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讓德文明武定章聖元孝皇帝大中祥符三年(遼統和二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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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己卯朔,遼主如中京。

丙戌,安定郡王惟吉薨。魏王德昭之子,好學善屬文,嫻草、隸、飛白。性至孝,初,太祖命孝章皇後撫養之,及後薨,哀過所生,每誦《詩》至“生我劬勞”句,涕泗交下,宗室中稱其賢。謚康孝。

甲午,詔獎知益州任中正,轉運使言吏民列狀願留之也。中正及並州劉綜皆以善政聞,帝謂輔臣曰:“籓方重地,切在得人。自今須歷方面,始可擢為大官,卿等悉之。”

辛醜,京師大雨,平地數尺,壞廬舍,民有壓死者,賜布帛。

先是,高麗國王王治之妃皇甫氏,有外族金致陽,出入宮掖,人言其有私,王治杖致陽,配遠地。王治薨,子誦嗣位,年十八矣。皇甫妃攝政,召致陽,授閤門通事舍人,不數年,貴寵無比。皇甫妃生子,即私於致陽所生也,謀立為王後。王誦有從弟徇,號大良院君,皇甫妃忌之,強令為僧,復遣人潛害,賴寺僧匿之獲免。

王誦有疾,密召給事中蔡忠順,諭以輔立詢,勿令國屬異姓。忠順議遣人迎詢,而召西北面巡檢使康肇入衛。肇聞召,行至洞州,其幕下主書魏從、掌書記崔昌素怨王誦,謀為亂,紿肇曰:“王疾篤,命在頃刻,宜徐行觀變。”肇猶豫不行。皇甫妃聞肇且至,惡之,遣內侍守岊領以遏之。肇父在王京,知釁隙已開,乃為書納竹杖中,令奴除發為僧,報肇曰:“王已逝,群兇用事,可亟舉兵來!”奴晝夜急走至肇所,氣竭而斃。肇探仗得書,信為然,即率甲騎五千,聲言入靖國難,至平州,始知王誦未薨,喪氣垂頭良久。其黨曰:“業已來,不可止也。”肇意遂決,廢王誦為讓國公,殺致陽,遷皇甫妃於黃州,流其親黨於海島;遣兵迎詢,立為王。詢以肇為西京留守。肇旋弒王誦於積城縣。

遼主謂群臣曰:“康肇弒其君誦而立詢,因而相之,大逆也,宜發兵問其罪。”群臣皆曰:“可。”國舅詳袞蕭迪裏諫曰:“國家連年征討,士卒抏敝。況陛下在諒陰,年谷不登,創痍未復。高麗小國,城壘完固,勝不為武,萬一失利,恐貽後悔。不如遣一介之使,告問其故,彼若伏罪則已,不然,興師未晚。”遼主狃於南伐之勝,不聽,丙午,詔諸道繕甲兵以備東征。

六月,庚戌,遼遣使告糴,詔雄州糴粟二萬石,賤價賑之。

知河中府楊舉正言本府父老僧道千二百九十人狀請車駕親祀後土,詔不許。

丙辰,頒諸州《釋奠玄聖文宣王廟》並《祭器圖》。

詔:“前歲陜西饑民有鬻子者,官為贖還其家。”

翰林侍讀學士、禮部尚書郭贄卒。帝以舊學故,親往哭之,輟朝三日,贈左仆射,謚文懿。贄喜延譽後進,宋白、趙昌言,皆其所薦也。

翰林侍讀學士、禮部尚書邢昺,被病請告。壬戌,帝親臨問,賜藥一奩。故事,非宗戚將相,無省疾臨喪之禮,惟郭贄與昺以恩舊特用之。及卒,輟朝二日,贈左仆射。洪湛之得罪也,昺力居多,王欽若德之,昺被寵幸,亦欽若左右之。

秋,七月,丙申,戶部尚書溫仲舒卒,贈左仆射,謚恭肅。仲舒少與呂蒙正契厚,又同登第。仲舒黜廢累年,蒙正居中書,極力援引;及被任用,反攻蒙正,士論薄之。

己亥,詔:“南宮、北宅大將軍已下各赴書院講經史。諸子十歲以上並須入學,每日授經書,至午後乃罷;仍委侍教教授、伴讀官誘勸,無令廢惰。”

辛醜,文武官、將校、耆艾、道釋三萬餘人詣闕請祀汾陰後土,不允。表三上,八月,丁未朔,詔以來年春有事於汾陰。

戊申,以知樞密院事陳堯叟為祀汾陰經度制置使,翰林學士李宗諤副之。

河北轉運使李士衡獻錢帛三十萬以佐用度,詔褒之。

己酉,發陜西、河東兵五千人赴汾陰給役,置急腳遞鋪,出廄馬,增驛傳遞鋪卒至八千餘人。

庚戌,命翰林學士晁迥、楊億等與太常禮院詳定祀汾陰儀註。

詔:“汾陰路禁弋獵,不得侵占民田,如東封之制。”

壬子,升、洪、潤州屢火,遣使存撫,祀境內山川。

甲寅,召近臣觀書龍圖閣,帝閱《元和國計簿》,三司使丁謂進曰:“唐江淮歲運米四十萬至長安,今乃五百餘萬,府庫充仞,倉廩盈衍。”帝曰:“民俗康阜,誠賴天地宗廟降祥,而國儲有備,亦自計臣宣力也。”謂再拜謝。

丁巳,詔:“寶鼎縣不得笞箠人,有罪並送府驅遣。”

庚申,解州言池鹽不種自生,其味特嘉;取其精明尤異者上進。詔遣使祭池廟。

賜大理評事蘇耆進士及第。耆,易簡子,宰相王旦女婿也。耆先舉進士,及唱第,格在諸科,知樞密院陳堯叟為帝具言之,帝顧問旦,旦卻立不對。耆曰:“願縣修學。”既出,堯叟謂旦曰:“公一言,則耆及第矣。”旦笑曰:“上親臨軒試天下士,示至公也。旦為宰相,自薦親屬於冕旒之前,士子盈庭,得無失禮?”堯叟愧謝曰:“乃知宰相真自有體。”至是耆獻所為文,召試學士院,而有是命。旦長女婿殿中丞雍丘韓億,亦嘗獻所為文,帝亟欲召試,旦力辭之。億例當守遠郡,帝特召見,改太常博士,知洋州。旦私語其女曰:“韓郎入川,汝第歸吾家,勿憂也。吾若有求於上,它日使人指韓郎緣婦翁奏免遠適,則其為損不細矣。”億聞之,喜曰:“公待我厚也。”

丙寅,遼主謁顯陵、乾陵。

丁卯,群臣五表請上尊號;不許。

遼主自將伐高麗,以皇弟楚王隆祐留守京師,北府宰相、駙馬都尉蕭巴雅爾為都統,北面林牙蕭僧努為都監。

辛未,命曹利用祭汾河。

有司定祀後土儀,度廟庭,擇地為坎,其玉冊、玉匱、石匱、石感、印寶,悉如社首之制;從之。

乙亥,河中府父老千七百人詣闕迎駕,帝勞問之,賜以緡帛。

九月,戊寅,詔:“西路行營,宜令儀鸞司止用油幕為屋,以備宿衛,不須覆以蘆竹。”

辛巳,河東轉運使、兵部郎中陳若拙請以所部緡錢芻粟十萬轉輸河中以助經費,許之。

癸未,陳堯叟言:“築壇於脽上,如方丘之制。廟北古雙柏旁起堆阜,即就用其地焉。”

乙酉,遼使冊西平王李德明為夏國王。旋遺樞密直學士高正、引進使韓杞宣問高麗王詢。

丁亥,帝作《宗室座右銘》並註,賜寧王元亻屋而下,從判宗正等趙湘請也。

知華州崔端言父老二千餘人欲詣闕請幸西嶽,詔答之。

癸巳,杖殺入內高品江守恩於鄭,坐擅取民田麥穗及私役軍士故也。論者謂朝廷行罰不私,中外莫不悚慶。

初,有司議:“祀宇之旁難行覲禮,欲俟還至河中,朝會,肆赦。”於是陳堯叟等言:“寶鼎行宮之前,可以設壇遺,如東封之制。”詔如堯叟等奏。

甲辰,內出綏撫十六條,頒江、淮南安撫使。

冬,十月,庚戌,陳堯叟言解州父老欲詣闕奉迎車駕,詔堯叟諭止之。

戊午,命三司使丁謂赴汾陰路計度糧草。

庚申,丁謂等上《大中祥符封禪記》五十卷,帝制序,藏祕閣。

是月,女真進良馬萬匹於遼,乞從征高麗,遼主許之。高麗王王詢遣使奉表於遼,乞罷師,不許。

十一月,庚辰,司天臺韓顯符所造銅渾儀,徙置於龍圖閣,召輔臣同觀。詔顯符擇監官或子孫可教者授其法。

李允則以遼人舉兵伐高麗事上聞,帝謂王旦等曰:“契丹伐高麗,萬一高麗窮蹙,或歸於我,或來乞師,何以處之?”旦曰:“當顧其大者。契丹方固盟好,高麗貢奉累歲不一至。”帝曰:“然。可諭登州侍其旭,如高麗有使來乞師,即語以累年貢奉不入,不敢達於朝廷;如有歸投者,第存恤之,不須以聞。”

遼主自將步騎四十萬,號義軍,乙酉,渡鴨綠江。康肇率師禦之,戰敗,退保銅州。遼主封書於箭,諭高麗曰:“朕以前王誦服事朝廷久矣,今逆臣康肇,弒君立幼,故親率精兵,已臨國境。汝等能縛送康肇,即可班師。”丙戌,肇分兵為三,隔水而陣,一營於州西,據三水之會,肇居其中,一營於近州之山,一附城而營。肇以劍車排陣,遼師進攻之,屢卻。肇遂有輕敵之心,與人彈棋。丙戌,遼先鋒耶律敏諾率詳袞耶律達魯擊破三水砦,擒斬肇及副將李立,追亡數十裏,獲所棄糧餉、鎧仗不可勝計。會遼主軍至,斬首三萬餘級。戊子,銅、霍、貴、寧等州皆降。都統蕭巴雅爾復大破高麗於努古達嶺。

辛卯,王詢遣使上表請朝,遼主命群臣議,皆謂宜納。積慶宮使耶律瑤珠獨曰:“詢始一戰而敗,遽求納款,此詐耳,納之恐墮其計。待其勢窮力屈,納之未晚。”遼主亟於成功,許其朝,遂禁軍士俘掠,以政事舍人馬保佑為開京留守,安州團練使昂克巴為副留守,遺太子太師伊蘭將騎兵一千送保佑等赴京,又遣右仆射高正率兵往迓王詢。

先是詢遣中郎將智蔡文援西京,而遼令盧顗、劉經入西京諭降。其守將已繕降表矣,蔡文至,焚其表,殺顗、經。城中疑貳,蔡文出屯城南。會東北界都巡檢使卓思正率兵至,與蔡文合兵入城守。遼又使韓杞等往諭,思正出驍騎突殺杞等。思正以蔡文為先鋒出拒,保佑、伊蘭等敗走。又圍高正使館,正與麾下壯士突圍出,餘卒多死。遼主怒,復遣伊蘭擊之,蔡文累戰皆敗。越五日,遼主進駐城西,城中恟懼,思政佯言出戰,夜開門循,蔡文奔還。

高麗諸臣欲降,姜邯寶曰:“當避其鋒,徐圖興復耳。”王詢乃夜攜後宮及吏部侍郎蔡忠順等遁去。巴雅爾、敏諾等破開京,焚宮廟民居皆盡,追至清江而還。

庚子,陜州言寶鼎縣黃河清。十二月,丙午,寶鼎縣黃河再清。集賢校理晏殊獻《河清頌》。

壬子,大宴含光殿。軍校營在新城外者,並令終宴,至夕,遣內侍持鑰往諸門,俟盡出,闔扉入鑰。遂為定制。

乙卯,告太廟,奉天書,如東封之制。

丙辰,以資政殿大學士向敏中權東京留守;三司使丁謂為行在三司使,鹽鐵副使林特副之。

丁巳,翰林學士李宗諤等上《新修諸道圖經》千五百六十六卷,詔獎之。

禁扈從諸色人燔爇道路草木。

知雜禦史趙湘,請依《周禮》置土訓、誦訓,纂錄所經山川古跡風俗,以資宸覽;詔錢易、陳越、劉筠、宋綬掌其事,每頓進一卷。

龍圖閣待制孫奭,由經術進,守道自處,即有所言,未嘗阿附取悅。帝嘗問以天書,奭對曰:“臣愚所聞:‘天何言戰!’豈有書也!”帝知奭樸忠,每優容之。是歲,特命向敏中諭奭,令陳朝廷得失。奭上納諫、恕直、輕徭、薄賦四事,頗施用其言。及將有汾陰之役,會歲旱,京師近郡谷價翔貴,奭遂奏疏曰:“先王蔔征五年,歲習其祥,祥習則行,不習則增修德而改蔔。陛下始畢東封,更議西幸,則非先王蔔征五年慎重之意,其不可一也。夫汾陰後土,事不經見。昔漢武帝將行封禪大禮,欲優遊其事,故先封中嶽,祀汾陰,始巡幸郡縣,浸尋於泰山。今陛下既已登封,復欲行此,其不可二也。《周禮》,圜丘、方澤,所以郊祀天地,今南北郊是也。漢初承秦,唯立五畤以祀天,而後土無祀,故武帝立祠於汾陰。自元、成以來,從公卿之議,徙汾陰後土於北郊,後之王者多不祀汾陰。今陛下乃欲舍北郊而祀汾陰,其不可三也。西漢都雍,去汾陰至近。今陛下經重關,越險阻,輕棄京師根本,其不可四也。河東者,唐王業所起之地,唐又都雍,故明皇間幸河東,因祀後土,與聖朝事異。今陛下無故欲祠汾陰,其不可五也。夫遇災而懼,周宣所以中興。比年以來,水旱相繼,陛下宜側身修德以答天譴,豈宜下徇奸回,遠勞民庶,忘社稷之大計,慕簫鼓之盤遊!其不可六也。夫雷以二月出,八月入,失時則為異;今震雷在冬,為異尤甚。天戒丁寧,陛下未悟,其不可七也。先王先成民而後致力於神,今國家土木之功,累年未息,水旱作沴,饑饉居多;乃欲勞民事神,神其享之乎!其不可八也。陛下欲行此禮,不過如漢武帝、唐明皇刻石頌功而已,此皆虛名也。陛下欽明睿哲,當追蹤二帝、三王之事,豈止效此虛名!其不可九也。唐明皇嬖寵害政,奸佞當塗,身播國屯,兵纏魏闕,今議者引開元故事以為盛烈,乃欲倡導陛下而為之,其不可十也。臣猶懼言不逮意,願少賜清問,以畢其說。”

帝遣內侍皇甫繼明諭以具條再上,於是奭又上疏曰:“陛下將幸汾陰,而京師民心弗寧,江、淮之眾,困於調發,理須鎮安而矜存之。且土木之功未息而攘奪之盜必行,契丹治兵不遠邊境,雖馳單使,寧保其心!昔黃巢出自兇饑,陳勝起於徭戍。隋煬帝緣勤遠略,唐高祖由是開基;晉少主智昧邊防,耶律德光因之入汴。今陛下俯從奸佞,遠棄京師,罔念民疲,不虞邊患,涉仍歲薦饑之地,修違經久廢之祠,又安知饑民之中無黃巢之劇賊乎?役徒之內無陳勝之大誌乎?肘腋之下無英雄之窺伺乎?燕薊之間無敵人之觀釁乎?陛下方祠後土,駐蹕河中,若敵騎敗盟,忽及澶淵,陛下知魏鹹信能堅據河橋乎?周瑩居中山能摧鋒卻敵乎?又或渠魁俠帥,嘯聚原野,劫掠州縣,侵軼郊畿,行在遠聞,得不驚駭?陛下雖前席問計,群臣欲借箸出奇,以臣料之,恐無及也。又,竊見今之奸臣,以先帝寅畏天災,詔停封禪,故贊陛下力行東封,以為繼成先誌也。先帝欲北平幽朔,西取繼遷,大勛未集,用付陛下,則群臣未嘗獻一謀、畫一策,以佐陛下繼先帝之誌。而乃卑辭重幣,求和於契丹,蹙國縻爵,姑息於保吉;謂主辱臣死為空言,以誣下罔上為己任。撰造祥瑞,假托鬼神,才畢東封,便議西幸,輕勞聖駕,虐害饑民,冀其無事往還,謂已大成勛績。是陛下以祖宗艱難之業,為佞邪僥幸之資,臣所以長嘆痛哭也!”

時群臣數奏祥瑞,奭又上疏言:“五載巡狩,《虞書》常典;觀民設教,羲《易》明文。何須紫氣黃雲,始能封嶽;嘉禾異草,然後省方!今野雕山鹿,並形奏簡,秋旱冬雷,率皆稱賀。將以欺上天,則上天不可欺;將以愚下民,則下民不可愚;將以欺後世,則後世必不信;腹非竊笑,有識盡然,上玷聖明,不為細也!”疏入,不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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