雋疏於薛平彭傳
雋不疑字曼倩,勃海人也。治《春秋》,為郡文學,進退必以禮,名聞州郡。
武帝末,郡國盜賊群起,暴勝之為直指使者,衣繡衣,持斧,逐捕盜賊,督課郡國,東至海,以軍興誅不從命者,威振州郡。勝之素聞不疑賢,至勃海,遣吏請與相見。不疑冠進賢冠,帶櫑具劍,佩環玦,
久之,武帝崩,昭帝即位,而齊孝王孫劉澤交結郡國豪桀謀反,欲先殺青州刺史。不疑發覺,收捕,皆伏其辜。擢為京兆尹,賜錢百萬。京師吏民敬其威信。每行縣錄囚徒還,其母輒問不疑:“有所平反,活幾何人?”即不疑多有所平反,母喜笑,為飲食言語異於他時;或亡所出,母怒,為之不食。故不疑為吏,嚴而不殘。
始元五年,有一男子乘黃犢車,建黃旐,衣黃襜褕,著黃冒,詣北闕,自謂衛太子。公車以聞,詔使公卿、將軍、中二千石雜識視。長安中吏民聚觀者數萬人。右將軍勒兵闕下,以備非常。丞相、禦史、中二千石至者並莫敢發言。京兆尹不疑後到,叱從吏收縛。或曰:“是非未可知,且安之。”不疑曰:“諸君何患於衛太子!昔蒯聵違命出奔,輒距而不納,《春秋》是之。衛太子得罪先帝,亡不即死,今來自詣,此罪人也。”遂送詔獄。
天子與大將軍霍光聞而嘉之,曰:“公卿大臣當用經術明於大誼。”由是名聲重於朝廷,在位者皆自以不及也。大將軍光欲以女妻之,不疑固辭,不肯當。久之,以病免,終於家。京師紀之。後趙廣漢為京兆尹,言:“我禁奸止邪,行於吏民,至於朝廷事,不及不疑遠甚。”廷尉驗治何人,竟得奸詐。本夏陽人,姓成名方遂,居湖,以蔔筮為事。有故太子舍人嘗從方遂蔔,謂曰:“子狀貌甚似衛太子。”方遂心利其言,幾得以富貴,即詐自稱詣闕,廷尉逮召鄉裏知識者張宗祿等,方遂坐誣罔不道,要斬東市。一雲姓張名延年。
疏廣字仲翁,東海蘭陵人也。少好學,明《春秋》,家居教授,學者自遠方至。征為博士、太中大夫。地節三年,立皇太子,選丙吉為太傅,廣為少傅,數月,吉遷禦史大夫,廣徙為太傅。
廣兄子受字公子,亦以賢良舉為太子家令。受好禮恭謹,敏而有辭。宣帝幸太子宮,受迎謁應對,及置酒宴,奉觴上壽,辭禮閑雅,上甚歡說。頃之,拜受為少傅。
太子外祖父特進平恩侯許伯以為太子少,白使其弟中郎將舜監護太子家。上以問廣,廣對曰:“太子國儲副君,師友必於天下英俊,不宜獨親外家許氏。且太子自有太傅、少傅。官屬已備,今復使舜護太子家,視陋,非所以廣太子德於天下也。”上善其言,以語丞相魏相,相免冠謝曰:“此非臣等所能及。”廣由是見器重,數受賞賜。太子每朝,因進見,太傅在前,少傅在後。父子並為師傅,朝廷以為榮。
在位五歲,皇太子年十二,通《論語》、《孝經》。廣謂受曰:“吾聞‘
廣既歸鄉裏,日令家共具設酒食,請族人故舊賓客,與相娛樂。數問其家金余尚有幾所,趣賣以共具。居歲余,廣子孫竊謂其昆弟老人廣所愛信者曰:“子孫幾及君時頗立產業基址,今日飲食,費且盡。宜從丈人所,勸說君買田宅。”老人即以閑暇時為廣言此計,廣曰:“吾凱老悖不念子孫哉?顧自有舊田廬,令子孫勤力其中,足以共衣食,與凡人齊。今復增益之以為贏余,但教子孫怠惰耳。賢而多財,則捐其誌;愚而多財,則益其過。且夫富者,眾人之怨也;吾既亡以教化子孫,不欲益其過而生怨。又此金者,聖主所以惠養老臣也,故樂與鄉黨宗族共饗其賜,以盡吾余日,不亦可乎!”於是族人說服。皆以壽終。
於定國字曼倩,東海郯人也。其父於公為縣獄吏、郡決曹,決獄平,羅文法者於公所決皆不恨。郡中為之生立祠,號曰於公祠。
東海有孝婦,少寡,亡子,養姑甚謹,姑欲嫁之,終不肯。姑謂鄰人曰:“孝婦事我勤苦,哀其亡子守寡。我老,久累丁壯,奈何?”其後姑自經死,姑女告吏:“婦殺我母”。吏捕孝婦,孝婦辭不殺姑。吏驗治,孝婦自誣服。具獄上府,於公以為此婦養姑十余年,以孝聞,必不殺也。太守不聽,於公爭之,弗能得,乃抱其具獄,哭於府上,因辭疾去。太守竟論殺孝婦。郡中枯旱三年。後太守至,蔔筮其故,於公曰:“孝婦不當死,前太守強斷之,咎黨在是乎?”於是太守殺牛自祭孝婦冢,因表其墓,天立大雨,歲孰。郡中以此大敬重於公。
定國少學法於父,父死,後定國亦為獄中、郡決曹,補廷尉史,以選與禦史中丞從事治反者獄,以材高舉侍禦史,遷禦史中丞。會昭帝崩,昌邑王征即位,行淫亂,定國上書諫。後王廢,宣帝立,大將軍光領尚書事,條奏群臣諫昌邑王者皆超遷。定國由是為光祿大夫,平尚書事,甚見任用。數年,遷水衡都尉,超過廷尉。
定國乃迎師學《春秋》,身執經,北面備弟子禮。為人廉恭,尤重經術士,雖卑賤徒步往過,定國皆與鈞禮,恩敬甚備,學士鹹稱焉。其決疑平法,務在哀鰥寡,
甘露中,代黃霸為丞相,封西平侯。三年,宣帝崩,元帝立,以定國任職舊臣,敬重之。時陳萬年為禦史大夫,與定國並位八年,論議無所拂。後貢禹代為禦史大夫,數處駁議,定國明習政事,率常丞相議可。然上始即位,關東連年被災害,民流入關,言事者歸咎於大臣。上於是數以朝日引見丞相、禦史,入受詔,條責以職事,曰:“惡吏負賊,妄意良民,至亡辜死。或盜賊發,吏不亟追而反系亡家,後不敢復告,以故浸廣。民多冤結,州郡不理,連上書者交於闕廷。二千石選舉不實,是以在位多不任職。民田有災害,吏不肯除,收趣其租,以故重困。關東流民饑寒疾疫,已詔吏轉漕,虛倉廩開府臧相振救,賜寒者衣,至春猶恐不贍。今丞相、禦史將欲何施以塞此咎?悉意條狀,陳朕過失。”定國上書謝罪。
永光元年,春霜夏寒,日青亡光,上復以詔條責曰:“郎有從東方來者,言民父子相棄。丞相、禦史案事之吏匿不言邪?將從東方來者加增之也?何以錯繆至是?欲知其實。方今年歲未可預知也,即有水旱,其憂不細。公卿有可以防其未然,救其已然者不?各以誠對,毋有所諱。”定國惶恐,上書自劾,歸侯印,
子永嗣。少時,耆酒多過失,年且三十,乃折節修行,以父任為侍中中郎將、長水校尉。定國死,居喪如禮,孝行聞。由是以列侯為散騎、光祿勛,至禦史大夫。尚館陶公主施。施者,宣帝長女,成帝姑也,賢有行,永以選尚焉。上方欲相之,會永薨。子恬嗣。恬不肖,薄於行。
始,定國父於公,其閭門壞,父老方共治之。於公謂曰:“少高大閭門,令容
薛廣德字長卿,沛郡相人也。以《魯詩》教授楚國,龔勝、舍師事焉。蕭望之為禦史大夫,除廣德為屬,數與論議,器之,薦廣德經行宜充本朝。為博士,論石渠,遷諫大夫,代貢禹為長信少府、禦史大夫。
廣德為人溫雅有醞藉。及為三公,直言諫爭。始拜旬日間,上幸甘泉,郊泰時畤,禮畢,因留射獵。廣德上書曰:“竊見關東困極,人民流離。陛下日撞亡秦之鐘,聽鄭、衛之樂,臣誠悼之。今士卒暴露,從官勞倦,願隊下亟反官,思與百姓同憂樂,天下幸甚。”上即日還。其秋,上酎祭宗廟,出便門,欲禦樓船,廣德當乘輿車,免冠頓首曰:“宜從橋。”詔曰:“大夫冠。”廣德曰:“陛下不聽臣,臣自刎,以血汙車輪,陛下不得入廟矣!”上不說。先驅光祿大夫張猛進曰:“臣聞
後月余,以歲惡民流,與丞相定國、大司馬車騎將軍史高俱
平當字子思,祖父以訾百萬,自下邑徙平陵。當少為大行治禮丞,功次補大鴻臚文學,察廉為順陽長、栒邑令,以明經為博士,公卿薦當論議通明,給事中。每有災異,當輒傅經術,言得失。文雅雖不能及蕭望之、匡衡,然指意略同。
自元帝時,韋玄成為丞相,奏罷
頃之,使行流民幽州。舉奏刺史二千石勞徠有意者,言勃海鹽池可且勿禁,以救民急。所過見稱,奉使者十一人,為最,遷丞相司直。坐法,左遷逆方刺史,復征入為太中大夫給事中,累遷長信少府、大鴻臚、光祿勛。
先是,太後姊子衛尉淳於長白言昌陵不可成,下有司議。當以為作治連年,可遂就。上既罷昌陵,以長首建忠策,復下公卿議封長。當又以為長雖有善言,不應封爵之科。坐前議不正,左遷鉅鹿太守。後上遂封上。當以經明《禹貢》,使行河,為騎都尉,領河堤。
哀帝即位,征當為光祿大夫、諸吏、散騎,復為光祿勛、禦史大夫,至丞相。以冬月,賜爵關內侯。明年春,上使使者召,欲封當。當病篤,不應召。室家或謂當:“不可強起受侯印為子孫耶?”當曰:“吾居大位,已負素餐之責矣,起受侯印,還臥而死,
鼓宣字子佩,淮陽陽夏人也。治《易》,事張禹,舉為博士,遷東平太傅。禹以帝師見尊信,薦宣經明有威重,可任政事,繇是入為右扶風,遷廷尉,以王國人出為太原太守。數年,復入為大司農、光祿勛、右將軍。哀帝即位,徙為左將軍。歲余,上欲令丁、傅處爪牙官,乃策宣曰:“有司數奏言諸侯國人不得宿衛,將軍不宜典兵馬,處大位。朕唯將軍任漢將之重,而子又前取淮陽王女,婚姻不絕,非國之制。使光祿大夫曼賜將軍黃金五十斤、安車駟馬,其上左將軍印綬,以關內侯歸家。”
宣罷數歲,諫大夫鮑宣數薦宣。會元壽元年正月朔日蝕,鮑宣復言,上乃召宣為光祿大夫,遷禦史大夫,轉為大司空,封長平侯。
會哀帝崩,新都侯王莽為大司馬,秉政專權。宣上書言:“三公鼎足承君,一足不任,則覆亂美實。臣資性淺薄,年齒老眊,數伏疾病,昏亂遺忘,願上大司空、長平侯印綬,
贊曰:雋不疑學以從政,臨事不惑,遂立名跡,終始可述。疏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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