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回 吳用使時遷偷甲 湯隆賺徐寧上山
ok8.org > 《水滸傳》 > 第五十五回 吳用使時遷偷甲 湯隆賺徐寧上山
話說當時湯隆對眾頭領說道:‘小可是祖代打造軍器為生。先父因此藝上遭際老種經略相公,得做延安知寨。先朝曾用這“連環甲馬”取勝。破陣時,須用“鉤鐮槍”可破。湯隆祖傳已有畫樣在此,若要打造,便可下手。湯隆雖是會打,不會使。若要會使的人,隻除非是我那個姑舅哥哥。會使這鉤鐮槍法,隻有他一個教頭。他家祖傳習學,不教外人。或是馬上,或是步行,都是法則;端的使動,
再說湯隆打起鉤鐮槍樣子教山上監造已了。李雲,樂和,湯隆辭別下山去了。次日又送戴宗下山往來探聽事情。這段話,一時難盡。
這裏且說時遷離了梁山泊,身邊藏了暗器,諸船行頭,在路迤邐來到東京,投個客店安下了;次日,踅進城來,尋問金槍班教師徐寧家。有人指點道:‘入得班門裏,靠東第五家黑角子門便是。’時遷轉入班門
裏,先看了前門;次後踅來相了後門,見是一帶高墻,墻裏望見兩間小巧樓屋,側首是一根戧柱。時遷看了一回,又去街坊問道:‘徐教師在家裏麼?’人應道:‘直到晚方歸家,五更便去內裏隨班。’時遷叫了‘相擾,’且回客店裏來,取了行頭,藏在身邊,分付店小二道:‘我今夜多敢是不歸,照管房中則個。’小二道:‘但放心自去,這裏禁城地面,並無小人。(是呵是呵!)’
時遷再入到城裏買了些晚飯吃了,踅到金槍班徐寧家左右看時,沒有一個好安身處。看看天色黑了,時遷入班門裏面。是夜,寒冬天色,並無月光。時遷看見土地廟後一株大柏樹,便把兩隻腿夾定,一節節爬將樹頭頂上去,騎馬兒坐在枝柯上,捎捎望時,隻見徐寧歸來,望家裏去了。隻見班裏兩個人提著燈籠出來關門,把一把鎖鎖了,各自歸家去了。早聽得譙樓禁鼓,卻轉初更。雲寒星鬥無光,露散霜花漸白。隻見班裏靜悄悄地,時遷從樹上溜將下來,踅到徐寧後門邊,從墻上下來,不費半點氣力,爬將過去,看裏面時,是個小小院子。時遷伏在廚外張時,見廚下燈明,兩個丫環兀自收拾未了。
時遷從戧柱上盤到膊風板邊,伏做一塊兒,張那樓上時,見那金槍手徐寧和娘子對坐爐邊向火,懷裏抱著一個六七歲孩兒。時遷看那臥房裏時,見梁上困然有個大皮匣拴在上面;房門口掛著一副弓箭,一口腰刀;衣架上掛著各色衣服;徐寧口裏叫道:‘梅香,你來與我摺了衣服。’下面一個丫環上來,就側首春臺上先摺了一領柴繡圓領;又摺一領官綠襯裏襖子並下面五色花繡踢串,一個護項彩色錦帕,一條紅綠結子並手帕一包;另用一個小黃帕兒,包著一條雙獺尾荔枝金帶;共放在包袱內,把來安在烘籠上。時遷多看在眼裏。約至二更以後,徐寧收拾上床。娘子問道:‘明日隨值也不?’徐寧道:‘明日正是天子駕幸龍符宮,須用早起五更去伺候。’娘子聽了,便分付梅香道:‘官人明日要起五更出去隨班;你們四更起來燒湯,安排點心。’時遷自付道:‘眼見得梁上那個皮匣便是盛甲在裏面。我若趕半夜下手便好。倘若鬧起將來,明日出不得城,豈不誤了大事?——且捱到五更裏下手不遲。’聽得徐寧夫妻兩口兒上床睡,兩個婭在房門外打鋪房裏桌上點著碗燈。那五個人都睡著了。兩個梅香一日伏侍到晚,精神困倦,打呼,時遷溜下來,去身邊取個蘆管兒,就窗欞眼裏,隻一吹,把那碗燈早吹滅了。看看伏到四更左側,徐寧起來,便喚婭環起來燒湯。那兩個使女從睡夢裏起來,看房裏沒了燈,叫道:‘呵呀!今夜怎的沒了燈!’徐寧道:‘你不去後面討燈,等幾時?’那個梅香開樓門下胡梯響。時遷聽得,從柱上隻一溜,來到後門邊黑影裏伏了。聽得婭環正開後門出來便去開墻門,時遷潛入廚桌下。梅香討了燈火入來,又去關門,又來前燒火。這使女便也起來生炭火上樓去。多時,湯滾,捧面湯上去,徐寧洗漱了,叫燙些熱酒上來。婭環安排肉食炊餅上去,徐寧吃罷,叫把飯與外面當值的吃。時遷聽得徐寧下來叫伴當吃了飯,背著包袱,拿了金槍出門。兩個梅香點著燈送徐寧出去。
時遷從廚桌下出來,便上樓去,從槁子邊直踅到梁上,卻把身軀伏了。兩個婭環又關閉了門戶,吹滅了燈火,上樓來,脫了衣裳,倒頭便睡。時遷聽得兩個梅香睡著了,在梁上把那蘆管兒指燈一吹,那燈又早滅了。時遷從梁上輕輕解了皮匣。正要下來,徐寧的娘子覺來,聽得響,叫梅香,道:‘梁上甚麼響?’時遷做老鼠叫。婭環道:‘娘子不聽得是老鼠叫?因廝打,這般響。’時遷就便學老鼠廝打,溜將下來;悄悄地開了樓門,款款地背著皮匣,下得胡梯,從裏面直開到外面,來到班門口,已自有那隨班的人出門,四更便開了鎖。
時遷得了皮匣,從人隊裏,趁鬧出去了;一口氣奔出城外,到客店門前,此時天色未曉,敲開店門,去房裏取出行李,拴束做一擔兒挑了,計算還了房錢,出離店肆,投東便走;行到四十裏外,方才去食店裏打火做些飯吃,隻見一個人也撞將入來。時遷看時,不是別人,正是神行太保戴宗。見時遷已得了物,兩個暗暗說了幾句話。戴宗道:‘我先將甲投山寨去;你與湯隆慢慢地來。’時遷打開皮匣,取出那副雁翎鎖子甲來,做一包袱包了;戴宗拴在身上,出了店門,作起‘神行法,’自投梁山泊去了。時遷卻把空皮匣子明
明的拴在擔子上,吃了飯食,還了打火錢,挑上擔兒,出店門便走。到二十裏路上,撞見湯隆,兩個便入酒店裏商量。湯隆道:‘你隻依我從這條路去。但過路上酒店,飯店,客店,門上若見有白粉圈兒,你便可就在那店裏買酒買肉吃;客店之中,就便安歇;特地把這皮匣子放在他眼睛頭,離此間一程外等我。’時遷依計去了。湯隆慢慢的吃了一回酒,投東京城裏來。
且說徐寧家裏,天明,兩個婭環起來,隻見樓門也開了,下面中門大間都不開;慌忙家裏看時,一應物件都有。兩個婭環上樓來對娘子說道:‘不知怎的,門戶都開了!不曾失了物件。’娘子便道:‘五更裏,聽得梁上響,你說是老鼠廝打;你且看那皮匣子沒甚事麼?’兩個婭環看了,隻叫得苦:‘皮子不知那裏去了!’那娘子聽了,慌忙起來,道:‘快央人去龍符宮裏報與官人知道,著他早來跟尋!’婭環急急尋人去龍符宮報徐寧;連央了三四替人,都回來說道:‘金槍班直隨駕內苑去了,外面都是親軍護禦守把,誰人能彀入去!直須等他自歸。’徐寧娘子並兩個婭環如‘熱鍋過上螞蟻,’
徐寧直到黃昏時候,方才卸了衣袍服色,著當值的背了,將著金槍,慢慢家來;到得班門口,鄰舍說道:‘官人五更出去,卻被賊入閃將入來,單單隻把梁上那個皮匣子盜將去了!’徐寧聽罷,隻叫那連聲的苦,從丹田底下直滾出口角來。娘子道:‘這賊正不知幾時閃在屋裏!’徐寧道:‘別的都不打緊,這副雁翎甲乃是祖宗留傳四代之寶,不曾有失!花兒王太尉曾還我三萬貫錢,我不曾舍得賣與他。恐怕久後軍前陣後要用,生怕有些差池,因此拴在梁上。多少人要看我的,我隻推沒了。今次聲張起來,枉惹他人恥笑!今失去,
徐寧一夜睡不著,思量道:“不知是甚麼人盜了去?也是曾知我這副甲的人!”娘子想道:“敢是夜來滅了燈時,那賊己躲在家裏了?必然是有人愛你的,將錢問你買不得,因此使這個高手賊來盜了去。你可央人慢慢緝訪出來,別作商議,且不要
湯隆和徐寧飲酒中間,徐寧隻是
徐寧聽了,急急換上麻鞋,帶了腰刀,提條樸刀,便和湯隆兩個出了東郭門,拽開步,迤邐趕來。前面見有白圈壁上酒店裏。湯隆道:‘我們且吃碗酒了趕,就這裏問一聲。’湯隆入得門坐下,便問道:‘主人家,借問一聲,曾有個鮮眼黑瘦漢子挑個紅羊皮匣子過去麼?’店主人道:‘昨夜晚是有這般一個人挑著個紅羊皮匣子過去了;一似腿上吃跌了的,一步一顛走。’湯隆道:‘哥哥,你聽——如何?’徐寧聽了,做聲不得。兩個連忙還了酒錢,出門便去。前面又見一個客店,壁上有那白圈。湯隆立住了,說道:‘哥哥,兄弟走不動了,和哥哥且就這客店裏歇了,明日早去趕。’徐寧道:‘我卻是官身,倘或點名不到,官司必然見責,
,叫道:‘好了!前面樹下那個不是哥哥盛甲的紅羊皮匣子?’徐寧見了,搶向前來,一把揪住了時遷,喝道:‘你這廝好大膽!如何盜了我這副甲來!’時遷道:‘住!住!不要叫!是我盜了你這副甲來,你如今要怎地?’徐寧喝道:‘畜生無禮!倒問我要怎的!’時遷道:‘你且看匣子裏有甲也無!’湯隆便把匣子打開看時,裏面卻是空的。徐寧道:‘你這廝把我這副甲那裏去了!’時遷道:‘你聽我說:小人姓張,排行第一,泰安州人氏。本州有個財主要結識老種經略相公,知道你家有這副雁翎鎖甲,不肯貨賣,特地使我同一個李三兩人來你家偷盜,許俺們一萬貫。不想我在你家柱子上跌下來,閃了腿,因此走不動,先教李三拿了甲去,隻留得空匣在此。你若要奈何我時,便到官司,就拚死我也不招!若還有肯饒我時,我和你去討來還你。’徐寧躊躇了半晌,決斷不下。湯隆便道:‘哥哥,不怕他飛了去!隻和他去討甲!若無甲時,須有本處官司告理!’徐寧道:‘兄弟也說得是。’三個廝趕著,又投客店裏來歇了。徐寧,湯隆監住時遷一處宿歇。原來時遷故把些絹帛紮縛了腿,隻做閃了的。徐寧見他又走不動,因此十分中隻有五分防他。三個又歇了一夜,次日早起來再行。時遷一路買酒買肉陪告。
又行了一日,次日,徐寧在路上心焦起來,不知畢竟有甲也無。正走之間,隻見路傍邊三四個頭口,拽出一輛空車子,背後一個駕車的;傍邊一個客人,看著湯隆,
看看到梁山泊隻有兩程多路,隻見李榮叫車客把葫蘆去沽些酒來,買些肉來,就車子上吃三杯。李榮把出一個瓢來先傾一瓢來勸徐寧。徐寧
旬日之間,楊林自潁州取到彭圯老小;薛永自東京取到淩老小;李雲收買到五車煙火藥到得這裏。妻子答道:‘自你轉背,官司點名不到,我使了些金銀首飾,隻推道患病在床,因此不來叫喚。忽見湯叔叔著雁翎甲來說道:‘甲便奪得來了,哥哥隻是於路染病,將次死在客店裏,叫嫂嫂和孩兒便來看視。’把我賺上車子,我又不知路逕,迤邐來到這裏。’徐寧道:‘兄弟,好好了,隻可惜將我這副甲陷在家裏了!’湯隆笑道:‘好教哥哥歡喜:打發嫂嫂上車之後,我便翻身去賺了這甲,誘了這個婭環,收拾了家中所有細軟
,做一擔兒挑在這裏。’徐寧道:‘恁地時,我們不能彀回東京去了!’湯隆道:‘我又教哥哥再知一件事來:在半路上撞見一夥客人,我把哥哥雁翎甲穿了,搽畫了臉,說哥哥名姓,劫了那夥客人的財物,這早晚,東京一己自遍行文書捉拿哥哥。’徐寧道:‘兄弟,你也害得我不淺!’晁蓋、宋江都來陪話道:‘若不是如此,觀察如何肯在這裏住?’隨即撥定房屋與徐寧安頓老小。眾頭領且商議破連環馬軍之法。此時雷橫監造鉤鐮槍已都完備,宋江,吳用等啟請徐寧教眾軍健學使鉤鐮槍法。徐寧道:‘小弟今當盡情剖露,訓練眾軍頭目,揀選身材長壯之士。’眾頭領都在聚義廳上看徐寧選軍,說那個鉤鐮槍法。有分教:三千軍馬登時破,一個英雄指日降。畢竟金槍班徐寧怎的教演鉤鐮法,且聽
閱讀:20050
©2015-2020 ok8.org 文學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