢王之敗彭城解而西也,越皆亡其所下城,獨將其兵北居河上。漢三年,越常往來為漢遊兵擊楚,絕其糧於梁地。項王與漢王相距滎陽,越攻下睢陽、外黃十七城。項王聞之,乃使曹咎守成臯,自東收越所下城邑,皆復為楚。越將其兵北走穀城。項王南走陽夏,越復下昌邑旁二十余城,得粟十余萬斛,以給漢食。
漢王敗,使使召越並力擊楚,越曰:“魏地初定,尚畏楚,未可去。”漢王追楚,為項籍所敗固陵。乃謂留侯曰:“諸侯兵不從,為之奈何?”留侯曰:“彭越本定梁地,功多,始君王以魏豹故,拜越為相國。今豹死亡後,且越亦欲王,而君王不蚤定。今取睢陽以北至穀城,皆許以王彭越。”又言所以許韓信。語在《高紀》。於是漢王發使使越,如留侯策。使者至,越乃引兵會垓下。項籍死,立越為梁王,都定陶。
六年,朝陳。九年、十年,皆來朝長安。陳豨反代地,高帝自往擊之。至邯鄲,征兵梁。梁王稱病,使使將兵詣邯鄲。高帝怒,使人讓梁王。梁王恐,欲自往謝。其將扈輒曰:“王始不往,見讓而往,往即為禽,不如遂發兵反。”梁王不聽,稱病。梁太仆有罪,亡走漢,告梁王與扈輒謀反。於是上使使掩捕梁王,囚之雒陽。有司治反形已具,請論如法。上赦以為庶人,徙蜀青衣。西至鄭,逢呂後從長安東,欲之雒陽,道見越。越為呂後泣涕,自言亡罪,願處故昌邑。呂後許諾,詔與俱東。至雒陽,呂後言上曰:“彭越壯士也,今徙之蜀,此自遺患,不如遂誅之。妾謹與俱來。”於是呂後令其舍人告越復謀反。廷尉奏請,遂夷越宗族。
黥布,六人也,姓英氏。少時客相之,
陳勝之起也,布乃見番君,其眾數千人。番君以女妻之。章邯之滅陳勝,破呂臣軍,布引兵北擊秦左右校,破之青波,引兵而東。聞項梁定會稽,西度淮,布以兵屬梁。梁西擊景駒、秦嘉等,布常冠軍。項梁聞陳涉死,立楚懷王,以布為當陽君。項梁敗死,懷王與布及諸侯將皆聚彭城。當是時,秦急圍趙,趙數使人請救懷王。懷王使宋義為上將軍,項籍與布皆屬之,北救趙。及籍殺宋義河上,自立為上將軍,使布先涉河,擊秦軍,數有利。籍乃悉引兵從之,遂破秦軍,降章邯等。楚兵常勝,功冠諸侯安,諸侯兵皆服屬楚者,以布數以少敗眾也。
項籍之引兵西至新安,又使布等夜擊坑章邯秦卒二十余萬人。至關,不得入,又使布等先從間道破關下軍,遂得入。至感陽,布為前鋒。項王封諸將,立布為九江王,都六。尊懷王為義帝,徙都長沙,乃陰令布擊之。布使將追殺之郴。
齊王田榮叛楚,項王往擊齊,征兵九江,布稱病不往,遣將將數千人行。漢之敗楚彭城,布又稱病不佐楚。項王由此怨布,數使使者譙讓召布,布愈恐,不敢往。項王方北憂齊、趙,西患漢,所與者獨布,又多其材,欲親用之,以故未擊。
漢王與楚大戰彭城,不利,出梁地,至虞,謂左右曰:“如彼等者,無足與計天下事者。”謁者隨何進曰:“不審陛下所謂。”漢王曰:“孰能為我使淮南,使之發兵背楚,留項王於齊數月,我之取天下可以萬全。”隨何曰:“臣請使之。”乃與二十人俱使淮南。至,太宰主之,三日不得見。隨何因說太宰曰:“王之不見何,必以楚為強,以漢為弱,此臣之所為使。使何得見,言之而是邪,是大王所欲聞也;言之而非邪,使何等二十人伏斧質淮南市,以明背漢而與楚也。”太宰乃言之王,王見之。隨何曰:“漢王使使臣敬進書大王禦者,竊怪大王與楚何親也。”淮南王曰:“寡人北鄉而臣事之。”隨何曰;“大王與項王俱列為諸侯,北鄉而臣事之,必以楚為強,可以托國也。項王代齊,身負版築,以為士卒先。大王宜悉淮南之眾,身自將,為楚軍前鋒,今乃發四千人以助楚。夫北面而臣事人者,固若是乎?夫漢王戰於彭城,項王未出齊也,大王宜掃淮南之眾,日夜會戰彭城下。今撫萬人之眾,無一人渡淮者,陰拱而觀其孰勝。夫托國於人者,固若是乎?大王提空名以鄉楚,而欲厚自托,臣竊為大王不取也。然大王不背楚者,以漢為弱也。夫楚兵雖強,天下負之以不義之名,以其背明約而殺義帝也。然而楚王特以戰勝自強。漢王收諸侯,還守成臯、滎陽,下蜀、漢之粟,
楚使者在,方急責布發兵,隨何直入曰:“九江王已歸漢,楚何以得發兵!”布愕然。楚使者起,何因說布曰:“事已構,獨可遂殺楚使,毋使歸,而疾走漢並力。”布曰:“如使者數。”因起兵而攻楚。楚使項聲、龍且攻淮南,項王留而攻下邑。數月,龍且攻淮南,破布軍。布欲引兵走漢,恐項王擊之,故間行與隨何俱歸漢。至,漢王方踞床洗,而召布入見。布大怒,悔來,欲自殺。出就舍,張禦食飲從官如漢王居,布又
四年秋七月,立布為淮南王,與擊項籍。布使人之九江,得數縣。五年,布與劉賈入九江,誘大司馬周殷,殷反楚。遂舉九江兵與漢擊楚,破垓下。
項籍死,上置酒對眾折隨何曰:“腐儒!為天下安用腐儒哉!”隨何跪曰:“夫陛下引兵攻彭城,楚王未去齊也,陛下發步卒五萬人、騎五千,能以取淮南乎?”曰:“不能。”隨何曰:“陛下使何與二十人使淮南,如陛下之意,是何之功賢於步卒數萬、騎五千也。然陛下謂何‘腐儒’,‘為天下安用腐儒’,何也?”上曰:“吾方圖子之功。”乃以隨何為護軍中尉。布遂剖符為淮南王,都六,九江、廬江、衡山、豫章郡皆屬焉。
六年,朝陳。七年,朝雒陽。九年,朝長安。
十一年,高後誅淮陰侯,布因心恐。夏,漢誅梁王彭越,盛其醢以遍賜諸侯。至淮南,淮南王方獵,見醢,因大恐,陰令人部聚兵,候伺帝郡警急。
布有所幸姬病,就醫。醫家與中大夫賁赫對門,赫乃厚饋遺,從姬飲醫家。姬侍王,從容語次,譽赫長者也。王怒曰:“女安從知之?”具道,王疑與亂。赫恐,稱病。王愈怒,欲捕赫。赫上變事,乘傳詣長字。布使人追,不及。赫至,上變。言“布謀反有端,可先未發誅也”。上以其書語蕭相國,蕭相國曰:“布不宜有此,恐仇怨妄誣之。請系赫,使人微驗淮南王。”布見赫以罪亡上變,已疑其言國陰事,漢使又來,頗有所驗,遂族赫家,發兵反。
反書聞,上乃赦赫,以為將軍。召諸侯問:“布反,為之奈何?”皆曰:“發兵坑豎子耳,何能為!”汝陰侯滕公以問其客薛公,薛公曰:“是固當反。”滕公曰:“上裂地而封之,疏爵而貴之,南面而立
布之初反,謂其將曰:“上老矣,厭兵,必不能來。使諸將,諸將獨患淮陰、彭越,今已死,余不足畏。”故遂反。果如薛公揣之,東擊荊,荊王劉賈走死富陵。盡劫其兵,度淮擊楚。楚發兵與戰徐、僮間,為三軍,欲以相救為奇。或說楚將曰:“布善用兵,民素畏之。且兵法,諸侯自戰其地為散地。今別為三,彼敗吾一,余皆走,安能相救!”不聽。布果破其一軍,二軍散走。遂西,與上兵遇蘄西,會篏。布兵精甚,上乃壁庸城,望布軍置陳如項籍軍。上惡之,與布相望見,隃謂布“何苦而反?”布曰:“欲為帝耳。”上怒罵之,遂戰,破布軍。布走度淮,數止戰,不利,與百余人走江南。布舊與番君婚,故長沙哀王使人誘布,偽與俱亡走越,布信而隨至番陽。番陽人殺布茲鄉,遂滅之。封賁赫為列侯,將率封者六人。
盧綰,豐人也,與高祖同裏。綰親與高祖
項籍死,使綰別將,與劉賈擊臨江王共尉,還,從擊燕王臧荼,皆破平。時諸侯非劉氏而王者七人。上欲王綰,為群臣觖望。及虜觖望。乃下詔,詔諸將相列侯擇群臣有功者以為燕王。群臣知上欲王綰,皆曰:“太尉長安侯盧綰常從平定天下,功最多,可王。”上乃立綰為燕王。諸侯得幸莫如燕王者。綰立六年,以陳豨事見疑而敗。
豨者,宛句人也,不知始所以得從。及韓王信反入匈奴,上至平城還,豨以郎中封為列侯,以趙相國將監趙、代邊,邊兵皆屬焉。豨少時,常稱慕魏公子,及將守邊,招致賓客。常告過趙,賓客隨之者千余乘,邯鄲官舍皆滿。豨所以待客,如布衣交,皆出客下。趙相周昌乃求入見上,具言豨賓客盛,擅兵於外,恐有變。上令人復案豨客民代者諸為不法事,多連引豨。豨恐,陰令客通使王黃、曼丘臣所。漢十年秋,
初,上如邯鄲擊豨,燕王綰亦擊其東北。豨使王黃求救匈奴,綰亦使其臣張勝使匈奴,言豨等軍破。勝至胡,故燕王臧荼子衍亡在胡,見勝曰:“公所以重於燕者,以習胡事也。燕所以久存者,以諸侯數反,兵連不決也。今公為燕欲急滅豨等,豨等已盡,次亦至燕,公等亦且為虜矣。公何不令燕且緩豨,而與胡連和?事寬,得長王燕,即有漢急,可以安國。”勝以為然,乃私令匈奴兵擊燕。綰疑勝與胡反,上書請族勝。勝還報,具道所以為者。綰寤,乃詐論他人,以脫勝家屬,使得為匈奴間。而陰使範齊之豨所,欲令久連兵毋決。
漢既斬豨,其裨將降,言燕王綰使範齊通計謀豨所。上使使召綰,綰稱病。又使辟陽侯審食其、禦史大夫趙堯往迎綰,因驗問其左右。綰愈恐,閟匿,謂其幸臣曰:“非劉氏而王者,獨我與長沙耳。往年漢族淮陰,誅彭越,皆呂後計。今上病,屬任呂後。呂後婦人,專欲以事誅異姓王者及大功臣。”乃稱病不行,其左右皆亡匿。語頗泄,辟陽侯聞之,歸具報,上益怒。又得匈奴降者,言張勝亡在匈奴,為燕使。於是上曰:“綰果反矣!”使樊噲擊綰。綰悉將其宮人家屬,騎數千,居長城下候伺,幸上病愈,自入謝。高祖崩,綰遂將其眾亡入匈奴,匈奴以為東胡盧王。為蠻夷所侵奪,常思復歸。居歲余,死胡中。
高後時,綰妻與其子亡降,會高後病,不能見,舍燕邸,為欲置酒見之。高後竟崩,綰妻亦病死。
孝景帝時,綰孫它人以東胡王降,封為惡谷侯。傳至曾孫,有罪,國除。
吳芮,秦時番陽令也,甚得江湖間民心,號曰番君。天下之初叛秦也,黥布歸芮,芮妻之,因率越人舉兵以應諸侯。沛公攻南陽,乃遇芮之將梅鋗,與偕攻析、酈,降之。及項羽相王,以芮率百越佐諸侯,從入關,故立芮為衡山王,都邾。其將梅鋗功多,封十萬戶,為列侯。項籍死,上以鋗有功,從入武關,故德芮,徙為長沙王,都臨湘,一年薨,謚曰文王,子成王臣嗣。薨,子哀王回嗣。薨,子共王右嗣。薨,子靖王差嗣。孝文後七年薨,無子,國除。初,文王芮,高祖賢之,制詔禦史:“長沙王忠,其定著令。”至孝惠、高後時,封芮庶子二人為列侯,傳國數世絕。
贊曰:昔高祖定天下,功臣異姓而王者八國。張耳、吳芮、彭越、黥布、臧荼、盧綰與兩韓信,皆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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