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陵文宣王子良

《南史》 > 卷四十四 > 竟陵文宣王子良

竟陵文宣王子良字雲英,武帝第二子也。幼聰敏。武帝爲贛縣時,與裴後不諧,遣人船送後還都,已登路,子良時年小,在庭前不悅。帝謂曰:“汝何不讀書?”子良曰:“娘今何處?何用讀書。”帝異之,即召後還縣。

仕宋爲邵陵王友。時宋道衰謝,諸王微弱,故不廢此官。升明三年,爲會稽太守,都督五郡。封聞喜公。宋元嘉中,凡事皆責成郡縣,孝武後,徵求急速,以郡縣遲緩,始遣臺使,自此公役勞擾。高帝踐阼,子良陳之,請息其弊。

子良敦義愛古,郡人朱百年有至行,先卒,賜其妻米百斛,蠲一人,給其薪蘇。郡合下有虞翻舊床,罷任還,乃致以歸。後於西邸起古齋,多聚古人器服以充之。夏禹廟盛有禱祀,子良曰:“禹泣辜表仁,菲食旌約,服玩果粽,足以致誠。”使歲獻扇簟而已。

時有山陰人孔平詣子良訟嫂市米負錢不還。子良嘆曰:“昔高文通與寡嫂訟田,義異於此。”乃賜米錢以償平。

建元二年,穆妃薨,去官,仍爲丹陽尹,開私倉振屬縣貧人。先是太妃以七月薨,子良以八月奉兇問。及小祥,疑南郡王應相待。尚書左仆射王儉議以爲“禮有倫序,義無徒設。如令遠則不待,近必相須,禮例既乖,即心無取。若疑兄弟同居,吉兇舛雜,則遠還之子,自應開立別門,以終喪事,靈筵祭奠,隨在家之人,再期而毀。庶子在家,亦不待嫡。而況儲妃正體王室,中軍長嫡之重,天朝又行權制,進退彌復非疑。謂應不相待,中軍祥縞之日,聞喜致哀而已,不受吊慰。至聞喜變除,昆弟亦宜相就寫情,不對客”。從之。

武帝即位,封竟陵郡王、南徐州刺史,加都督。永明二年,爲護軍將軍,兼司徒。四年,進號車騎將軍。子良少有清尚,禮才好士,居不疑之地,傾意賓客,天下才學皆遊集焉。善立勝事,夏月客至,爲設瓜飲及甘果,著之文教。士子文章及朝貴辭翰,皆發教撰錄。

是時上新視政,水旱不時,子良密啓請原除逋租。又陳寬刑息役,輕賦省徭。並陳“泉鑄歲遠,類多翦鑿,江東大錢,十不一在,公家所受,必須輪郭完全,遂買本一千,加子七百,求請無地,捶革相繼。尋完者爲用,既不兼兩,回復遷貿,會非委積,徒令小人每嬰困苦。且錢布相半,爲制永久,或聞長宰須令輸直,進違舊科,退容奸利”。

五年,正位司徒,給班劍二十人,侍中如故。移居雞籠山西邸,集學士抄五經百家,依皇覽例爲四部要略千卷。招致名僧,講論佛法,造經唄新聲,道俗之盛,江左未有。

武帝好射雉,子良啓諫。先是左衛殿中將軍邯鄲超上書諫射雉,武帝爲止,久之,超竟被誅。永明末,上將復射雉,子良復諫,前後所陳,上雖不盡納,而深見寵愛。

又與文惠太子同好釋氏,甚相友悌。子良敬信尤篤,數於邸園營齋戒,大集朝臣衆僧,至賦食行水,或躬親其事,世頗以爲失宰相體。勸人爲善,未嘗厭倦,以此終致盛名。

八年,給三望車。九年,都下大水,吳興偏劇,子良開倉振救貧病不能立者,於第北立廨收養,給衣及藥。十年,領尚書令、揚州刺史,本官如故。尋解尚書令,加中書監。

文惠太子薨,武帝檢行東宮,見太子服禦羽儀,多過制度,上大怒,以子良與太子善,不啓聞,頗加嫌責。

武帝不豫,詔子良甲仗入延昌殿侍醫藥。子良啓進沙門於殿戶前誦經,武帝爲感夢見優曇缽花。子良案佛經宣旨,使禦府以銅爲花,插禦床四角。日夜在殿內,太孫間日入參。武帝暴漸,內外惶懼,百僚皆已變服,物議疑立子良。俄頃而蘇,問太孫所在,因召東宮器甲皆入,遺詔使子良輔政,明帝知尚書事。子良素仁厚,不樂時務,乃推明帝。詔雲:“事無大小,悉與鸞參懷”,子良所誌也。太孫少養於子良妃袁氏,甚著慈愛,既懼前不得立,自此深忌子良。大行出太極殿,子良居中書省,帝使虎賁中郎將潘敞二百人仗,屯太極西階之下。成服後,諸王皆出,子良乞停至山陵,不許。

進位太傅,增班劍爲三十人,本官如故,解侍中。隆昌元年,加殊禮,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贊拜不名,進督南徐州。其年疾篤,謂左右曰:“門外應有異。”遣人視,見淮中魚無算,皆浮出水上向城門。尋薨,年三十五。

帝常慮子良異誌,及薨,甚悅。詔給東園溫明秘器,斂以袞冕之服,東府施喪位,大鴻臚持節監護,太官朝夕送祭。又詔追崇假黃鉞、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事、大宰、領大將軍、揚州牧,綠綟綬,備九服錫命之禮,使持節、中書監、王如故。給九旒鸞輅、黃屋左纛、轀輬車、前後部羽葆、鼓吹,挽歌二部,虎賁班劍百人,葬禮依晉安平王孚故事。初,豫章王嶷葬金牛山,文惠太子葬夾石。子良臨送,望祖硎山悲感嘆曰:“北瞻吾叔,前望吾兄,死而有知,請葬茲地。”及薨,遂葬焉。

所著內外文筆數十卷,雖無文采,多是勸戒。子良既亡,故人皆來奔赴,陸惠曉於邸門逢袁彖,問之曰:“近者雲雲,定復何謂?王融見殺,而魏準破膽。道路籍籍,又雲竟陵不永天年,有之乎?”答曰:“齊氏微弱,已數年矣,爪牙柱石之臣都盡,命之所餘,政風流名士耳。若不立長君,無以鎮安四海。王融雖爲身計,實安社稷,恨其不能斷事,以至於此。道路之談,自爲虛說耳,蒼生方塗炭矣,政當瀝耳聽之。”建武中,故吏範雲上表爲子良立碑,事不行。子昭胄嗣。

昭胄字景胤,泛涉書史,有父風,位太常。以封境邊魏,永元元年,改封巴陵王。

先是,王敬則事起,南康侯子恪在吳郡,明帝慮有同異,召諸王侯入宮,晉安王寶義及江陵公寶覽住中書省,高、武諸孫住西省,敕人各兩左右自隨,過此依軍法;孩抱者乳母隨入。其夜並將加害,賴子恪至乃免。自建武以來,高、武王侯,居常震怖,朝不保夕,至是尤甚。

及陳顯達起事,王侯復入宮,昭胄懲往時之懼,與弟永新侯昭穎逃奔江西,變形爲道人。崔慧景舉兵,昭胄兄弟出投之。慧景敗,昭胄兄弟首出投臺軍主胡松,各以王侯還第,不自安,謀爲身計。子良故防合桑偃爲梅蟲兒軍副,結前巴西太守蕭寅,謀立昭胄。昭胄許事克用寅爲尚書左仆射、護軍,以寅有部曲,大事皆委之。時胡松領軍在新亭,寅遣人說之,松許諾。又張欣泰嘗爲雍州,亦有部曲,昭胄又遣房天寶以謀告之,欣泰聞命回應。蕭寅左右華永達知其謀,以告禦刀朱光尚。光尚挾左道以惑東昏,因謂東昏曰:“昨見蔣王,雲巴陵王在外結黨欲反,須官出行,仍從萬春門入,事不可量。”時東昏日遊走,聞此說大懼,不復出四十餘日。偃等議募健兒百余人,從萬春門入,突取之。昭胄以爲不可。偃同黨王山沙慮事久無成,以事告禦刀徐僧重,寅遣人殺山沙於路。吏於麝幐中得其事跡,昭胄兄弟與同黨皆伏誅。

梁受禪,降封昭胄子同爲監利侯。

同弟賁字文奐,形不滿六尺,神識耿介。幼好學,有文才,能書善畫,於扇上圖山水,咫尺之內,便覺萬裏爲遙。矜慎不傳,自娛而已。好著述,嘗著西京雜記六十卷。起家湘東王法曹參軍,得一府歡心。及亂,王爲檄,賁讀至“偃師南望,無復儲胥露寒,河陽北臨,或有穹廬氈帳”,乃曰:“聖制此句,非爲過似,如體目朝廷,非關序賊。”王聞之大怒,收付獄,遂以餓終。又追戮賁屍,乃著懷舊傳以謗之,極言誣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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