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張邈臧洪傳
呂布字奉先,五原郡九原人也。以驍武給並州。刺史丁原為騎都尉,屯河內,以布為主簿,大見親待。靈帝崩,原將兵詣洛陽。與何進謀誅諸黃門,拜執金吾。進敗,董卓入京都,將為亂,欲殺原,並其兵眾。卓以布見信於原,誘布令殺原。布斬原首詣卓,卓以布為騎都尉,甚愛信之,誓為父子。
布便弓馬,膂力過人,號為飛將。稍遷至中郎將,封都亭侯。卓自以遇人無禮,恐人謀己,行止常以布自衛。然卓性剛而褊,忿不思難,嘗小失意,拔手戟擲布。布拳捷避之,為卓顧謝,卓意亦解。由是陰怨卓。卓常使布守中閤,布與卓侍婢私通,恐事發覺,心不自安。
先是,司徒王允以布州裏壯健,厚接納之。後布詣允,陳卓幾見殺狀。時允與仆射士孫瑞密謀誅卓,是以告布使為內應。布曰:“奈如父子何!”允曰:“君自姓呂,本非骨肉。今憂死不暇,何謂父子?”布遂許之,手刃刺卓。語在卓傳。允以布為奮武將軍,假節,儀比三司,進封溫侯,共秉朝政。布自殺卓後,畏惡涼州人,涼州人皆怨。由是李傕等遂相結還攻長安城。布不能拒,傕等遂入長安。卓死後六旬,布亦敗。將數百騎出武關,欲詣袁術。
布自以殺卓為術報讎,欲以德之。術惡其反覆,拒而不受。北詣袁紹,紹與布擊張燕於常山。燕精兵萬餘,騎數千。布有良馬曰赤兔。常與其親近成廉、魏越等陷鋒突陳,遂破燕軍。而求益兵眾,將士鈔掠,紹患忌之。布覺其意,從紹求去。紹恐還為己害,遣壯士夜掩殺布,不獲。事露,布走河內,與張楊合。紹令眾追之,皆畏布,莫敢逼近者。
張邈字孟卓,東平壽張人也。少以俠聞,振窮救急,傾家無愛,士多歸之。太祖、袁紹皆與邈友。辟公府,以高第拜騎都尉,遷陳留太守。董卓之亂,太祖與邈首舉義兵。汴水之戰,邈遣衛茲將兵隨太祖。袁紹既為盟主,有驕矜色,邈正議責紹。紹使太祖殺邈,太祖不聽,責紹曰:“孟卓,親友也,是非當容之。今天下未定,不宜自相危也。“邈知之,益德太祖。太祖之征陶謙,敕家曰;“我若不還,往依孟卓。”後還,見邈,垂泣相對。其親如此。
呂布之舍袁紹從張楊也,過邈臨別,把手共誓。紹聞之,大恨。邈畏太祖終為紹擊己也,心不自安。興平元年,太祖復征謙,邈弟超,與太祖將陳宮、從事中郎許汜、王楷共謀叛太祖。宮說邈曰:“今雄傑並起,天下分崩,君以千裏之眾,當
備東擊術,布襲取下邳,備還歸布。布遣備屯小沛。布自稱徐州刺史。術遣將紀靈等步騎三萬攻備,備求救於布。布諸將謂布曰:“將軍常欲殺備,今可假手於術。”布曰:“不然。術若破備,則北連太山諸將,吾為在術圍中,不得不救也。”便嚴步兵千、騎二百,馳往赴備。靈等聞布至,皆斂兵不敢復攻。布於沛西南一裏安屯,遣鈴下請靈等,靈等亦請布共飲食。布謂靈等曰:“玄德,布弟也。弟為諸君所困,故來救之。布性不喜合鬥,但喜解鬥耳。”布令門候於營門中舉一隻戟,布言:“諸君觀布射戟小支,一發中者諸君當解去,不中可留決鬥。”布舉弓射戟,正中小支。諸將皆驚,言“將軍天威也”!明日復歡會,然後各罷。
術欲結布為援,乃為子索布女,布許之。術遣使韓胤以僣號議告布,並求迎婦。沛相陳珪恐術、布成婚,則徐、揚合從,將為國難,於是往說布曰;“曹公奉迎天子,輔贊國政,威靈命世,將征四海,將軍宜與協同策謀,圖太山之安。今與術結婚,受天下不義之名,必有
始,布因登求徐州牧,登還,布怒,拔戟斫幾曰:“卿父勸吾協同曹公,絕婚公路;今吾所求無一獲,而卿父子並顯重,為卿所賣耳!卿為吾言,其說雲何?”登不為動容,徐喻之曰;“登見曹公言:‘待將軍譬如養虎,當飽其肉,不飽則將噬人。’公曰:‘不如卿言也。譬如養鷹,饑則為用,飽則揚去。’其言如此。”布意乃解。
術怒,與韓暹、楊奉等連勢,遣大將張勛攻布。布謂珪曰:“今致術軍,卿之由也,為之奈何?”珪曰:“暹、奉與術,卒合之軍耳,策謀不素定,不能相維持,子登策之,比之連雞,
建安三年,布復叛為術,遣高順攻劉備於沛,破之。太祖遣夏侯惇救備,為順所敗。太祖自征布,至其城下,遺布書,為陳禍福。布欲降,陳宮等自以負罪深,沮其計。布遣人求救於術,自將千餘騎出戰,敗走,還保城,不敢出。術亦不能救。布雖驍猛,然無謀而多猜忌,不能制禦其黨,但信諸將。諸將各異意自疑,故每戰多敗。太祖塹圍之三月,上下離心,其將侯成、宋憲、魏續縛陳宮,將其眾降。布與其麾下登白門樓,兵圍急,乃下降。遂生縛布,布曰:“縛太急,小緩之。”太祖曰:“縛虎不得不急也。”布請曰:“明公所患不過於布,今已服矣,天下不足憂。明公將步,令布將騎,則天下不足定也。”太祖有疑色。劉備進曰:“明公不見布之事丁建陽及董太師乎!“太祖頷之。布因指備曰:“是兒最叵信者。”於是縊殺布。布與宮、順等皆梟首送許,然後葬之。
太祖之禽宮也,問宮欲活老母及女不?宮對曰:“宮聞孝治天下者不絕人之親,仁施四海者不乏人之祀,老母在公,不在宮也。”太祖召養其母終其身,嫁其女。
陳登者,字元龍,在廣陵有威名。又掎角呂布有功,加伏波將軍,年三十九卒。後許汜與劉備並在荊州牧劉表坐,表與備共論天下人,汜曰:“陳元龍
臧洪字子源,廣陵射陽人也。父旻,歷匈奴中郎將、中山、太原太守,所在有名。洪體貌魁梧,有異於人,舉孝廉為郎。時選三署郎以補縣長;瑯邪趙昱為莒長,東萊劉繇下邑長,東海王朗菑丘長,洪即丘長。靈帝末,棄官還家,太守張超請洪為功曹。
董卓殺帝,圖危社稷,洪說超曰:“明府歷世受恩,兄弟並據大郡,今王室將危,賊臣未梟,此誠天下義烈報恩效命之秋也。今郡境尚全,吏民殷富,若動枹鼓,可得二萬人,以此誅除國賊,為天下倡先,義之大者也。”超然其言,與洪西至陳留,見兄邈計事。邈亦素有心,會於酸棗,邈謂超曰:“聞弟為郡守,政教威恩,不由己出,動任臧洪,洪者何人?”超曰:“洪才略智數優超,超甚愛之,海內奇士也。”邈即引見洪,與語大異之。致之於劉兗州公山、孔豫州公緒,皆與洪親善。乃設壇場,方共盟誓。諸州郡更相讓,莫敢當,鹹共推洪。洪乃升壇操槃
超遣洪詣大司馬劉虞謀,值公孫瓚之難,至河間,遇幽、冀二州交兵,使命不達。而袁紹見洪,又奇重之,與結分合好。會青州刺史焦和卒,紹使洪領青州以撫其眾。洪在州二年,群盜奔走。紹嘆其能,徙為東郡太守,治東武陽。
太祖圍張超於雍丘,超言:“唯恃臧洪,當來救吾。”眾人以為袁、曹方睦,而洪為紹所表用,必不敗好招禍,遠來赴此。超曰:“子源,天下義士,終不背本者,但恐見禁制,不相及逮耳。”洪聞之,果徒跣號泣,並勒所領兵,又從紹請兵馬,求欲救超,而紹終不聽許。超遂族滅。洪由是怨紹,絕不與通。紹興兵圍之,歷年不下。紹令洪邑人陳琳書與洪,喻以禍福,責以恩義。洪答曰:
仆小人也,本因行役,寇竊大州,恩深分厚,寧樂今日自還接刃!每登城勒兵,望主人之旗鼓,感故友之周旋,撫弦搦矢,不覺流涕之覆面也。何者?自以輔佐主人,無以為悔。主人相接,過絕等倫。當受任之初,自謂究竟大事,共尊王室。豈悟天子不悅,本州見侵,郡將遘牖裏之厄。陳留克創兵之謀,謀計棲遲,喪忠孝之名,杖策攜背,虧交友之分。揆此二者,與其不得已,喪忠孝之名與虧交友之道,輕重殊塗,親疏異畫,故便收淚告絕。若使主人少垂故人,住者側席,去者克己,不汲汲於離友,信刑戮以自輔,則仆抗季劄之誌,不為今日之戰矣。何以效之?昔張景明親登壇喢血,奉辭奔走,卒使韓牧讓印,主人得地;然後但以拜章朝主,賜爵獲傳之故,旋時之間,不蒙觀過之貸,而受夷滅之禍。呂奉先討卓來奔,請兵不獲,告去何罪?復見斫刺,濱於死亡。劉子琪奉使逾時,
吾聞之也,
行矣孔璋!足下僥利於境外,臧洪授命於君親;吾子讬身於盟主,臧洪策名於長安。子謂余身死而名滅,仆亦笑子生死而無聞焉,悲哉!本同而末離,努力努力,
紹見洪書,知無降意,增兵急攻。城中糧谷以盡,外無強救,洪自度必不免,呼吏士謂曰:“袁氏無道,
城陷,紹生執洪。紹素親洪,盛施幃幔,大會諸將見洪,謂曰:“臧洪,何相負若此!今日服未?”洪據地瞋目曰:“諸袁事漢,四世五公,可謂受恩。今王室衰弱,無扶翼之意,欲因際會,希冀非望,多殺忠良以立奸威。洪親見呼張陳留為兄,則洪府君亦宜為弟,同共戮力,為國除害,何為擁眾觀人屠滅!惜洪力劣,不能推刃為天下報仇,何謂服乎!”紹本愛洪,意欲令屈服,原之;見洪辭切,知終不為己用,乃殺之。洪邑人陳容少為書生,親慕洪,隨洪為東郡丞;城未敗,洪遣出。紹令在坐,見洪當死,起謂紹曰:“將軍舉大事,欲為天下除暴,而專先誅忠義,豈合天意!臧洪發舉為郡將,奈何殺之!”紹慚,左右使人牽出,謂曰:“汝非臧洪儔,空復爾為!”容顧曰:“夫仁義豈有常,蹈之則君子,背之則小人。今日寧與臧洪同日而死,不與將軍同日而生!”復見殺。在紹坐者無不嘆息,竊相謂曰:“如何一日殺二烈士!”先是,洪遣司馬二人出,求救於呂布;比還,城已陷,皆赴敵死。
評曰:呂布有虓虎之勇,而無英奇之略,輕狡反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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