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祖聖德神功文武皇帝至元十五年(宋祥興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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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癸未朔,詔翰林學士和爾果斯:“今後進用宰執及主兵重臣,其與儒臣老者同議。”

宋改元祥興。時岡洲糧少,乃遣人征糧於瓊州,海道灘水淺急,艱於轉運,別取道杏磊浦以進,雷州總管蒙古特以兵邀擊之。

宋升岡洲為翔龍縣。

宋遣張應科、王用將兵取雷州,應科三戰不利,用遂降。

乙未,以烏蒙路隸雲南行省。

己亥,江東道按察使阿巴齊,求宣慰使呂文煥金銀器皿及宅舍、子女,不獲,誣其私匿兵仗。詔行臺大夫姜衛詰之。事白,免阿巴齊官。

宋駙馬楊鎮從子玠節,家富於資,守藏吏姚溶竊其銀,懼事黨,誣玠節陰與廣、益二王通,有司搒笞,誣服。獄成,總管府推官申屠致遠讞之,得其情,溶服辜。玠節以賄為謝,致遠怒,絕之。

杭人金淵者,欲冒籍為儒,儒學教授彭宏不從。淵誣宏作詩有異誌,揭書於市,邏者以上。致遠察其情,執淵窮詰,罪之。屬縣械反者十七人,訊之,蓋因寇作以兵自衛,實非反者,皆得釋。

六月,丁巳,宋張應科收兵復戰,敗死。張世傑悉眾圍城,城中絕糧,士食草,史格漕欽、廉、高、化諸州糧以給之。世傑引還。

己未,宋主遷駐新會之厓山。時諸軍泊雷、化犬牙處,而厓山在新會縣南八十裏大海中,與石山對立如兩扉,故有鎮戍。張世傑以為天險可守,乃遣人入山伐木,造行宮三十間,軍屋三千間。正殿曰慈元,楊太妃居之。升廣州為翔龍府。時官、民兵尚二十餘萬,多居於舟,資糧取辦於廣右諸郡、海外四州,復刷人匠,造舟楫,制器械,至十月始罷。

己巳,有大星殞於廣南,聲如雷,數刻乃已。

乙亥,敕省、院、臺、諸司應聞奏事,必由起居註。

己卯,參知政事蒙古岱請頒詔招宋廣王及張世傑;不從。

江東宣慰使張弘範人覲,請於帝曰:“張世傑立廣王於海上,閩、廣響應,宜進取之。”帝以弘範為蒙古、漢軍都元帥。陛辭,奏曰:“國制,無漢人典蒙古軍者。臣漢人,恐乖節度,猝難成功。願得親信蒙古大臣與俱。”帝曰:“爾憶而父與察罕之事乎?其破安豐也,汝父留兵守之,察罕不肯,師既南而城復為宋有,進退幾失據,汝父至不勝其悔恨也,由委任不專。今豈可使汝復有汝父之悔乎!”賜錦衣、玉帶。弘範辭曰:“奉命遠征,無所事於衣帶也。茍以劍甲為賜,則臣得仗國威靈,率不聽者,臣得其職矣。”帝壯之,出上方劍以賜,曰:“劍,汝副也,有不用命者,以此處之。”及行,弘範薦李恒自副。至揚州,發水陸之師二萬,分道南下。帝復命達春留後,供軍食。

秋,七月,宋湖南制置司張烈良及提刑劉應龍,起兵以應厓山,雷、瓊、全、永與潭屬縣之民周隆、賀十二等鹹應之,大者眾數萬,小者不下數千。帝命阿爾哈雅往討,獲周隆、賀十二,斬之。烈良等舉宗及餘兵奔思州烏羅洞,為官軍所襲,皆戰死。

阿爾哈雅略地海外,唯瓊州安撫趙與珞及冉安國、黃之傑等率兵拒於白沙口,相約固守,以死自誓。日望援兵不至,其南寧、萬安、吉陽諸州縣及八蕃、羅甸諸蠻皆附。

阿哈瑪特奏立江西榷茶運司及諸路轉運鹽使司、宣課提舉司,宣課司官吏多至五百餘人。

先是湖南行省左丞崔斌入覲,從帝至察罕諾爾,帝問:“江南各省撫治如何?”斌對以治安之道在得人,今所用多非其人。因言:“江南官冗,杭州地大民眾,阿哈瑪特溺於私愛,以任其不肖子巴蘇呼。且阿哈瑪特先自陳,乞免其子弟之任,今乃身為平章,而子若侄或為參政,或為尚書,或領將作監、會同館,一門悉處要津,有虧公道。”帝命罷黜之,然終不以為阿哈瑪特罪。

既而淮西宣慰使昂吉爾入朝,亦以官冗為言,於是詔:“江西省並入福建,罷榷茶營田司歸本道宣慰司,罷漕運司歸行省。”

帝嘗謂昂吉爾曰:“宰相明天道,察地理,盡人事,能兼三者,乃為稱職。爾縱有功,宰相非可凱者。回回人中,阿哈瑪特才任宰相,阿爾年少亦精敏,南人如呂文煥、範文虎率眾來歸,或可以相位處之。”

丙戌,以江南事繁,行省官未有知書者,恐於吏治未便,分命崔斌至揚州行省,張守智至潭州行省。阿哈瑪特惡崔斌,不欲其在內,故因事出之。

丙申,以達春、呂師夔、賈居貞行中書事於贛州,福建、江西、廣東皆隸焉。

辛亥,改京光府為安西府。

詔江南、浙西等處,毋非理征民。時諸將市功,且利俘獲,往往濫及無辜,或強籍新民以為奴隸。令出,得還為民者數千人。

建漢祖天師正一祠於大都,令張留孫居之。

八月,壬子朔,追毀宋故官所受告身。

庚申,有星墮廣州南。初隕,色紅,大如箕,中爆裂為五,既墮地,聲如鼓,一時頃止。

己巳,宋加文天祥少保,封信國公,張世傑封越國公。天祥聞宋主即位,上表自劾兵敗江西之罪,請入朝。優詔不許,更加官爵。天祥移書陸秀夫曰:“天子幼沖,宰相遁荒,詔令皆出諸公之口,豈得以遊詞相拒!”會軍中大疫,士卒多死,天祥母亦病沒,詔起復之。天祥長子復亡,家屬皆盡。

辛未,復給漳州安撫使沈世隆家資。世隆前守建寧府,有郭贊者,受宋張世傑檄招世隆,世隆執贊,斬之。蒙古岱以世隆擅殺,籍其家,帝曰:“世隆何罪!其還之。”仍授本路管民總管。

壬申,宋以姚良臣為右丞相,夏士林參知政事,王德同知樞密院事。

辛巳,以中書左丞董文炳簽書樞密院事,參知政事索多,蒲壽庚為中書左丞。因命索多等招徠東南諸蕃國,許以互市。

九月,壬午朔,宋葬前主於永福陵。

庚寅,以中書左丞、行江東道宣慰使呂文煥為中書右丞。

冬,十月,己未,享於太廟。

丁卯,馳山場樵采之禁。

十一月,丁亥,以辰、沅、靖、鎮遠等郡與蠻、獠接壤,民不安業,命達春、程鵬飛並為荊湖北道宣慰使。

張弘範以弟弘正為先鋒,戒之曰:“汝以驍勇見選,非私汝也。軍法重,我不敢以私撓公,汝慎之!”進攻三江寨,寨據隘乘高,不可近,乃連兵環之。寨中懼,人持滿以待。弘範令下馬治朝食,若將持久者,持滿者疑不敢動。它寨懼不設備,弘範忽麾軍連拔數寨,回搗三江,拔之。

壬辰,中書左丞、行江東道宣慰使囊嘉特言:“江南既平,兵民宜各置官屬,蒙古軍宜分屯大河南北,以餘丁編立部伍,絕其擄掠之患。分揀官僚,本以革阿哈瑪特濫設之弊,其將校立功者,例行沙汰,何以勸後!新附軍士,宜令行省賜之衣糧,毋使闕乏。”帝嘉納之。

征宋故相馬廷鸞、章鑒赴闕,不至。

張弘範以舟師由海道襲漳、潮、惠三州,李恒以步騎由梅嶺襲廣州。阿爾哈雅遣人招安撫使趙與珞及冉安國、黃之傑等於瓊州,不從,率兵禦之。癸巳,瓊州民作亂,執與珞等降,與珞及安國、之傑皆死之。

甲午,弛酒禁。

初,阿哈瑪特子呼遜、阿薩爾等,以崔斌論列免官,至是,以張惠請,詔復之。惠又請復其子巴蘇呼及侄巴圖嚕鼎等職,帝不從。

丁未,詔諭沿海官司,通日本國人市舶。

安西王之北征也,六盤守者構亂,王相趙炳自京兆率兵往捕,誅其首惡。既而六盤復亂,炳又討平之。王還自北,嘉嘆戰功,賚賜有加。是月,王薨。

閏月,庚戌朔,羅氏鬼國主阿榨、西南蕃主韋昌盛並內附。

李恒兵至清遠,宋王道夫迎戰,大敗。恒遂擊淩震,震又敗。道夫、震並棄廣州遁,恒入廣州,以待張弘範。

十二月,己卯朔,簽書四川行樞密院昝順招都掌蠻內附。

壬午,宋王道夫、淩震攻廣州,與李恒復戰,兵敗,震走厓山,與翟國秀軍合。

文天祥屯潮陽,鄒洬、劉子俊皆集師會之,遂討劇盜陳懿、劉興於潮。興死,懿遁,以海舟導張弘範兵濟潮陽。天祥帥麾下走海豐,先鋒將張弘正追之。天祥方飯五坡嶺,弘正兵突至,眾不及戰,天祥遂被執。吞腦子,不死,鄒洬自剄。劉子俊自詭為天祥,冀天祥可間走也!別隊執天祥至,相遇於途,各爭真偽,得實,遂烹子俊。天祥至潮陽,見弘範,左右命之拜,天祥不屈。弘範曰:“忠義人也。”釋其縛,以客禮之。天祥固請死,弘範不許,處之舟中,族屬被俘者悉還之。子俊,廬陵人也。

丙午,禁玉泉山樵采、漁弋。

戊申,封伯夷為昭義清惠公,叔齊為崇讓仁惠公。

導肥河入於巂阝,淤陂皆為良田。

會諸王於大都,以臨字所俘寶玉器幣分賜之。

江南釋放總統嘉木揚喇勒智,怙恩橫肆,窮驕極淫,以是月帥徒役頓蕭山,發宋寧宗、理宗、度宗、楊後四陵。宋陵使中官羅銑,守陵不去,與之力爭,兇徒痛棰銑,脅之以刃,銑慟哭而去。乃大肆發掘,得寶玉極多。截理宗頂以為飲器,充骨草莽間。是夕,聞四山皆有哭聲。山陰唐玨聞之,痛憤,亟貨家具,執券行貸得金,具酒醪,市羊豕,邀裏中少年狎坐轟飲。酒酣,少年起請曰:“君儒者,若是,將何為焉?玨慘然具以告,願收遺骸共瘞之。眾謝曰:“諾。”中一少年曰:“總浮屠眈眈虎視,事露奈何?”玨曰:“余固籌之矣。今四郊多暴骨,竄取以易,誰復知之!”乃造數木函,刻紀年一字為號,分委而散遣之。眾如玨指,夜,往拾遺骸,詰朝來集,出白金羨餘酬之。既而嘉木揚喇勒智復發徽、高、孝、光四陵及諸後陵,徽宗柩中止有朽木一段,邢後柩惟鐵燈檠一枚而已。宋太學生東嘉林景熙,故與玨善,乃托為丐者,背竹籮,手持竹夾,遇物即拾,以投籮中,鑄銀作小牌,系於腰間,取賂西僧,曰:“余不敢望,得高宗、孝宗足矣。”西僧左右之,果得兩朝骨,為兩函貯之,托言拂經,遂與玨所得之骨並瘞蘭亭山南,移常朝殿冬青樹植其上以識。

未幾,嘉木揚喇勒智下令,裒諸陵骨,雜置牛馬枯骼中,建白塔於故宮。欲取宋高宗所書《九經》石刻以築基,杭州總管府推官申屠致遠力拒之,乃止。塔成,名曰鎮南,以厭勝之。杭人悲感,不忍仰視。蓋玨等事甚秘,杭人未有知者。

方玨等之始謀拾骨也,宋將作監簿山陰王英孫持其議,東陽鄭宗仁襄其役,長溪謝翺為之籌畫。翺,故文天祥之各也。遇寒食,則相與密祭之,久之,事漸泄,人多指目玨、景熙,謂旦夕禍且不測。玨、景熙亦自承,不以為懼。事幸不發,人皆稱曰唐、林二義士。

是歲,雲南行省奏招降諸蠻城砦一百二十餘所,安西王相府奏西蜀俱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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