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宗體神合道駿烈遜功聖文仁德憲慈顯孝皇帝宣和元年(遼天慶九年,金天輔三年。己亥,一一一九年)

《續資治通鑒》 > 宋紀九十三 > 徽宗體神合道駿烈遜功聖文仁德憲慈顯孝皇帝宣和元年(遼天慶九年,金天輔三年。己亥,一一一九年)

春,正月,戊申朔,日下有五色雲。

乙卯,詔:“佛改號大覺金仙,餘為仙人、大士之號。僧為德士,易服飾,稱姓氏。寺為宮,院為觀,即住持之人為知宮觀事。所有僧錄司可改作德士司,左右街道錄院可改作道德院。德士司隸屬道德院,蔡攸通行提舉。天下州府僧正司可並為德士司。”尋又改女冠為女道,尼為女德。時林靈素欲廢釋氏以逞前憾,請悉更其號,故有是命。

丁巳,金使李善慶等入國門,館於寶相院,詔蔡京、童貫及鄧文誥見之議事。補善慶修武郎,散都從義郎,勃達秉義郎,給全俸。居十餘日,遣直秘閣趙有開武義大夫馬政、忠翊郎王瓖充使副,賫詔書禮物,與善慶等渡海聘之。瓖,師中子也。

初,議報女真儀,趙良嗣欲以國書,用國信禮,有開曰:“女直之酋止節度使,世受契丹封爵,常慕中朝,恨不得臣屬,何必過為尊崇,用詔書足矣。”問善慶:“何如?”善慶曰:“二者皆可用,惟朝廷所擇。”於是從有開言。有開與善慶等至登州,未行而有開死。會河北奏得牒者,言契丹已割遼東地,封女真為東懷王;且妄言女真常祈修好,詐以其表聞。乃召馬政等勿行,止差呼慶持登州牒送李善慶等歸。

戊午,以余深為太宰兼門下侍郎,王黼為特進、少宰兼中書侍郎。黼賜第城西日,導以教坊樂,供帳什器,悉取於官,寵傾一時。

是時朝廷已納趙良嗣之計,將會金以圖燕。會諜雲遼主有亡國之相,黼聞畫學正陳堯臣善丹青,精人倫,因薦堯臣使遼。堯臣即挾畫學生二人與俱,繪遼主像以歸,言於帝曰:“遼主望之不似人君,臣謹畫其容以進,若以相法言之,亡在旦夕,幸速進兵,兼弱攻昧,此其時也。”並圖其山川險易以上。帝大喜,取燕、雲之計遂定。

乙醜,改湟州為樂州。

乙亥,帝耕籍田。

罷裕民局。

封占城楊蔔麻疊為占城國王。占城在中國西南,所統大小聚落一百五,略如州縣。自上古未常通中國,周顯德中始入貢,自是朝貢不絕。然北與交趾接壤,互相侵擾。及詔封為王,始與交趾加恩均矣。

金使烏淩阿贊謨如遼,迎封冊也。

二月,庚辰,改宣和殿為保和殿。

戊戌,以鄧洵武為少保。

遼主如鴛鴦濼。章薩巴誘中京射糧軍,僭號,南面軍帥耶律伊都討擒之。

三月,丁未朔,遼遣太傅蕭實埒訥等冊金主為東懷國皇帝。

庚戌,蔡京等進安州所得商六鼎。

己未,以馮熙載為中書侍郎,範致虛為尚書左丞,翰林學士張邦昌為尚書右丞。邦昌,東光人也。

詔:“天下知宮觀道士,與監司、郡、縣官以客禮相見。”

童貫令熙河經略使劉法取朔方,法不欲行,強遣之。出至統安城,遇夏主弟察克率步騎三陳以當法前軍,而別遣精騎登山出其後。大戰移七時,兵饑馬渴,死者甚眾。法乘夜遁,比明,走七十裏,至盍硃峞,守兵追之,法墜崖折足,乃斬首而去。是役也,喪師十萬,貫隱其敗而以捷聞。

察克見法首,惻然語其下曰:“劉將軍前敗我古骨龍、仁多泉,吾嘗避其鋒,謂天生神將,豈料今為一小卒梟首哉!其失在恃勝輕出,不可不戒。”遂乘勝圍震武。震武在山峽中,熙、秦兩路不能餉,自築後三歲間,知軍李明、孟清,皆為夏人所殺。至是城又將陷,察克曰:“勿破此城,留作南朝病塊。”乃自引去。宣撫使司以捷聞,受賞數百人。

甲子,知登州宗澤,坐建神霄宮不虔,除名,編管。

辛未,賜上舍生五十四人及第。

甲戌,皇後親蠶。

夏,四月,丙子朔,日有食之。

庚寅,童貫以鄜延、環慶兵大破夏人,平其三城。辛醜,進輔臣官一等。

五月,丙午朔,京師茶肆傭,晨興見大犬蹲榻榜,近視之,乃龍也,軍器作坊兵士取食之。逾五日,大雨如註,歷七日而止,京城外水高十餘丈。帝懼甚,命戶部侍郎唐恪決水,下流入五丈河。起居郎李綱言:“陰氣太盛,國家都汴百五十餘年矣,未嘗有此異。夫變不虛生,必有感召之由,當以盜賊、外患為憂。”詔貶綱監沙縣稅務。

丁未,詔:“德士許入道學,依道士法。”

丙辰,敗夏人於震武。

壬戌,金主諭鹹州路都統司曰:“軍興以前,哈斯罕諸部民有犯罪流竄邊境,或亡入於遼者,本皆吾民,遠在異境,朕甚憫之。今既議和,當行理索,可明諭諸路千戶穆昆,遍與詢訪其官稱、名氏、地裏,具錄以上。”

壬申,班禦制《九星二十八宿朝元冠服圖》。

是月,西北有赤氣亙天。

遼準布部人叛,執招討使耶律鄂爾多,都監蕭色埒德死之。

六月,戊寅,呼慶等至金主軍前,金主及宗翰等責以中輟,且言登州不當行牒。呼慶對:“本朝知貴朝與契丹通好,又以使人至登州,緣疾告終,因遣慶與貴朝使臣同行,欲得早到軍前,權令登州移文,非有它故。若貴朝果不與契丹通好,即朝廷定別遣使人共議。”金主不聽,遂拘留慶等。又以索多受宋團練使,杖而奪之。

壬午,詔:“西邊武臣為經略使者,改用文臣。”

甲申,詔封莊周為微妙元通真君,列禦寇為致虛觀妙真君,仍用冊命,配享混元皇帝。

童貫因關右既困,諷夏人因遼進誓表納款。己亥,詔六路罷兵。及夏遣使來賀天寧節,授以誓詔,夏使辭不敢,貫不能屈,但遣館伴強之使持還。及境,棄之道中而去,賈琬得而上之,貫始大沮。尋加貫太傅,封涇國公。時人稱蔡京為“公相”,貫為“媼相”。

秋,七月,丙辰,詔以蔡絳向緣狂率,廢黜幾年,念其父京元老,勛在王室,未忍終棄,可特敘舊官,外與宮觀,任便居住。既而京言敘不以法,乞賜寢罷,詔候過大禮取旨。

遼主獵於南山,金復遣烏淩阿贊謨如遼,責冊文無兄事之語,不言大金而雲東懷,乃小邦懷其德之義。又冊文有“渠材”二字,語涉輕侮;若:“遙芬”、“多戩”等語,皆非善意,殊乖體式。如依前書所定,然後可從。

遼楊詢卿、羅子韋率眾降金,金主命各以所部為穆昆。

八月,戊寅,詔:“諸路未方田處,並令方量,均定租課。”

丙戌,禦制禦筆《神霄玉清萬壽宮記》,令京師神霄宮刻記於碑,以碑本賜天下,摹勒立石。

己醜,金頒女直字於國中。

女直初無文字,及獲契丹、漢人,始通契丹、漢字,於是宗雄、希尹等學之。宗雄因病,兩月並通大小字,遂與宗幹等立法定制,凡與遼、宋往來書問,皆宗雄、希尹主之。金主因命希尹依仿漢人楷字,因契丹字制度,合本國語,制女直字行之。

丁酉,尚書左丞範致虛以母憂去位。時朝廷欲用師於遼,致虛言邊隙一開,必有意外之患,宰相謂其懷異,竟不起復。

遼以皇子趙王實訥埒為西京留守。

遼主諸子,惟晉王額嚕溫最賢,樂道人善而矜人不能。時宮中惡讀書,見之輒斥。額嚕溫嘗入寢殿,見近侍閱書,因取觀之,會諸王至,因袖而歸之,曰:“勿令它人見之也。”一時號稱長者。

九月,乙卯,曲宴蔡京於保和新殿。殿西南廡有玉真軒者,劉妃妝閣也。

癸亥,幸道德院觀金芝;由景龍江至蔡京第鳴鸞堂,賜京酒。京訴開封尹聶山離間事,山即坐黜。因作《鳴鸞記》以進。時京子攸、儵、翛及攸子行,皆為大學士,鞗尚帝姬;家人廝養,亦居大官,媵妾封夫人。京每侍上,恒以君臣相悅為言。帝時乘輕車小輦,頻幸其第,命坐,賜酒,略用家人禮。

丙寅,蔡京奏:“臣伏蒙聖慈,以臣夏秋疾病,特命於龍德太一宮設普天大醮,又親制青詞以見誠意。至日臨幸醮筵,別制密詞,親手焚奏。仰惟異禮,今昔所無,殞首殺身,難以仰報。”

方京病篤,人謂其必死,獨晁沖之謂陸宰曰:“未死也。彼敗壞國家至此,若使宴然死牖下,備極哀榮,豈復有天道哉!”已而果愈。

丁卯,以蔡攸為開府儀同三司。

攸有寵於帝,進見無時,與王黼得預宮中秘戲。或侍曲宴,則短衫窄袴,塗抹青紅,雜倡優侏儒中,多道市井淫媟謔浪語以獻笑取悅。攸妻宋氏,出入禁掖,攸子行,領殿中監,寵信傾其父。攸嘗言於帝曰:“所謂人主,當以四海為家,太平為娛,歲月能幾何,豈可徒自勞苦!”帝深納之。因令苑囿皆仿江、浙為白屋,不施五采,多為村居、野店,及聚珍禽異獸,動數千百,以實其中。都下每秋風夜靜,禽獸之聲四徹,宛若山林陂澤間,識者以為不祥之兆。

金主以遼冊禮使失期,詔諸路軍過江屯駐。遼乃令實埒訥等先持冊稿如金,而後遣使送烏淩阿贊謨持書以還。

遼耶律程古努等二十餘人謀反,伏誅。

十一月,乙卯,祀圜丘,赦天下。

甲子,詔:“東南諸路水災,令監司、郡守悉心賑救。”

戊辰,以張邦昌為尚書左丞,翰林學士王安中為尚書右丞。安中附童貫、王黼為中丞,因論蔡京罪,為帝所知,遂居政府。

淮甸旱饑,民失業,遣監察禦史察訪。

太學生鄧肅,以硃勔花石綱害民,進詩諷諫,詔放歸田裏。

壬申,放林靈素歸溫州。

釋氏既廢,靈素益尊重,官沖和殿侍晨,出入呵引,至與諸王爭道,都人稱曰:“道家兩府”。靈素與道士王允誠共為怪神,後忌其相軋,毒之死。都城暴水,遣靈素厭勝,方率其徒步虛城上,役夫爭舉梃將擊之,走而免。帝知眾所怨,始不樂。靈素恣橫不悛,道遇皇太子,弗斂避。太子入訴,帝怒,以為太虛大夫,斥還故裏,命江端本通判溫州,幾察之。端本廉得居處過制罪,詔徙置楚州,而已死,遺奏至,猶以侍從禮葬焉。

十二月,甲戌,詔:“京東路盜賊竊發,令東西路提刑督捕之。”

辛卯,大雨雹。

自政和以來,帝多微行,乘小轎子,數內臣導從。置行幸局,局中稱出日為有排當;次日未還,則傳旨稱瘡痍,不坐朝。始,民間猶未知,及蔡京謝表有“輕車小輦,七賜臨幸”之語,自是邸報傳之四方,而臣僚阿順莫敢言。

秘書省正字曹輔上疏諫曰:“陛下厭居法宮,時乘小輦出廛陌郊坰,極遊樂而後返,臣不意陛下當宗社托付之重,玩安忽危,一至於此!夫君之與民,本以人合,合則為腹心,離則為楚、越,畔服之際,在於斯須,甚可畏也!萬一當乘輿不戒之初,一夫不逞,包藏禍心,雖神靈垂護,然亦損威傷重矣。又況有臣子不忍言者,可不戒哉!”帝得疏,出示宰臣,令赴都堂審問。余深曰:“輔小官,何敢論大事!”輔曰:“大官不言,故小官言之。”王黼陽顧張邦昌、王安中曰:“有是事乎?”皆應以不知。輔曰:“茲事雖裏巷小民無不知,相公當國,獨不知邪?曾此不知,焉用彼相!”黼怒,令吏從輔受詞,輔操筆曰:“區區之心,一無所求,愛君而已。”退,待罪於家。黼奏:“不重責輔,無以息浮言。”丙申,詔編管郴州。

初,輔將有言,知必獲罪,召子紳來,付以家事,乃閉戶草疏。及貶,怡然就道。

將樂楊時,初登進士第,聞程顥兄弟講學,以師禮見顥於潁昌。其歸也,顥目送之曰:“吾道南矣。”顥卒,又師事頤。頤偶瞑坐,時與遊酢侍立不去,既覺,則門外雪深一尺矣。海內稱龜山先生。

蔡京客張{角}言於京曰:“今天下多故,至此必敗,宜急引舊德老成,置諸左右,庶幾猶可及。”京問其人,{角}以時對,京因薦之。會路允迪自高麗還,言高麗國王問龜山先生安在,乃召為秘書郎。

呼慶留金凡六月,數見金主,執其前說,再三辨論。金主與宗翰等議,乃遣慶歸。臨行,語曰:“跨海求好,非吾家本心。吾已獲遼人數路,其它州郡,可以俯拾,所以遣使人報聘者,欲交鄰耳。暨聞使日不以書來而以詔詔我,此已非其宜。使人雖卒,自合復遣;止遣汝輩,尤為非禮,足見翻悔。本欲留汝,念過在汝朝,非汝罪也。歸見皇帝,若果欲結好,請早示國書;或仍用詔,決難從命。且我嘗遣使求遼主冊吾為帝,取其鹵簿;使人未歸,爾家來通好。而遼主冊吾為東懷國,立我為至聖至明皇帝,吾怒其禮儀不備,又念與汝家已通好,遂鞭其來使,不受法駕等。乃本國守兩家之約,不謂貴朝如此見侮。汝可速歸,為我言其所以!”慶以是月戊戌離金主軍前,朝夕奔馳,從行之人,有裂膚墮指者。

是月,京西饑,淮東大旱,遣官賑濟。

嵐州黃河清。

升趙州為慶源府,均州為武當軍節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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