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話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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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雖都以秋江夜月為景,以客為陪襯,但後赤壁賦重在遊、狀景,而前赤壁賦意在借景抒懷,闡發哲理。本文第一段,作者在月明風清之夜,與客行歌相答。先有“有客無酒”、“有酒無肴”之憾,後有“攜酒與魚”而遊之樂。行文在平緩舒展中有曲折起伏。第二段,從“江流有聲,斷岸千尺”的江岸夜景,寫到“履巉巖,披蒙茸……”的山崖險情;從“曾日月之幾何而江水不可復識”的感嘆,到“悄然而悲,肅然而恐”的心情變化,極騰挪跌宕之姿。第三段,借孤鶴道士的夢幻之境,表現曠然豁達的胸懷和慕仙出世的思想。

《赤壁賦》分前後兩篇,珠聯璧合,渾然一體。文章通過同—地點(赤壁),同一方式(月夜泛舟飲酒),同—題材(大江高山清風明月),反映了不同的時令季節,描繪了不同的大自然景色,抒發了不同的情趣,表達了不同的主題。字字如畫,句句似詩,詩畫合一,情景交融,真是同工異曲,各有千秋。

《後赤壁賦》是《前赤壁賦》的續篇,也可以說是姐妹篇。前賦主要是談玄說理,後賦卻是以敘事寫景為主;前賦描寫的是初秋的江上夜景,後賦則主要寫江岸上的活動,時間也移至孟冬;兩篇文章均以"賦"這種文體寫記遊散文,一樣的赤壁景色,境界卻不相同,然而又都具詩情畫意。前賦是"清風徐來,水波不興"、"白露橫江,水光接天",後賦則是"江流有聲,斷岸千尺,山高月小,水落石出"。不同季節的山水特征,在蘇軾筆下都得到了生動、逼真的反映,都給人以壯闊而自然的美的享受。

全文分為三個層次,第一層次寫泛遊之前的活動,包括交待泛遊時間、行程、同行者以及為泛遊所作的準備。寫初冬月夜之景與踏月之樂,既隱伏著遊興,又很自然地引出了主客對話。面對著"月白風清"的"如此良夜",又有良朋、佳肴與美酒,再遊赤壁已勢在必行,不多的幾行文字,又寫了景,又敘了事,又抒了情,三者融為一體,至此已可轉入正文,可東坡卻"節外生枝"地又插進"歸而謀諸婦"幾句,不僅給文章增添生活氣息,而且使整段"鋪墊"文字更呈異采。

第二層次乃是全文重心,純粹寫景的文字隻有"江流有聲"四句,卻寫出赤壁的崖峭山高而空清月小、水濺流緩而石出有聲的初冬獨特夜景,從而誘發了主客棄舟登岸攀崖遊山的雅興,這裏,作者不吝筆墨地寫出了赤壁夜遊的意境,安謐清幽、山川寒寂、"履巉巖,披蒙茸,踞虎豹,登虬龍;攀西鵲之危巢,俯馮夷之幽宮",奇異驚險的景物更令人心胸開闊、境界高遠。可是,當蘇軾獨自一人臨絕頂時,那"劃然長嘯,草木震動,山鳴谷應,風起水湧"的場景又不能不使他產生淒清之情、憂懼之心,不得不返回舟中。文章寫到這裏,又突起神來之筆,寫了一隻孤鶴的"橫江東來"''、"戛然長鳴"後擦舟西去,於是,已經孤寂的作者更添悲憫,文章再起跌宕生姿的波瀾,還為下文寫夢埋下了伏筆。

最後,在結束全文的第三層,寫了遊後入睡的蘇子在夢鄉中見到了曾經化作孤鶴的道士,在"揖予"、"不答"、"顧笑"的神秘幻覺中,表露了作者本人出世入世思想矛盾所帶來的內心苦悶。政治上屢屢失意的蘇軾很想從山水之樂中尋求超脫,結果非但無濟於事,反而給他心靈深處的創傷又添上新的哀痛。南柯一夢後又回到了令人壓抑的現實。結尾八個字"開戶視之,不見其處"相當迷茫,但還有雙關的含義,表面上像是夢中的道士倏然不見了,更深的內涵卻是"蘇子的前途、理想、追求、抱負又在哪裏呢?

文中寫蘇子獨自登山的情景,真是"句句如畫、字字似詩",通過誇張與渲染,使人有身臨其境之感。文中描寫江山勝景,色澤鮮明,帶有作者個人真摯的感情。巧用排比與對仗,又增添了文字的音樂感。讀起來更增一分情趣。但總的來說,後賦無論在思想上和藝術上都不及前賦。神秘色彩,消沈情緒與"賦"味較淡、"文"氣稍濃恐怕是遜色於前篇的主要原因。

《後赤壁賦》作於蘇軾因"烏臺詩案"而被貶至黃州之時,貶謫生涯使蘇軾更深刻地理解了社會和人生,也使他的創作更深刻地表現出內心的情感波瀾。《後赤壁賦》沿用了賦體主客問答、抑客伸主的傳統格局,抒發了自己的人生哲學,同時也描寫了長江月夜的優美景色。全文駢散並用,情景兼備,堪稱優美的散文詩。不僅讓我們感到了作者高超的表達能力和語言技巧,文中的孤鶴形象更能夠讓我們感到超然物外的人生哲理。孤獨、寂寞、高貴、幽雅、超凡脫俗的孤鶴歷來便是道家的神物。乘鶴是道化升仙的標誌,蘇軾不僅借孤鶴以表達自己那種高貴幽雅、超凡脫俗、自由自在的心境,更表現了那種超越現實的痛苦遺世的精神。那我們就看看他在《後赤壁賦》中是如何將孤鶴的孤獨、寂寞、高貴、幽雅、超凡脫俗展現得淋漓盡致的。山石高峻怪異,既是對立、壓迫著他的自然力量,又象征了他積郁難消的苦悶之情。鶴則是這一苦悶孤獨情感的意象。歇於松柏,不作稻糧謀的孤鶴在蘇軾心中,就像在其他隱逸者的意中一樣,本是高蹈於世外的象征。蘇軾曾作《放鶴亭記》,以放鶴招鶴、與鶴共處來渲染內心棄世的幽情,孤鶴的形象尤其為他所鐘愛。此際在蘇軾最感孤獨時,忽然有一東來的孤鶴振翅橫江而掠過小舟西去。這隻在暗夜獨飛,獨鳴的鶴是孤獨的,它可以蔚藉同樣感受狀態中的蘇子之心。因此與客不交一言的蘇子對它註意極深。而且它不僅是蘇子此際情懷的象征,也是七月之夜的道士形象新化。蘇軾以“疇昔之夜,飛鳴而過我者,非子也耶”的覺悟,聯想前來入夢的道士,表明作者在這隻孤鶴身上寄予了自己懷念故友之情。而道士的思想,原是蘇子思想中的一個側面,蘇子--孤鶴--道士的聯結,暗示著蘇軾在精神上已歸向高蹈於世外的隱逸者。“開戶視之,不見其處”結尾處寫自己夢醒後開門尋找,夜色茫茫,不見孤鶴,也並無道士。一筆雙關,余味深長。將苦悶與希望糅合在詩化境界中。山形與鶴形,使蘇軾因自然的變化和人事的不諳的精神不適感,和在孤獨中向往自由的念頭找到了對應。通觀全文,在我們的眼前自然就展現出了好一幅“水月禪境、山鶴幽鳴”的美景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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