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朓

《南齊書》 > 卷四十七 > 謝朓

謝朓,字玄暉,陳郡陽夏人也。祖述,吳興太守。父緯,散騎侍郎。朓少好學,有美名,文章清麗。解褐豫章王太尉行參軍,歷隨王東中郎府,轉王儉衛軍東閣祭酒,太子舍人、隨王鎮西功曹,轉文學。

子隆在荊州,好辭賦,數集僚友,朓以文才,尤被賞愛,流連晤對,不舍日夕。長史王秀之以朓年少相動,密以啟聞。世祖敕曰:“侍讀虞雲自宜恒應侍接。朓可還都。”朓道中為詩寄西府曰:“常恐鷹隼擊,秋菊委嚴霜。寄言罻羅者,寥廓已高翔。”遷新安王中軍記室。朓箋辭子隆曰:“朓聞潢汙之水,思朝宗而每竭;駑蹇之乘,希沃若而中疲。何則?臯壤搖落,對之惆悵;岐路東西,或以嗚悒。況乃服義徒擁,歸誌莫從,邈若墜雨,飄似秋蒂。朓實庸流,行能無算,屬天地休明,山川受納,褒采一介,搜揚小善,舍耒場圃,奉筆菟園。東泛三江,西浮七澤,契闊戎旃,從容宴語。長裾日曳,後乘載脂,榮立府廷,恩加顏色。沐發晞陽,未測涯涘;撫臆論報,早誓肌骨。不悟滄溟未運,波臣自蕩;渤澥方春,旅翮先謝。清切蕃房,寂寥舊蓽。輕舟反溯,吊影獨留,白雲在天,龍門不見。去德滋永,思德滋深。唯待青江可望,候歸艎於春渚;朱邸方開,效蓬心於秋實。如其簪履或存,衽席無改,雖復身填溝壑,猶望妻子知歸。攬涕告辭,悲來橫集。”

尋以本官兼尚書殿中郎。隆昌初,敕朓接北使,朓自以口訥,啟讓不當,見許。高宗輔政,以朓為驃騎諮議,領記室,掌霸府文筆。又掌中書詔誥,除秘書丞,未拜,仍轉中書郎。出為宣城太守,以選復為中書郎。

建武四年,出為晉安王鎮北諮議、南東海太守,行南徐州事。啟王敬則反謀,上甚嘉賞之。遷尚書吏部郎。朓上表三讓,中書疑朓官未及讓,以問祭酒沈約。約曰:“宋元嘉中,範曄讓吏部,朱修之讓黃門,蔡興宗讓中書,並三表詔答,具事宛然。近世小官不讓,遂成恒俗,恐此有乖讓意。王藍田、劉安西並貴重,初自不讓,今豈可慕此不讓邪?孫興公、孔覬並讓記室,今豈可三署皆讓邪?謝吏部今授超階,讓別有意,豈關官之大小?捴謙之美,本出人情,若大官必讓,便與詣闕章表不異。例既如此,謂都自非疑。”朓又啟讓,上優答不許。

朓善草隸,長五言詩,沈約常雲“二百年來無此詩也。”敬皇後遷祔山陵,朓撰哀策文,齊世莫有及者。

東昏失德,江祏欲立江夏王寶玄,末更回惑,與弟祀密謂朓曰:“江夏年少輕脫,不堪負荷神器,不可復行廢立。始安年長入纂,不乖物望。非以此要富貴,政是求安國家耳。”遙光又遣親人劉沨密致意於朓,欲以為肺腑。朓自以受恩高宗,非沨所言,不肯答。少日,遙光以朓兼知衛尉事,朓懼見引,即以祏等謀告左興盛,興盛不敢發言。祏聞,以告遙光,遙光大怒,乃稱敕召朓,仍回車付廷尉,與徐孝嗣、祏、暄等連名啟誅朓曰:“謝朓資性險薄,大彰遠近。王敬則往構兇逆,微有誠效,自爾升擢,超越倫伍。而溪壑無厭,著於觸事。比遂扇動內外,處處奸說,妄貶乘輿,竊論宮禁,間謗親賢,輕議朝宰,醜言異計,非可具聞。無君之心既著,共棄之誅宜及。臣等參議,宜下北裏,肅正刑書。”詔:“公等啟事如此,朓資性輕險,久彰物議。直以彫蟲薄伎,見齒衣冠。昔在渚宮,構扇蕃邸,日夜縱諛,仰窺俯畫。及還京師,翻自宣露,江、漢無波,以為己功。素論於茲而盡,縉紳所以側目。去夏之事,頗有微誠,賞擢曲加,逾邁倫序,感悅未聞,陵競彌著。遂復矯構風塵,妄惑朱紫,詆貶朝政,疑間親賢。巧言利口,見醜前誌。涓流纖孽,作戒遠圖。宜有少正之刑,以申去害之義。便可收付廷尉,肅明國典。”又使禦史中丞範岫奏收朓,下獄死。時年三十六。

朓初告王敬則,敬則女為朓妻,常懷刀欲報朓,朓不敢相見。及為吏部郎,沈昭略謂朓曰:“卿人地之美,無忝此職。但恨今日刑於寡妻。”朓臨敗嘆曰:“我不殺王公,王公由我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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