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元起
鄧元起,字仲居,南郡當陽人也。少有膽幹,膂力過人。性任俠,好賑施,鄉裏年少多附之。起家州辟議曹從事史,轉奉朝請。雍州刺史蕭緬板為槐裏令。遷弘農太守、平西軍事。時西陽馬榮率眾緣江寇抄,商旅斷絕,刺史蕭遙欣使元起率眾討平之。遷武寧太守。
永元末,魏軍逼義陽,元起自郡援焉。蠻帥田孔明附於魏,自號郢州刺史,寇掠三關,規襲夏口,元起率銳卒攻之,旬月之間,頻陷六城,斬獲萬計,余黨悉皆散走。仍戍三關。郢州刺史張沖督河北軍事,元起累與沖書,求旋軍。沖報書曰:“足下在彼,吾在此,表裏之勢,所謂金城湯池;一旦舍去,則荊棘生焉。”乃表元起為平南中兵參軍事。自是每戰必捷,勇冠當時,敢死之士樂為用命者萬有余人。
義師起,蕭穎胄與書招之。張沖待元起素厚,眾皆懼沖;及書至,元起部曲多勸其還郢。元起大言於眾曰:“朝廷暴虐,誅戮宰臣,群小用命,衣冠道盡。荊、雍二州同舉大事,何患不克。且我老母在西,豈容背本。若事不成,政受戮昏朝,幸免不孝之罪。”即日治嚴上道。至江陵,為西中郎中兵參軍,加冠軍將軍,率眾與高祖會於夏口。高祖命王茂、曹景宗及元起等圍城,結壘九裏,張沖屢戰,輒大敗,乃嬰城固守。
和帝即位,授假節、冠軍將軍、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遷給事黃門侍郎,移鎮南堂西渚。中興元年七月,郢城降,以本號為益州刺史,仍為前軍,先定尋陽。及大軍進至京邑,元起築壘於建陽門,與王茂、曹景宗等合長圍,身當鋒鏑。建康城平,進號征虜將軍。天監初,封當陽縣侯,邑一千二百戶。又進號左將軍,刺史如故,始述職焉。
初,義師之起,益州刺史劉季連持兩端;及聞元起將至,遂發兵拒守。語在《季連傳》。元起至巴西,巴西太守硃士略開門以待。先時蜀人多逃亡,至是出投元起,皆稱起義應朝廷,師人新故三萬余。元起在道久,軍糧乏絕。或說之曰:“蜀土政慢,民多詐疾,若儉巴西一郡籍註,困而罰之,所獲必厚。”元起然之。涪令李膺諫曰:“使君前有嚴敵,後無繼援,山民始附,於我觀德,若糾以刻薄,民必不堪,眾心一離,雖悔無及,何必起疾,可以濟師。膺請出圖之,不患資糧不足也。”元起曰:“善,一以委卿。”膺退,率富民上軍資米,俄得三萬斛。
元起先遣將王元宗等,破季連將李奉伯於新巴,齊晚盛於赤水,眾進屯西平。季連始嬰城自守。晚盛又破元起將魯方達於斛石,士卒死者千余人,師眾鹹懼,元起乃自率兵稍進至蔣橋,去成都二十裏,留輜重於郫。季連復遣奉伯、晚盛二千人,間道襲郫,陷之,軍備盡沒。元起遣魯方達之眾救之,敗而反,遂不能克。元起舍郫,逕圍州城,柵其三面而塹焉。元起出巡視圍柵,季連使精勇掩之,將至麾下,元起下輿持楯叱之,眾辟易不敢進。
時益部兵亂日久,民廢耕農,內外苦饑,人多相食,道路斷絕,季連計窮。會明年,高祖使赦季連罪,許之降。季連即日開城納元起,元起送季連於京師。城開,郫乃降。斬奉伯、晚盛。高祖論平蜀勛,復元起號平西將軍,增封八百戶,並前二千戶。
元起以鄉人庾黔婁為錄事參軍,又得荊州刺史蕭遙欣故客蔣光濟,並厚待之,任以州事。黔婁甚清潔,光濟多計謀,並勸為善政。元起之克季連也,城內財寶無所私,勤恤民事,口不論財色。性本能飲酒,至一斛不亂,及是絕之。蜀土翕然稱之。元起舅子梁矜孫性輕脫,與黔婁誌行不同,乃言於元起曰:“城中稱有三刺史,節下何以堪之!”元起由此疏黔屢、光濟,而治跡稍損。
在州二年,以母老乞歸供養,詔許焉。征為右衛將軍,以西昌侯蕭淵藻代之。是時,梁州長史夏侯道遷以南鄭叛,引魏人,白馬戍主尹天寶馳使報蜀,魏將王景胤、孔陵寇東西晉壽,並遣告急,眾勸元起急救之。元起曰:“朝廷萬裏,軍不卒至,若寇賊侵淫,方須撲討,董督之任,非我而誰?何事匆匆便救。”黔婁等苦諫之,皆不從。高祖亦假元起節,都督征討諸軍事,救漢中。比至,魏已攻陷兩晉壽。淵藻將至。元起頗營還裝,糧儲器械,略無遺者。淵藻入城,甚怨望之,因表其逗留不憂軍事。收付州獄,於獄自縊,時年四十八。有司追劾削爵土,詔減邑之半,乃更封松滋縣侯,邑千戶。
初,元起在荊州,刺史隨王板元起為從事,別駕庾蓽堅執不可,元起恨之。大軍既至京師,蓽在城內,甚懼。及城平,元起先遣迎蓽,語人曰:“庾別駕若為亂兵所殺,我無以自明。”因厚遣之。少時又賞至其西沮田舍,有沙門造之乞,元起問田人曰:“有稻幾何?”對曰:“二十斛。”元起悉以施之。時人稱其有大度。
元起初為益州,過江陵迎其母,母事道,方居館,不肯出。元起拜請同行。母曰:“貧賤家兒忽得富貴,詎可久保,我寧死不能與汝共入禍敗。”元起之至巴東,聞蜀亂,使蔣光濟筮之,遇《蹇》,喟然嘆曰:“吾豈鄧艾而及此乎。”後果如筮。子鏗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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