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之遴
之遴字思貞,八歲能屬文。虬曰:“此兒必以文興吾宗。”常謂諸子曰:“若比之顔氏,之遴得吾之文。”由是州裏稱之。時有沙門僧惠有異識,每詣虬必呼之遴小字曰:“僧伽福德兒。”握手而進之。
年十五,舉茂才,明經對策,沈約、任昉見而異之。吏部尚書王瞻嘗候任昉,遇之遴在坐,昉謂瞻曰:“此南陽劉之遴,學優未仕,水鏡所宜甄擢。”即辟爲太學博士。昉曰:“爲之美談,不如面試。”時張稷新除尚書仆射,托昉爲讓表,昉令之遴代作,操筆立成。昉曰:“荊南秀氣,果有異才,後仕必當過仆。”禦史中丞樂藹即之遴之舅,憲臺奏彈,皆令之遴草焉。後爲荊州中從事,梁簡文臨荊州,仍遷宣惠記室。之遴篤學明審,博覽群籍,時劉顯、韋棱並稱強記,之遴每與討論,鹹不過也。
累遷中書侍郎,後除南郡太守。武帝謂曰:“卿母年德並高,故令卿衣錦還鄉,盡榮養之理。”轉西中郎湘東王繹長史,太守如故。初,之遴在荊府,常寄居南郡,忽夢前太守袁彖謂曰:“卿後當爲折臂太守,即居此中。”之遴後牛奔墮車折臂,右手偏直,不復得屈伸,書則以手就筆,嘆曰:“豈黥而王乎?”周舍嘗戲之曰:“雖復並坐可橫,政恐陋巷無枕。”後連相兩王,再爲此郡,歷秘書監。
出爲郢州行事,之遴意不願出,固辭曰:“去歲命絕離巽,不敢東下;今年所忌又在西方。”武帝手敕曰:“朕聞妻子具,孝衰於親,爵祿具,忠衰於君。卿既內足,理忘奉公之節。”遂爲有司奏免。後爲都官尚書、太常卿。
之遴好古愛奇,在荊州聚古器數十百種,有一器似甌可容一斛,上有金錯字,時人無能知者。又獻古器四種於東宮。其第一種,鏤銅鴟夷榼二枚,兩耳有銀鏤,銘雲:“建平二年造。”其第二種,金銀錯鏤古鐏二枚,有篆銘雲:“秦容成侯適楚之歲造。”其第三種,外國澡灌一口,有銘雲:“元封二年,龜茲國獻。”其第四種,古制澡盤一枚,銘雲:“初平二年造。”
時鄱陽嗣王範得班固所撰漢書真本獻東宮,皇太子令之遴與張纘、到溉、陸襄等參校異同,之遴錄其異狀數十事,其大略雲:“案古本漢書稱永平十六年五月二十一日己酉,郎班固上,而今本無上書年月日子。又案古本敘傳號爲中篇,今本稱爲敘傳,又今本敘傳載班彪事行,而古本雲“彪自有傳”。又今本紀及表誌列傳不相合爲次,而古本相合爲次,總成三十八卷。又今本外戚在西域後,古本外戚次帝紀下。又今本高五子、文三王、景十三王、孝武六子、宣元六王雜在諸傳帙中,古本諸王悉次外戚下,在陳項傳上。又今本韓彭英盧吳述雲:“信惟餓隸,布實黥徒,越亦狗盜,芮尹江湖。雲起龍驤,化爲侯王。”古本述雲:“淮陰毅毅,仗劍周章,邦之傑子,實惟彭、英。化爲侯王,雲起龍驤。”又古本第三十七卷解音釋義,以助雅詁;而今本無此卷也。”
之遴好屬文,多學古體,與河東裴子野、沛國劉顯恒共討論古籍,因爲交好。時周易、尚書、禮記、毛詩並有武帝義疏,唯左氏傳尚闕,之遴乃著春秋大意十科,左氏十科,三傳同異十科。合三十事上之。帝大悅,詔答曰:“省所撰春秋義,比事論書,辭微旨遠,編年之教,言闡義繁。丘明傳洙、泗之風,公羊宗西河之學,鐸椒之解不追,瑕丘之說無取。繼踵胡母,仲舒雲盛,因循谷梁,千秋最篤。張蒼之傳左氏,賈誼之襲荀卿,源本分鑣,指歸殊致,詳略紛然,其來舊矣。昔在弱年,久經研味,一從遺置,迄將五紀。兼晚秋晷促,機事罕暇,夜分求衣,未遑披括。須待夏景,試欲推尋,若溫故可求,別酬所問也。”
始武帝於齊代爲荊府諮議,時之遴父虬隱在百裏洲,早相知聞。帝偶匱乏,遣就虬換谷百斛。之遴時在父側,曰:“蕭諮議躓士,雲何能得舂,願與其米。”虬從之。及帝即位常懷之。侯景初以蕭正德爲帝,之遴時落景所,將使授璽紱。之遴預知,仍剃發披法服乃免。先是,平昌伏挺出家,之遴爲詩嘲之曰:“傳聞伏不鬥,化爲支道林。”及之遴遇亂,遂披染服,時人笑之。
尋避難還鄉,湘東王繹嘗嫉其才學,聞其西上至夏口,乃密送藥殺之。不欲使人知,乃自制誌銘,厚其賻贈。前後文集五十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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