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祖啟運立極英武睿文神德聖功至明大孝皇帝開寶八年(遼保寧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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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正月,丙子,權知池州樊若水敗江南兵四千人於州界。

壬寅,遼望祀木葉山。

初,曹彬等師未出,帝命王明為黃州刺史,密授方略。明既視事,亟修葺城壘,訓練士卒。至是以明為池州至嶽州江路巡檢戰棹都部署。辛巳,明遣兵馬都監武守謙等渡江,敗江南兵於武昌,拔樊山寨。

是日,行營左廂戰棹都監田欽祚敗江南兵於溧水。江南都統李雄謂諸子曰:“吾必死於國難,爾曹勉之!”父子八人皆沒於陣。

乙酉,帝禦長春殿,謂宰相曰:“古之為君者,鮮能無過,朕常夙夜畏懼,防非窒欲,庶幾以德化人之義。如唐太宗受人諫疏,直詆其失,曾不愧恥;豈若不為之,而使天下無間言哉!為臣者或不終名節,陷於不義,蓋忠信之薄而獲福亦鮮,斯可戒矣。”

庚寅,曹彬等進攻金陵,行營馬軍都指揮使李漢瓊率所部渡淮南,取巨艦,實以葭葦,順風縱火,攻其水寨,拔之。初次秦淮,江南兵水陸十餘萬,背城而陣,時舟楫未具,潘美率所部先濟,大兵隨之,江南兵大敗。江南復出兵,將溯流奪采石浮梁,美旋擊破之。

癸巳,命京西轉運使李符益調荊湖軍食赴金陵城下。

二月,權知潭州硃洞遣兵馬都監石曦敗江南兵於袁州西界。

癸醜,曹彬等敗江南兵於白鷺洲,乙卯,拔升州關城,守陴者皆遁入其城內。

癸亥,北漢遣雁門節度使劉繼文貢方物於遼。

甲子,知揚州侯陟敗江南兵於宣化鎮。

丙寅,遼以青牛、白馬祭天地。

丁卯,以知制誥王祐權知貢舉,知制誥扈蒙、左補闕梁周翰、秘書丞雷德驤並權同知貢舉。權同知貢舉始此。

戊辰,帝禦講武殿,覆試王祐等所奏合格舉人王式等,因語之曰:“向者登科名級,多為勢家所取,塞孤貧之路。今朕躬親臨試,以可否進退,盡革前弊矣。”式等皆頓首謝。於是內出詩題試之,得進士王嗣宗以下三十人,諸科紀自成等三十四人。嗣宗,汾州人也。江南進士林松、雷說,試不中格,以其間道來歸,並賜《三傳》出身。

是月,江南知貢舉、戶部員外郎伍喬放進士張確等三十人。自保大十年開貢舉,訖於是歲,凡十七榜。

三月,尚食供膳,有虱緣食器旁,帝性寬仁多恕,謂左右曰:“勿令掌膳者知。”帝嘗讀《堯典》,嘆曰:“堯、舜之世,四兇之罪,止從投竄,何近代憲綱之密邪!”蓋有意於措刑也。故自二年至今,詔所貸死罪凡四千一百八人。

乙亥,權知廬州邢琪領兵渡江,至宣州界,攻拔義安寨。

壬午,遼耶律蘇薩獻黨項俘,分賜群臣。

庚寅,曹彬等敗江南兵於江中。

遼使克蔔茂固舒蘇來聘,詔閤門副使郝崇信至境上迓之。及至,館於都亭驛。己亥,入見,宴於長春殿,賜衣器有差。

壬寅,遣中使王繼恩領兵數千人赴江南。

夏,四月,教坊使衛德仁,以老乞外官,且援同光故事求領郡,帝曰:“用伶人為刺史,此莊宗失政,豈可效之!”宰相擬上州司馬,帝曰:“上佐乃士人所處,資望甚優,亦不可輕授。此輩但當於樂部遷轉耳。”乃命為太常寺大樂署令。

乙巳,王明敗江南兵於江州。

己酉,遼主祀木葉山;辛亥,射柳祈雨。遼主如頻蹕澱清暑。

癸醜,吳越兵圍常州,刺史禹萬成拒守,大將金成禮劫萬成,以其城降。

吳越初發兵,丞相沈虎子諫曰:“江南,國之屏蔽,奈何自撤其屏蔽乎?”不聽,遂罷虎子政事,命通儒學士錢塘崔仁冀代之。

壬戌,幸都亭驛,臨汴,觀飛江兵乘刀魚船習水戰。

曹彬等敗江南兵於秦淮北。

五月,壬申朔,以吳越國王錢俶守太師、尚書令,益食邑。

甲申,吳越王俶言江陰、寧遠軍及沿江諸寨皆降。

丁酉,王明破江南兵於武昌。

辛醜,河決濮州郭龍村。

初,陳喬、張洎為江南國主謀,請所在堅壁以老宋師。宋師入其境,國主弗憂也,日於後苑引僧道誦經、講《易》,不恤政事,軍書告急,皆莫得通,師傅城下累月,國主猶不知。時宿將皆前死,神衛統軍都指揮使皇甫繼勛者,暉之子也,年尚少,國主委以兵柄。繼勛素貴驕,初無效死意,但欲國主速降而口不敢發,每與眾雲:“北軍強勁,誰能敵之!”聞兵敗,則喜見顏色,曰:“吾固知其不勝也。”偏裨有募敢死士欲夜出營邀戰者,繼勛鞭其背而拘之,由是眾情憤怒。是月,國主自出巡城,見宋師列柵城外,旌旗滿野,知為左右所蔽,始驚懼,乃收繼勛付獄,殺之,軍士爭臠割其肉,頃刻都盡。繼勛既誅,凡兵機處分皆自澄心堂宣出,實洎等專之也。於是遣使召神衛軍都虞候硃全赟以上江兵入援。全赟擁十萬眾屯湖口,諸將請乘江漲速下,全赟曰:“我今前進,敵人必反據我後。戰而捷,可也;不捷,糧道且絕,奈何?”乃以書召南都留守柴克貞使代鎮湖口,克貞以病遷延不行,全赟亦不敢進,國主累促之,全赟不從。

詔以嶺表之俗,疾不呼醫,自皇化攸及,始知方藥;商人賫生藥度嶺者勿算。

六月,辛亥,河決頓丘。

辛酉,前鳳翔節度使、太師兼中書令魏王符彥卿卒,輟三日朝,官給葬事。

甲子,彗出柳,長四丈,晨見東方,西南指,凡八十三日乃滅。

丁卯,曹彬等敗江南兵於城下。

秋,七月,辛未朔,日有食之。

初,江南捷書累至,邸吏督李從鎰入賀,潘慎修以為“國且亡,當待罪,何賀也?”自是群臣稱慶,從鎰即奉表請罪。帝嘉其得禮,遣中使慰撫,供帳牢餼,悉從優給。壬午,復命李穆送從鎰還國,手詔促國主來降,且令諸將緩攻以待之。

遼黃龍府衛將燕頗殺都監強瑚以叛,遣敞史耶律曷裏必討之。

左司員外郎權知揚州侯陟,受賕不法,為部下所訟,追赴京師。陟素善參知政事盧多遜,私遣人求哀。時金陵未拔,帝以南土卑濕,秋暑,軍多疫,議令曹彬等退屯廣陵,休士馬為後圖,多遜爭不能得。會陟新從廣陵來,多遜教令上急變言江南事。陟時被病,帝令皇城卒掖入見,即大言:“江南平在旦夕,陛下奈何欲罷兵?願急取之。臣若誤陛下,願夷三族。”帝屏左右,召升殿問狀,遽寢前議,赦陟罪不治。八月,甲辰,復以陟判吏部流內銓。

癸亥,丁德裕言敗江南軍於潤州城下。

九月,壬申,帝狩近郊,逐兔,馬蹶,墜地,因引佩刀刺馬,殺之,既而悔之曰:“吾為天下主,輕事畋獵,又何罪馬哉!”自是遂不復獵。

遼耶律曷裏必敗燕頗於治河,遣其弟安摶追之。燕頗走保兀惹城,安摶乃還,以其餘黨千餘戶城通州。

初,江南聞有宋師,國主以京口要害,擢素所親任侍衛都虞候劉澄為潤州留後,臨行,謂曰:“卿未合離孤,孤亦難與卿別,但此行非卿不可。”澄泣涕辭歸,盡輦金玉以往,謂人曰:“此皆前後所賜,今當散此以圖勛業。”國主聞之喜。及吳越兵初至,營壘未成,左右請出兵掩之,澄不肯。國主尋命淩波都虞候盧絳引所部舟師八千來援,時澄已通降款,徐謂絳曰:“間者言都城受圍日久,若都城不守,守此何為!”絳亦知城終陷,遂潰圍而出。戊寅,澄帥將吏開門請降,潤州平。

李從鎰至江南諭帝旨,國主欲出降,陳喬、張洎以為城守甚固,北軍旦夕當自退,國主乃止。李穆還,帝復命諸將進兵。

及潤州平,外圍愈急,始謀遣使入貢,求緩兵。道士周惟簡,常以冠褐侍講周易,累官至虞部郎中致仕,於是張洎薦惟簡,復召為給事中,與修文館學士承旨徐鉉同使京師。時國主方督硃全赟舉湖口兵入援,謂鉉曰:“汝既行,即當止上江援兵。”鉉曰:“臣此行未必有濟,城中所恃者援兵耳,奈何止之?”國主曰:“方求和而復召兵,汝豈不危?”鉉曰:“當置臣於度外耳。”國主泣下,又親寫十數紙題寫奏目,令惟簡乘間求哀,欲謝政養病。

冬,十月,己亥,曹彬等遣使送鉉及惟簡赴闕。鉉居江南,以名臣自負,其來也,欲以口舌馳說存其國。於是大臣亦先白帝,言鉉博學有才辯,宜有以待之,帝笑曰:“第去,非爾所知也。”既而鉉入朝,仰而大言曰:“李煜無罪,陛下師出無名。”帝徐召升殿,使畢其說。鉉曰:“煜事陛下,如子事父,未有過失,奈何見伐?”其說累數百言。帝曰:“爾謂父子為兩家,可乎?”鉉不能對。惟簡尋以奏目進,帝覽之,謂曰:“爾主所言,我亦不曉也。”帝雖不為緩兵,然所以待鉉等,皆如未舉兵時。壬寅,鉉等辭歸江南。

辛亥,詔:“郡國令佐察民有孝弟力田、奇才異行或文武可用者,遣詣闕。

丁巳,遣使修洛陽宮室,帝始謀西幸也。

江南國復遣使貢銀五萬兩、絹五萬匹,乞緩師。

硃全赟自湖口以眾援金陵,號十五萬,縛木為筏,長百餘丈,戰艦大者容千人,將斷采石浮梁,會江水涸,戰艦不能驟進。王明屯獨樹口,遣其子馳騎入奏,帝密遣使令明於洲浦間多立長木若帆檣之狀以疑之。己未,全赟獨乘大航,高十餘重,上建大將旗幡。至皖口,行營步軍都指揮使劉遇揮兵急攻之,全赟以火油縱燒,遇軍不能支。俄而北風,反焰自焚,其眾不戰自潰,全斌惶駭,赴火死。擒其戰棹都虞候王暉等,獲兵仗數萬。金陵獨恃此援,由是孤城愈危蹙矣。

監察禦史劉蟠,性清介寡合,頗任數設詐以蔔人主之遇。蟠時領染院,乙醜,駕臨幸,蟠伺帝將至,輒衣短後衣,芒屩持梃以督役,頭蓬不治,遽出迎謁,帝以為能勤其官,賜錢二十萬。

遼主還自頻蹕澱,是月,釣魚於土河。

十一月,徐鉉及周惟簡還江南,未幾,國主復遣入奏,辛未,對於便殿。鉉言:“李煜以被病未任朝謁,非敢拒詔也,乞緩兵以全一邦之命。”其言甚切至。帝與反覆數四,鉉聲氣愈厲,帝怒,因按劍謂鉉曰:“不須多言!江南亦有何罪,但天下一家,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乎!”鉉惶恐而退,帝復詰責惟簡,惟簡甚懼,乃言:“臣本居山野,非有仕進意,李煜強遣臣來耳。臣素聞終南山多靈藥,它日願得棲隱。”帝憐而許之,仍各厚賜遣還。

庚辰,王明言敗江南兵於湖口。

先是曹彬等列三寨攻城,潘美居其北,以圖上。帝視之,指北寨謂使者曰:“此宜深溝自固,江南人必以夜來寇。亟語曹彬等,並力速成之,不然,將為所乘矣。”賜使者食,且召樞密使楚昭輔草詔,令徙置戰棹,使者食已即行。彬等承命,自督丁夫掘塹,塹成。丙戌,江南果夜出兵五千襲北寨,人持一炬,鼓噪而進。彬等縱其至,乃徐擊之,皆殲焉,又獲其將帥佩符印者凡十數人。

金陵被圍,自春徂冬,居民樵采路絕。曹彬終欲降之,累遣人告國主曰:“城必破矣,宜早為之所。”國主約先令其子清源郡公仲寓入朝,既而久不出。彬日遣人督之,且曰:“郎君不須遠適,若到寨,即四面罷攻矣。”國主終惑左右之言,但報雲:“仲寓趣裝未辦。”彬又遣告曰:“稍遲,即無及矣!”國主不聽。先是帝數遣使者諭彬以勿傷城中人,若猶困鬥,李煜一門,切無加害。於是彬忽稱疾不視事,諸將皆來問疾,彬曰:“余疾非藥石所愈,願諸公共為信誓,破城日不妄殺一人,則彬之疾愈矣。”諸將許諾,乃相與焚香為誓。翌日,彬即稱愈。

乙未,金陵城破,將軍咼彥、馬誠信及弟承俊帥壯士巷戰死。勤政殿學士豫章鐘蒨,朝服坐於家,亂兵至,舉族就死不去。

初,陳喬、張洎同建不降之議,事急,又相要同死。然洎實無死誌,於是攜妻子及橐裝入止宮中,引喬同見國主。喬曰:“臣負陛下,願加顯戮。若中朝有所詰責,請以臣為辭。”國主曰:“氣數已盡,卿死無益也。”喬曰:“縱不殺臣,何面目見士人乎!”遂自經死。洎曰:“臣與喬共掌樞務,國亡當俱死;又念陛下入朝,誰與陛下辨明此事!所以不死者,將有待也。”

彬整軍成列,至其宮城,國主乃奉表納降,與其群臣迎拜於門。先見潘美,設拜,美答之;次拜彬,彬使人語之曰:“介胄在身,拜不敢答。”即選精卒千人守其門外,令曰:“有欲入者,一切拒之。”始,國主積薪宮中,約盡室赴火死,及見彬,彬慰安之,且諭以“歸朝俸賜有數,當厚自賫裝,既為有司所籍,一物不可復得矣。”因復遣煜入宮,惟意所欲取。梁迥、田欽祚等諫曰:“倘有不虞,咎將誰執?”彬笑而不答。迥等爭不已,彬曰:“煜素無斷,今已降,必不能自引決,可亡慮也。”又遣兵百人為輦載輜重。煜方憤嘆國亡,無意蓄財,頗以黃金分賜近臣。彬既入金陵,申嚴禁暴之令,士大夫保全者甚眾,仍大搜於軍,無得匿人妻子。倉廩府庫,委轉運使許仲宣按籍檢視,彬一不問,師旋,惟圖籍、衣衾而已。

十二月,己亥朔,江南捷書至,凡得州十九,軍三,縣一百有八,戶六十五萬五千六十有五,群臣皆稱賀。帝泣謂左右曰:“宇縣分割,民受其禍,攻城之際,必有橫罹鋒刃者,此實可哀也。”即詔出米十萬石賑城中饑民。

辛醜,赦江南管內州縣常赦所不原者,偽署文武官吏見厘務者並仍其舊。

令太子洗馬河東呂龜祥詣金陵,籍李煜所藏圖書送闕下。

己未,以恩赦侯劉鋹為左監門衛上將軍,改封彭城郡公。

遼大丞相高勛、契丹行宮都部署尼哩席寵放恣,及遼主之姨母、保母勢薰灼一時,納賂請謁,門若賈區。北院樞密使耶律賢適患之,言於遼主,不報。賢適請以疾辭職,不許,令鑄手印行事。

戶部員外郎知制誥王祐判門下省,與判吏部流內銓侯陟不協,陟所註擬,祐多駁正,陟訴於盧多遜。多遜初為學士,陰傾宰相趙普,累諷祐助己,祐不聽,多遜不悅。癸亥,祐坐陟事黜為鎮國行軍司馬。

先是帝嘗召吳越進奏使任知果,令諭旨於其王俶曰:“元帥克毘陵有大功,俟平江南,可暫來與朕相見,以慰延想,即當復還,不久留也。朕三執圭幣以見上帝,豈食言乎!”崔仁冀亦告俶曰:“上英武,所向無敵,天下事勢可知。保族全民,策之上也。”俶深然之。

甲子,遼遣耶律烏鎮來賀正旦;亦遣使報之。

丁卯,吳越王俶請以長春節朝覲,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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