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回 禪主吞餐懷鬼孕 黃婆運水解邪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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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行要修八百,陰功須積三千。均平物我與親冤,始合西天本願。魔兕刀兵不怯,空勞水火無愆。老君降伏卻朝天,笑把青牛牽轉。話說那大路旁叫喚者誰?乃金-山山神土地,捧著紫金缽盂叫道:“聖僧啊,這缽盂飯是孫大聖向好處化來的。
因你等不聽良言,誤入妖魔之手,致令大聖勞苦萬端,今日方救得出。且來吃了飯,再去走路,莫孤負孫大聖一片恭孝之心也。”三藏道:“徒弟,萬分虧你!言謝不盡!早知不出圈痕,那有此殺身之害。”行者道:“不瞞師父說,隻因你不信我的圈子,卻教你受別人的圈子。多少苦楚,可嘆!可嘆!”八戒道:“怎麽又有個圈子。”行者道:“都是你這孽嘴孽舌的夯貨,弄師父遭此一場大難!著老孫
那師父才攀鞍上馬,過了高山。正是滌慮洗心皈正覺,
“那裏人家,一定是擺渡的。”三藏道:“我見那廂也似這般,卻不見船隻,未敢開言。”八戒旋下行李,厲聲高叫道:“擺渡的!
撐船過來!”連叫幾遍,隻見那柳陰裏面,
短棹分波,輕橈泛浪。瞰堂油漆彩,-板滿平倉。船頭上鐵纜盤窩,船後邊舵樓明亮。雖然是一葦之航,也不亞泛湖浮海。縱無錦纜牙檣,實有松樁桂楫。固不如萬裏神舟,真可渡一河之隔。往來隻在兩崖邊,出入不離古渡口。那船兒須臾頂岸,有梢子叫雲:“過河的,這裏去。”三藏縱馬近前看處,那梢子怎生模樣:頭裹錦絨帕,足踏皂絲鞋。身穿百納綿襠襖,腰束千針裙布衫。手腕皮粗筋力硬,眼花眉皺面容衰。聲音嬌細如鶯囀,近觀乃是老裙釵。行者近於船邊道:“你是擺渡的?”那婦人道:
“是。”行者道:“梢公如何不在,卻著梢婆撐船?”婦人微笑不答,用手拖上跳板。沙和尚將行李挑上去,行者扶著師父上跳,然後順過船來,八戒牽上白馬,收了跳板。那婦人撐開船,搖動槳,頃刻間過了河。
身登西岸,長老教沙僧解開包,取幾文錢鈔與他。婦人更不爭多寡,將纜拴在傍水的樁上,笑嘻嘻徑入莊屋裏去了。三藏見那水清,一時口渴,便著八戒:“取缽盂,舀些水來我吃。”
那呆子道:“我也正要些兒吃哩。”即取缽盂,舀了一缽,遞與師父。師父吃了有一少半,還剩了多半,呆子接來,一氣飲幹,卻伏侍三藏上馬。師徒們找路西行,不上半個時辰,那長老在馬上聲吟道:“腹痛!”八戒隨後道:“我也有些腹痛。”沙僧道:“想是吃冷水了?”說未畢,師父聲喚道:“疼的緊!”八戒也道:“疼得緊!”他兩個疼痛難禁,漸漸肚子大了。用手摸時,似有血團肉塊,不住的骨冗骨冗亂動。三藏正不穩便,忽然見那路旁有一村舍,樹梢頭挑著兩個草把。行者道:“師父,好了,那廂是個賣酒的人家。我們且去化他些熱湯與你吃,就問可有賣藥的,討貼藥,與你治治腹痛。”三藏聞言甚喜,卻打白馬,不一時,到了村舍門口下馬。但隻見那門兒外有一個老婆婆,端坐在草墩上績麻。行者上前,打個問訊道:“婆婆,貧僧是東土大唐來的,我師父乃唐朝禦弟。因為過河吃了河水,覺肚腹疼痛。”那婆婆喜哈哈的道:“你們在那邊河裏吃水來?”行者道:“是在此東邊清水河吃的。”那婆婆欣欣的笑道:“好耍子!好耍子!你都進來,我與你說。”
行者即攙唐僧,沙僧即扶八戒,兩人聲聲喚喚,腆著肚子,一個個隻疼得面黃眉皺,入草舍坐下,行者隻叫:“婆婆,是必燒些熱湯與我師父,我們謝你。”那婆婆且不燒湯,笑唏唏跑走後邊叫道:“你們來看!你們來看!”那裏面,蹼烤蹼踏的,又走出兩三個半老不老的婦人,都來望著唐僧灑笑。行者大怒,喝了一聲,把牙一嗟,唬得那一家子跌跌——,往後就走。行者上前,扯住那老婆子道:“快早燒湯,我饒了你!”那婆子
快了!快了!”沙僧又笑道:“二哥,既知摧陣疼,不要扭動,隻恐擠破漿泡耳。”三藏哼著道:“婆婆啊,你這裏可有醫家?教我徒弟去買一貼墮胎藥吃了,打下胎來罷。”那婆子道:“就有藥也不濟事。隻是我們這正南街上有一座解陽山,山中有一個破兒洞,洞裏有一眼落胎泉。須得那井裏水吃一口,方才解了胎氣。
卻如今取不得水了,向年來了一個道人,稱名如意真仙,把那破兒洞改作聚仙庵,護住落胎泉水,不肯善賜與人。但欲求水者,須要花紅表禮,羊酒果盤,誌誠奉獻,隻拜求得他一碗兒水哩。你們這行腳僧,怎麽得許多錢財買辦?但隻可挨命,待時而生產罷了。”行者聞得此言,
“你好仔細看著師父,若這家子無禮,侵哄師父,你拿出舊時手段來,裝嚇虎唬他,等我取水去。”沙僧依命,隻見那婆子端出一個大瓦缽來,遞與行者道:“拿這缽頭兒去,是必多取些來,與我們留著用急。”行者真個接了瓦缽,出草舍,縱雲而去。那婆子才望空禮拜道:“爺爺呀!這和尚會駕雲!”才進去叫出那幾個婦人來,對唐僧
卻說那孫大聖筋鬥雲起,少頃間見一座山頭,阻住雲角,即按雲光,睜睛看處,好山!但見那:幽花擺錦,野草鋪藍。澗水相連落,溪雲一樣閑。重重谷壑藤蘿密,遠遠峰巒樹木蘩。鳥啼雁過,鹿飲猿攀。翠岱如屏嶂,青崖似髻鬟。塵埃滾滾真難到,泉石涓涓不厭看。每見仙童采藥去,常逢樵了負薪還。果然不亞天臺景,勝似三峰西華山!這大聖正然觀看那山不盡,又隻見背陰處,有一所莊院,忽聞得犬吠之聲。大聖下山,徑至莊所,卻也好個去處,看那:小橋通活水,茅舍倚青山。村犬汪籬落,幽人自往還。
不時來至門首,見一個老道人,盤坐在綠茵之上,大聖放下瓦缽,近前道問訊,那道人欠身還禮道:“那方來者?至小庵有何勾當?”行者道:“貧僧乃東土大唐欽差西天取經者。因我師父誤飲了子母河之水,如今腹疼腫脹難禁。問及土人,說是結成胎氣,無方可治。訪得解陽山破兒洞有落胎泉可以消得胎氣,故此特來拜見如意真仙,求些泉水,搭救師父,累煩老道指引指引。”那道人笑道:“此間就是破兒洞,今改為聚仙庵了。我卻不是別人,即是如意真仙老爺的大徒弟。你叫做甚麽名字?
待我好與你通報。”行者道:“我是唐三藏法師的大徒弟,賤名孫悟空。”那道人問曰:“你的花紅酒禮,都在那裏?”行者道:
“我是個過路的掛搭僧,不曾辦得來。”道人笑道:“你好癡呀!
我老師父護住山泉,並不曾白送與人。你回去辦將禮來,我好通報,不然請回,莫想莫想!”行者道:“人情大似聖旨,你去說我老孫的名字,他必然做個人情,或者連井都送我也。”
那道人聞此言,隻得進去通報,卻見那真仙撫琴,隻待他琴終,方才說道:“師父,外面有個和尚,口稱是唐三藏大徒弟孫悟空,欲求落胎泉水,救他師父。”那真仙不聽說便罷,一聽得說個悟空名字,卻就
“孫悟空何在?”行者轉頭,觀見那真仙打扮:頭戴星冠飛彩艷,身穿金縷法衣紅。足下雲鞋堆錦繡,腰間寶帶繞玲瓏。一雙納錦淩波襪,半露裙-閃繡絨。手拿如意金鉤子,-利桿長若蟒龍。鳳眼光明眉-豎,鋼牙尖利口翻紅。額下髯飄如烈火,鬢邊赤發短蓬松。形容惡似溫元帥,爭奈衣冠不一同。行者見了,合掌作禮道:“貧僧便是孫悟空。”那先生笑道:“你真個是孫悟空,卻是
“你可認得我麽?”行者道:“我因歸正釋門,秉誠僧教,這一向
適間問道子母河西鄉人家,言及先生乃如意真仙,故此知之。”
那先生道:“你走你的路,我修我的真,你來訪我怎的?”行者道:“因我師父誤飲了子母河水,腹疼成胎,特來仙府,拜求一碗落胎泉水,救解師難也。”那先生怒目道:“你師父可是唐三藏麽?”行者道:“正是,正是。”先生咬牙恨道:“你們可曾會著一個聖嬰大王麽?”行者道:“他是號山枯松澗火雲洞紅孩兒妖怪的綽號,真仙問他怎的?”先生道:“是我之舍侄,我乃牛魔王的兄弟。前者家兄處有信來報我,稱說唐三藏的大徒弟孫悟空憊懶,將他害了。我這裏正沒處尋你報仇,你倒來尋我,還要甚麽水哩!”行者陪笑道:“先生差了,你令兄也曾與我做朋友,幼年間也曾拜七弟兄,但隻是不知先生尊府,有失拜望。如今令侄得了好處,現隨著觀音菩薩,做了善財童子,我等尚且不如,怎麽反怪我也?”先生喝道:“這潑猢猻!還弄巧舌!我舍侄還是自在為王好,還是與人為奴好?不得無禮!吃我這一鉤!”大聖使鐵棒架住道:“先生莫說打的話,且與些泉水去也。”那先生罵道:“潑猢猻!
大聖不去趕他,卻來庵內尋水,那個道人早把庵門關了。
大聖拿著瓦缽,趕至門前,盡力氣一腳,踢破庵門,闖將進去,見那道人伏在井欄上,被大聖喝了一聲,舉棒要打,那道人往後跑了。卻才尋出吊桶來,正自打水,又被那先生趕到前邊,使如意鉤子把大聖鉤著腳一跌,跌了個嘴哏地。大聖爬起來,使鐵棒就打,他卻閃在旁邊,執著鉤子道:“看你可取得我的水去!”大聖罵道:“你上來!你上來!我把你這個孽障,直打殺你!”那先生也不上前拒敵,隻是禁住了,不許大聖打水。大聖見他不動,卻使左手輪著鐵棒,右手使吊桶,將索子才突魯魯的放下。他又來使鉤。大聖一隻手撐持不得,又被他一鉤鉤著腳,扯了個-踵,連井索通跌下井去了。大聖道:“這廝卻是無禮!”爬起來,雙手輪棒,
好大聖,撥轉雲頭,徑至村舍門首叫一聲:“沙和尚。”那裏邊三藏忍痛聲吟,豬八戒哼聲不絕,聽得叫喚,二人歡喜道:
“沙僧啊,悟空來也。”沙僧連忙出門接著道:“大哥,取水來了?”大聖進門,對唐僧備言前事,三藏滴淚道:“徒弟啊,似此怎了?”大聖道:“我來叫沙兄弟與我同去,到那庵邊,等老孫和那廝敵鬥,教沙僧乘便取水來救你。”三藏道:“你兩個沒病的都去了,丟下我兩個有病的,教誰伏侍?”那個老婆婆在旁道:
“老羅漢隻管放心,不須要你徒弟,我家自然看顧伏侍你。你們早間到時,我等實有愛憐之意,卻才見這位菩薩雲來霧去,方知你是羅漢菩薩。我家決不敢復害你。”行者咄的一聲道:“汝等
“帶兩條索子去,恐一時井深要用。”沙僧接了桶索,即隨大聖出了村舍,一同駕雲而去。那消半個時辰,卻到解陽山界,按下雲頭,徑至庵外。大聖吩咐沙僧道:“你將桶索拿了,且在一邊躲著,等老孫出頭索戰。你待我兩人交戰正濃之時,你乘機進去,取水就走。”沙僧謹依言命。
孫大聖掣了鐵棒,近門高叫:“開門!開門!”那守門的看見,急入裏通報道:“師父,那孫悟空又來了也。”那先生心中大怒道:“這潑猴老大無狀!一向聞他有些手段,果然今日方知,他那條棒真是難敵。”道人道:“師父,他的手段雖高,你亦不亞與他,正是個對手。”先生道:“前面兩回,被他贏了。”道人道:
“前兩回雖贏,不過是一猛之性;後面兩次打水之時,被師父鉤他兩跌,卻不是相比肩也?先既無奈而去,今又復來,必然是三藏胎成身重,埋怨得緊,不得已而來也,決有慢他師之心。管取我師決勝無疑。”真仙聞言,喜孜孜滿懷春意,笑盈盈一陣威風,挺如意鉤子,走出門來喝道:“潑猢猻!你又來作甚?”大聖道:“我來隻是取水”。真仙道:“泉水乃吾家之井,憑是帝王宰相,也須表禮羊酒來求,方才僅與些須。況你又是我的仇人,擅敢白手來取?”大聖道,“真個不與?”真仙道:“不與,不與!”大聖罵道:“潑孽障!既不與水,看棍!”丟一個架子,搶個滿懷,不容說,著頭便打。那真仙側身躲過,使鉤子急架相還。這一場比前更勝,好殺:金箍棒,如意鉤,二人奮怒各懷仇。
兩家齊努力,一處賭安休。咬牙爭勝負,切齒定剛柔。添機見,越抖擻,噴雲噯霧鬼神愁。樸樸兵兵鉤棒響,喊聲哮吼振山丘。
狂風滾滾催林木,殺氣紛紛過鬥牛。大聖愈爭愈喜悅,真仙越打越綢繆。
卻說那沙和尚提著吊桶,闖進門去,隻見那道人在井邊擋住道:“你是甚人,敢來取水!”沙僧放下吊桶,取出降妖寶杖,不對話,著頭便打。那道人躲閃不及,把左臂膊打折,道人倒在地下掙命。沙僧罵道:“我要打殺你這孽畜,怎奈你是個人身!
我還憐你,饒你去罷!讓我打水!”那道人叫天叫地的,爬到後面去了。沙僧卻才將吊桶向井中滿滿的打了一吊桶水,走出庵門,駕起雲霧,望著行者喊道:“大哥,我已取了水去也!饒他罷!饒他罷!”大聖聽得,方才使鐵棒支住鉤子道:“你聽老孫說,我本待
“老爺爺,唬殺人罷了!若吃了這吊桶水,好道連腸子肚子都化盡了!”嚇得呆子不敢胡為,也隻吃了半盞。那裏有頓飯之時,他兩個腹中絞痛,隻聽轂轆轂轆三五陣腸鳴。腸鳴之後,那呆子忍不住,大小便齊流,唐僧也忍不住要往靜處解手。行者道:
“師父啊,切莫出風地裏去。怕人子,一時冒了風,弄做個產後之疾。”那婆婆即取兩個凈桶來,教他兩個方便。須臾間,各行了幾遍,才覺住了疼痛,漸漸的銷了腫脹,化了那血團肉塊。那婆婆家又煎些白米粥與他補虛,八戒道:“婆婆,我的身子實落,不用補虛。且燒些湯水與我洗個澡,卻好吃粥。”沙僧道:
“哥哥,洗不得澡,坐月子的人弄了水漿致病。”八戒道:“我又不曾大生,左右隻是個小產,怕他怎的?洗洗兒幹凈。”真個那婆子燒些湯與他兩個凈了手腳。唐僧才吃兩盞兒粥湯,八戒就吃了十數碗,還隻要添。行者笑道:“夯貨!少吃些!莫弄做個沙包肚,不象模樣。”八戒道:“沒事!沒事!我又不是母豬,怕他做甚?”那家子真個又去收拾煮飯。
老婆婆對唐僧道:“老師父,把這水賜了我罷。”行者道:
“呆子,不吃水了?”八戒道:“我的肚腹也不疼了,胎氣想是已行散了,灑然無事,又吃水何為?”行者道:“既是他兩個都好了,將水送你家罷。”那婆婆謝了行者,將余剩之水,裝於瓦罐之中,埋在後邊地下,對眾老小道:“這罐水,彀我的棺材本也!”眾老小無不歡喜,整頓齋飯,調開桌凳,唐僧們吃了齋。消消停停,將息了一宿。次日天明,師徒們謝了婆婆家,出離村舍。唐三藏攀鞍上馬。沙和尚挑著行囊。孫大聖前邊引路,豬八戒攏了韁繩,這裏才是洗凈口孽身幹凈,銷化凡胎體自然。
畢竟不知到國界中還有甚麽理會,且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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