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娥
霍桓字匡九,晉人也。父官縣尉,早卒。遺生最幼,聰惠絕人,十一歲以神童入泮。而母過於愛惜,禁不令出庭戶,年十三尚不能辨叔伯甥舅焉。
同裏有武評事者,好道,入山不返。有女青娥,年十四,美異常倫。幼時竊讀父書,慕何仙姑之為人,父既隱,立誌不嫁,母無奈之。一日,生於門外瞥見之。童子雖無知,隻覺愛之極,而不能言;直告母,使委禽焉。母知其不可故難之,生郁郁不自得。母恐拂兒意,遂托往來者致意武,果不諧。
生
既歸,不敢實告母,但囑母復媒致之。母不忍顯拒,惟遍托媒氏,急為別覓良姻。青娥知之,中情皇急,陰使腹心者風示媼。媼悅,托媒往。會小婢漏泄前事,武夫人辱之,不勝恚憤。媒至,益觸其怒,以杖畫地,罵生並及其母。媒懼竄歸,具述其狀。生母亦怒曰:“不肖兒所為,我都懜懜。何遂以無禮相加!當交股時,何不將蕩兒淫女一並殺卻?”由是見其親屬,輒便披訴。女聞愧欲死,武夫人大悔,而不能禁之使勿言也。女陰使人婉致生母,且矢之以不他,其詞悲切。母感之乃不復言,而論親之媒,亦遂輟矣。
會秦中歐公宰是邑,見生文,深器之,時召入內署,極意優寵。一日問生:“婚乎?”答言:“未。”細詰之,對曰:“夙與故武評事女小有盟約,後以微嫌,遂致中寢。”問:“猶願之否?”生靦然不言。公笑曰:“我當為子成之。”即委縣尉教諭,納幣於武。夫人喜,婚乃定,逾歲娶女歸。女入門,乃以镵擲地曰:“此寇盜物,可將去!”生笑曰:“勿忘媒約。”珍佩之,恒不去身。女為人溫良寡默,一日三朝其母,余惟閉門寂坐,不甚留心家務。母或以吊慶他往,則事事經紀,罔不井井。年余生一子孟仙,一切委之乳保,似亦不甚顧惜。又四五年,忽謂生曰:“歡愛之緣,於茲八載。今離長會短,可將奈何!”生驚問之,即已默默,盛妝拜母,返身入室。追而詰之,則仰眠榻上而氣絕矣。母子痛悼,購良材而葬之。母已衰邁,每每抱子思母,如摧肺肝,由是遘病,遂憊不起。逆害飲食,但思魚羹,而近地則無,百裏外始可購致。時廝騎皆被差遣,生性純孝,
移時,見足傍有小洞口,心竊喜,以背著石,螬行而入。意稍穩,冀天明可以呼救。少頃,深處有光如星點。漸近之,約三四裏許,忽睹廊舍,並無釭燭,而光明若晝。一麗人自房中出,視之則青娥也。見生,驚曰:“郎何能來?”生不暇陳,抱祛嗚惻。女勸止之,問母及兒,生悉述苦況,女亦慘然。生曰:“卿死年余,此得無冥間耶?”女曰:“非也,此乃仙府。曩時非死,所瘞一竹杖耳。郎今來,仙緣有分也。”因導令朝父,則一修髯丈夫坐堂上,生趨拜。女曰:“霍郎來。”翁驚起,握手略道平素。曰:“婿來大好,分當留此。”生辭以母望,不能久留。翁曰:“我亦知之。但遲三數日,即亦何傷。”乃餌以肴酒,即令婢設榻於西堂,施錦裀焉。生既退,約女同榻寢,女卻之曰:“此何處,可容狎褻?”生捉臂不舍。窗外婢子笑聲嗤然,女益慚。方爭拒間,翁入叱曰:“俗骨汙吾洞府!宜即去!”生素負氣,愧不能忍,作色曰:“
偕居十八年,生一女,適同邑李氏。後母壽終。女謂生曰:“吾家茅田中有雉抱八卵,其地可葬,汝父子扶櫬歸窆。兒已成立,宜即留守廬墓,無庸復來。”生從其言,葬後自返。月余孟仙往省之,而父母俱杳。問之老奴,則雲:“赴葬未還。”心知其異,浩嘆而已。
孟仙文名甚噪,而困於場屋,四旬不售。後以拔貢入北闈,遇同號生,年可十七八,神采俊逸,愛之。視其卷,註順天廩生霍仲仙。瞪目大駭,因自道姓名。仲仙亦異之,便問鄉貫,孟悉告之。仲仙喜曰:“弟赴都時,父囑文場中如逢山右霍姓者,吾族也,宜與款接,今果然矣。顧何以名字相同如此?”孟仙因詰高、曾,並嚴、慈姓諱,已而驚曰:“是我父母也!”仲仙疑年齒之不類。孟仙曰:“我父母皆仙人,何可以貌信其年歲乎?”因述往跡,仲仙始信。
場後不暇休息,命駕同歸。才到門,家人迎告,是夜失太翁及夫人所在。兩人大驚。仲仙入而詢諸婦,婦言:“昨夕尚共杯酒,母謂:‘汝夫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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