垣護之

《南史》 > 卷二十五 > 垣護之

垣護之字彥宗,略陽桓道人也。族姓豪強,石季龍時,自略陽徙鄴。祖敞仕苻氏,爲長樂國郎中令。伯父遵、父苗仕慕容超,並見委任。遵爲尚書,苗爲京兆太守。宋武帝圍廣固,遵、苗踰城歸降,並以爲太尉行參軍。元嘉中,遵爲員外散騎常侍,苗屯騎校尉,仍家下邳。

護之少倜儻,不拘小節,形狀短陋而氣幹強果。元嘉初爲殿中將軍,隨到彥之北侵魏。彥之將回師,護之書諫,彥之不納,散敗而歸。文帝聞而善之。累遷鍾離太守,隨王玄謨入河。玄謨攻滑臺,護之百舸爲前鋒,進據石濟。及魏救將至,馳書勸玄謨急攻之,不見從。玄謨敗退,不暇報護之,而魏軍悉牽玄謨水軍大艚,連以鐵鎖三重,斷河以絕護之還路。河水迅急,護之中流而下,每至鐵鎖,以長柯斧斷之,魏人不能禁。唯失一舸,余舸並全。留戍麋溝城。還爲江夏王義恭驃騎戶曹參軍,戍淮陰,領濟北太守。

三十年,文帝崩,還屯歷下。孝武入討,率所領馳赴,帝以爲冀州刺史。及南郡王義宣反,兗州刺史徐遺寶,護之妻弟也,與護之書,勸使同逆。護之馳使以聞,率軍隨沈慶之等擊魯爽。義宣率大衆至梁山,與王玄謨相持,柳元景率護之及護之弟詢之、柳叔仁、鄭琨等出鎮新亭,玄謨求救,上遣元景等進據南州。護之水軍先發,大破賊將龐法起,元景乃以精兵配護之追討,會朱修之已平江陵,至尋陽而還。遷徐州刺史,封益陽縣侯。後拜青、冀二州刺史,鎮歷城。

大明三年,征爲右衛將軍還,於道聞竟陵王誕據廣陵反,護之即率部曲受車騎大將軍沈慶之節度。事平,轉臨淮太守,徙豫州刺史。護之所蒞,多聚斂賄貨,七年,坐下獄免官。明年,起爲太中大夫,未拜,以憤卒。諡壯侯。

崇祖字敬遠,一字僧寶,護之弟子也。父詢之,驍敢有氣力。元兇弒逆,副輔國將軍張柬。時張超之手行大逆,亦領軍隸柬,詢之規殺之,慮柬不同,柬宿有此誌,又未測詢之同否,互相觀察。會超之來論事,柬色動,詢之覺之,即共定謀,遣召超之。超之疑之不至,改宿他所,詢之不知,徑往斫之,殺其仆於床,因與柬南奔。時孝武已即位,以爲積射將軍。梁山之役,力戰中流矢卒,贈冀州刺史。

崇祖年十四,有幹略,伯父護之謂門宗曰:“此兒必大吾門。”後隨徐州刺史薛安都入魏。尋又率門宗據朐山歸宋,求淮北立功,明帝以爲北瑯邪、蘭陵二郡太守,封下邳子。

及齊高帝鎮淮陰,崇祖時戍朐山,既受都督,祗奉甚至,帝以其武勇,善待之,崇祖謂其妹夫皇甫肅曰:“此真吾君也“,遂密布誠節。高帝威名已著,宋明帝尤所忌疾,征爲黃門郎,規害高帝,崇祖建策以免,由是甚見親,參豫密謀。元徽末,高帝懼禍,令崇祖入魏。崇祖即以家口托皇甫肅,勒數百人將入魏界,更聽後旨,會蒼梧廢,召崇祖還都。及齊高帝新踐阼,恐魏致討,以送劉昶爲辭。以爲軍沖必在壽春,非崇祖莫可爲捍,徙爲豫州刺史、監豫、司二州諸軍事,封望蔡侯。

建元二年,魏遣劉昶攻壽春,崇祖乃於城西北立堰塞肥水,堰北起小城,使數千人守之。謂長史封延伯曰:“虜必悉力攻小城,若破此堰,放水一激,急逾三峽,自然沈溺,豈非小勞而大利邪?”及魏軍由西道集堰南,分軍東路,肉薄攻小城,崇祖著白紗帽,肩輿上城,手自轉式,日晡時,決小史埭,水勢奔下,魏攻城之衆,溺死千數,大衆退走。初,崇祖於淮陰見高帝,便自比韓、白,唯上獨許之。及破魏軍啓至,上謂朝臣曰:“崇祖恒自擬韓、白,今真其人也。”進爲都督。崇祖聞陳顯達、李安人皆增給軍儀,乃啓求鼓吹橫吹。上敕曰:“韓、白何可不與衆異。”給鼓吹一部。

崇祖慮魏復攻淮北,啓徙下蔡戍於淮東。其冬,魏果欲攻下蔡,及聞內徙,乃揚聲平除故城。衆疑魏當於故城立戍,崇祖曰:“下蔡去鎮咫尺,魏豈敢置戍,實是欲除此城,正恐奔走,殺之不盡耳。”魏果夷掘下蔡城,崇祖大破之。

武帝即位,爲五兵尚書,領驍騎將軍。初,豫章王有盛寵,武帝在東宮,崇祖不自附。及破魏軍,詔使還朝,與共密議,武帝疑之,曲加禮待。酒後謂曰:“世間流言,我已豁懷抱,自今已後,富貴見付也。”崇祖拜謝。及去後,高帝復遣荀伯玉敕以邊事,受旨夜發,不得辭東宮,武帝以爲不盡誠心,銜之。永明元年,詔稱其與荀伯玉構扇邊荒,誅之。故人無敢至者,獨有前豫州主簿夏侯恭叔出家財爲殯,時人以比欒布。恭叔譙國人,崇祖爲豫州,聞其才義,辟爲主簿,兼掌書翰。高帝即位,方鎮皆有賀表,王儉見崇祖啓,咨嗟良久,曰:“此恭叔辭也。”時宋氏封爵,隨運遷改,恭叔以柳元景中興元勛,劉勉殞身王事,不宜見廢,上表論之,甚有義理。事雖不從,優詔見答。後爲竟陵令,惠化大行。木連理,上有光如燭,鹹以善政所致。

榮祖字華先,崇祖從父兄也。父諒之,宋北中郎府參軍。榮祖少學騎射,或曰:“何不學書?”榮祖曰:“曹操、曹丕,上馬橫槊,下馬談論,此可不負飲食矣。君輩無自全之伎,何異犬羊乎。”

宋孝建中,爲後軍參軍。伯父豫州刺史護之子襲祖爲淮陽太守,孝武以事徙之嶺南,護之不食而死。帝疾篤,又使殺襲祖。臨死與榮祖書曰:“弟嘗勸我危行言遜,今果敗矣。”

明帝初即位,四方反,除榮祖冗從仆射,遣還徐州,說刺史薛安都曰:“天之所廢,誰能興之?使君今不同八百諸侯,如下官所見,非計中也。”安都曰:“今京都無百裏地,莫論攻圍取勝,自可相拍手笑殺;且我不欲負孝武。”榮祖曰:“孝武之行,足致餘殃,今雖天下雷同,正是速死,無能爲也。”安都曰:“不知諸人雲何,我不畏此,大蹄馬在近,急便作計。”榮祖被拘不得還,因爲安都將領。安都引魏軍入彭城,榮祖攜家屬南奔朐山。齊高帝在淮陰,榮祖歸附,高帝保持之。及宋明帝崩,高帝書送榮祖詣仆射褚彥回,除東海太守。彥回謂曰:“蕭公稱卿幹略,故以郡相處。”

榮祖善彈,登西樓,見翔鵠雲中,謂左右當生取之。於是彈其兩翅,毛脫盡,墜地無傷,養毛生後飛去,其妙如此。

元徽末,蒼梧兇狂,恒欲危害高帝。帝欲奔廣陵起事,荀伯玉等皆贊成之。榮祖諫曰:“領府去臺百步,公走人豈不知。若單騎輕行,廣陵人一旦閉門不相受,公欲何之?公今動足下床,恐便有叩臺門者,公事去矣。”蒼梧明夕自至領府扣門,欲害帝,帝嘗以書案下安鼻爲楯,以鐵爲書鎮如意,甚壯大,以備不虞,欲以代杖。蒼梧至府,而曰:“且申今夕,須至一處作適,還當取奴。”尋遇殺。齊高帝謂榮祖曰:“不用卿言,幾無所成。”豫佐命勛,封將樂縣子。

永明二年,爲尋陽相、南新蔡太守。被告作大形棺材盛仗,使鄉人載度江北,案驗無實,見原。後拜兗州刺史。初,巴東王子響事,方鎮皆啓稱子響爲逆,榮祖曰:“此非所宜言,政應雲劉寅等孤負恩獎,逼迫巴東,使至於此。”時諸啓皆不得通,事平後,上乃省視,以榮祖爲知言。九年卒。

從弟歷生,亦爲驍將,位太子右率。性苛暴,與始安王遙光同反,伏誅。

閎字叔通,榮祖從父也。父遵,位員外常侍。閎爲宋孝武帝南中郎參軍。孝武帝即位,以爲交州刺史。時交土全實,閎罷州還,資財鉅萬。孝武末年貪欲,刺史二千石罷任還都,必限使獻奉,又以蒱戲取之,要令罄盡乃止。閎還至南州,而孝武晏駕,擁南資爲富人。明帝初,以爲司州刺史。北破薛道摽,封樂鄉縣男。出爲益州刺史。蜀還之貨,亦數千金,先送獻物,傾西資之半,明帝猶嫌其少。及閎至都,詣廷尉自簿,先詔獄官留閎,於是悉送資財,然後被遣。凡蠻夷不受鞭罰,輸財贖罪,謂之賧,時人謂閎被賧刺史。歷度支尚書,衛尉。

齊高帝輔政,使褚彥回爲子晃求閎女,閎辭以“齊大非偶”,帝雖嘉其退讓,帶而心不能歡,即以晃婚王伷女。謂豫章王嶷曰:“前欲以白象與垣公婚者,重其夷淡,事雖不遂,心常依然。”白象,晃小字也。及高帝即位,以有誠心,封爵如故。卒於金紫光祿大夫,諡曰定。子憘伯襲爵。

憘伯少負氣豪俠,妙解射雉,尤爲武帝所重,以爲直合將軍。與王文和俱任,頗以地勢陵之。後出爲巴西、梓潼二郡太守,時文和爲益州刺史,曰:“每憶昔日俱在合下,卿時視我,如我今日見卿。”因誣其罪,馳信啓之,又輒遣蕭寅代憘伯爲郡。憘伯亦別遣啓臺,閉門待報,寅以兵圍之。齊明帝輔政,知其無罪,不欲乖文和,乃敕憘伯解郡。還爲寅軍所躡,束手受害。閎弟子曇深,以行義稱。爲臨城縣,罷歸,得錢十萬,以買宅奉兄,退無私蓄。先是劉楷爲交州,謂王儉曰:“欲一人爲南土所聞者同行。”儉良久曰:“得之矣。昔垣閎爲交州,閎弟閱又爲九真郡,皆著信南中。羽林監曇深者,閱之子也。雅有學行,當令同行。”及隨楷,未至交州而卒,楷惆悵良久。曇深妻鄭氏,字獻英,滎陽人,時年二十,子文凝始生,仍隨楷到鎮。晝夜紡織,傍無親援,年既盛美,甚有容德,自厲冰霜,無敢望其門者。居一年,私裝了,乃告楷求還。楷大驚曰:“去鄉萬裏,固非孀婦所濟”,遂不許。鄭又曰:“垣氏羇魂不反,而其孤藐幼,妾若一同灰壤,則何面目以見先姑。”因大悲泣。楷愴然許之,厚爲之送,於是間關危險,遂得至鄉。葬畢,乃曰:“可以下見先姑矣。”時文凝年甫四歲,親教經禮,訓以義方,州裏稱美。

又有吳興丘景賓,字彥先,亦以節義聞。父康祖,無錫令,亡後,僮仆數十人及宅宇産畜,景賓悉讓與兄鎮之。鎮之又推齋屋三間與之,亦不肯受。太守孔山士嘆曰:“聞柳下惠之風,貪夫廉,懦夫有立誌。復見之矣。”終於奉朝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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