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宗端文明武景孝皇帝鹹淳六年(蒙古至元七年)

《續資治通鑒》 > 宋紀一百七十九 > 度宗端文明武景孝皇帝鹹淳六年(蒙古至元七年)

春,正月,壬寅,以李庭芝為京湖制置大使,督師援襄、樊。時夏貴、範文虎相繼大敗,聞庭芝至,文虎遺書賈似道曰:“吾將兵數萬入襄陽,一戰可平,但願無使聽命於京閫,事成則功歸於恩相矣。”似道即命文虎為福州觀察使,其兵從中制之。庭芝屢約進兵,文虎但與妓妾、嬖幸擊鞠飲宴,以取旨未至為辭。

初,蒙古主命劉秉忠、張文謙、許衡定官制,衡考古今分並統屬之序,去其權攝、增置、冗長、側置者,凡省、部、院、臺、郡、縣與夫後妃、儲籓、百司所聯屬統,制定為圖,至是奏上之。使集公卿,雜議中書、院、臺行移之體,衡曰:“中書佐天子總國政,院、臺宜具呈。”時商挺在樞密,高鳴在臺,皆定為咨稟,因大言以動衡曰:“臺、院皆宗親大臣,若一忤,禍不可測。”衡曰:“吾論國制耳,何與於人!”遂以其言質於蒙古主前,蒙古主曰:“衡言是也。”

丙午,蒙古左丞相耶律鑄、右丞相廉希憲並罷。時有詔釋大都囚,西域人伊贊瑪鼎,為怨家所訴,系獄,亦被原免;蒙古主自開平還,怨家復訴之。時希憲在告,實不預其事,乃取堂判補署之曰:“天威不測,豈可幸其獨不署以茍免耶?”希憲入見,以詔書為言,蒙古主曰:“詔釋囚耳,豈有詔釋伊贊瑪鼎耶?”對曰:“不釋伊贊瑪鼎,臣等亦未聞此詔。”蒙古主怒曰:“汝等號稱讀書,臨事乃爾,宜得何罪?”對曰:“臣等忝為宰相,有罪當罷退。”蒙古主曰:“但從汝言。”即與鑄同罷。

蒙古立尚書省,罷制國用使司,以平章政事呼圖達爾為中書左丞相,國子祭酒許衡為中書左丞,制國用使阿哈瑪特平章尚書省事。

阿哈瑪特多智巧,以功利自負。蒙古主急於富國,試以事,頗有成績,又見其與史天澤爭辨,屢有以詘之。由是奇其才,授以政柄,言無不從,專愎益甚。尚書省既立,詔:“凡銓選各官,吏部定擬資品呈尚書,尚書咨中書,中書聞奏。”阿哈瑪特擢用私人,不由部擬,不咨中書。安圖以為言,蒙古主令問阿哈瑪特,阿哈瑪特言:“事無大小,皆委之臣,所用之人,臣宜自擇。”安圖因請“自今惟重刑及遷上路總管始屬之臣,餘並付阿哈瑪特。”蒙古主從之。阿哈瑪特遂請重定條畫,下諸路,括戶口,增太原鹽課,以千錠為常額。

庚戌,以高達為湖北安撫使、知鄂州,孫虎臣起復淮東安撫副使、知淮安州。賈似道迫於人言,故起用達;達懷宿憾,不為似道用。

甲寅,高麗國王禃遣使詣蒙古言:“臣已復位,今從七百人入覲。”詔令從四百人來,餘留之西京。詔改西京曰東寧府,畫慈悲嶺為界,以莽賚扣為安撫高麗使,率兵戍其西境。

辛西,頒《成天歷》。

丙寅,以廣東經略安撫使陳宗禮簽書樞密院事,吏部尚書趙順孫同簽書樞密院事。

故事,宮中飲宴,名曰排當。理宗朝,排當之禮,多內侍自為之,遇有排當,則必有私事密啟;帝即位,益盛,至出內帑為之。宗禮嘗上疏言:“內侍用心,非借排當以侵羨餘,則假秋筵以奉殷勤,不知費幾州汗血之勞,而供一夕笙歌之樂。請禁絕之。”不報。

丁卯,帝制《字民》、《牧民》二訓,以戒百官。

戊辰,左丞相江萬裏罷。萬裏以襄、樊為優,屢請益師往救,賈似道不答,萬裏遂力求去,出知福州。時王應麟起為起居郎兼權吏部侍郎,上言曰:“國家所恃者大江,襄、樊其喉舌,議不容緩。朝廷方從容如常時,事幾一失,豈能自安?”賈似道謀復逐之,會應麟以憂去。

二月,辛未朔,蒙古前中書右丞相巴延為樞密副使。

甲戌,蒙古築昭應宮於高梁河。

丙子,蒙古主禦行宮,觀劉秉忠、博啰、許衡及太常卿徐世隆所起朝儀,大悅,舉酒賜之。

丁醜,蒙古以歲饑,罷修築宮城役夫。

壬辰,蒙古立司農司,以參知政事張文謙為卿,設四道巡行勸農司。文謙請開籍田,行祭先農、先蠶等禮。阿哈瑪特議拘民間鐵,官鑄農器,高其價以配民,創立行戶部於東平、大名以造鈔,及諸路轉運使幹政害民;文謙悉極論罷之。

乙未,襄陽出步騎萬餘人,兵船百餘艘,攻蒙古萬山堡,為萬戶張弘範等所敗。

高麗國王禃朝於蒙古。蒙古令國王特默裕舉軍入高麗舊京,以托克托多勒、焦天翼為其國達嚕噶齊,護送禃歸國。仍下詔:“林衍廢立,罪不可赦;安慶公淐,本非得已,在所寬宥。有能執送衍者,雖其黨,亦必重增官秩。”

三月,庚子朔,日有食之。

蒙古改諸路行中書省為行尚書省。

癸醜,詔曰:“吏以廉稱,自古有之。今絕不聞,豈不自章顯而壅於上聞歟?其令侍從、卿監、郎官各舉廉吏,將顯擢焉。”

甲寅,蒙古主如上都。

戊午,蒙古阿珠與劉整上言:“圍守襄陽,必當以教水軍、造戰艦為先務。”詔許之。於是造戰艦五千艘,日練水軍七萬人,雖雨不能出,亦畫地為船而習之。

蒙古平章尚書省事阿哈瑪特,勢傾中外,一時大臣多阿附之。中書左丞許衡,每與之議,必正言不少讓。已而其子呼遜有同簽樞密之命,衡獨執奏曰:“國家事權,兵、民、財三者而已。今其父典民與財,子又典兵,不可。”蒙古主曰:“卿慮其反耶?”衡對曰:“彼雖不反,此反道也。”帝以語阿哈瑪特,阿哈瑪特由是怨衡,欲以事中之。衡屢入辭免,蒙古主不許。

四川制置司遣將修合州城,蒙古立武勝軍以拒之。總帥汪惟正,臨嘉陵江作柵,扼其水道,夜懸燈柵間,編竹為籠,中置火炬,順地勢轉走,照百步外,以防不虞。南師知有備,不敢逼。

廉希憲既罷,蒙古主念之,嘗問侍臣:“希憲居家何為?”侍臣以讀書對。蒙古主曰:“讀書固朕所教,然讀之而不肯用,多讀何為?”意責其罷政而不復求進也。阿哈瑪特因讒之曰:“希憲日與妻怒宴樂爾。”蒙古主變色曰:“希憲清貧,何從宴飲!”阿哈瑪特慚而退。希憲有疾,醫言須用沙糖,家人求於外,阿哈瑪特與之二斤,希憲卻之曰:“使此物果能活人,吾終不受奸人所與求活也。”蒙古主聞而遣賜之。

夏,四月,戊寅,以文天祥兼崇政殿說書、真學士院,尋罷。

賈似道以去要君,命學士降詔。天祥當制,語皆諷似道。時內制,相承必先呈稿於宰相,天祥獨不循此例。似道見制,意不滿,諷別院改作,天祥援楊億故事,亟求解職,遷秘書監,似道又使臺官張誌立劾罷之。天祥數被斥,乃援錢若水例致仕,時年三十七。

壬午,蒙古檀州隕黑霜二夕。

己醜,蒙古高麗行省奏言:“高麗林衍死,其子惟茂擅襲令公位,為尚書宋宗禮所殺。島中民皆出降,已還之舊京。衍黨裴仲孫等復集餘眾,立王禃庶族承化侯為王,竄入珍島。”

五月,辛醜,以吳革為沿江制置宣撫使。

癸卯,四川制置司遣都統牛宣,與蒙古陜西簽省伊蘇岱爾、嚴忠範等戰於嘉定、重慶、釣魚山、馬湖江,皆敗,宣為蒙古所獲,遂破三寨。

丁未,蒙古以同知樞密院事哈達為平章政事。

丙辰,蒙古尚書省言:“諸王遣使取索諸物及鋪馬等事,請自今並以文移,毋得口傳教令。”從之。

蒙古改宣徽院為光祿司,仍以烏珍充使。

六月,庚午,詔:“《太極圖說》、《西銘》、《易傳序》、《春秋傳序》,天下士子宜肄其文。”

庚辰,皇子憲薨。

丙申,蒙古立籍田於大都之東南郊,從張文謙之言也。

蒙古禁民擅入宋境剽掠。

秋,七月,復開州,更鑄印給之。

蒙古都元帥伊蘇岱爾侵光州。

八月,戊辰朔,蒙古築環城以逼襄陽。

壬辰,詔:“郡縣行推排法,虛加寡弱戶租,害民為甚。其令各路監司詢訪,亟除其弊。”

詔賈似道入朝不拜。每朝退,帝必起避席,目送之出殿庭始坐。癸巳,詔十日一朝。

時蒙古攻圍襄、樊甚急,似道日坐葛嶺,起樓閣亭榭,作半閑堂,延羽流,塑己像其中,取宮人葉氏及倡尼有美色者為妾,日肆淫樂,與故博徒縱博,人無敢窺其第者。有妾兄來,立府門若將入狀,似道見之,縛投火中。嘗與群妾據地鬥蟋蟀,所押客戲之曰:“此軍國重事耶?”酷嗜寶玩,建多寶閣,一日一登玩。聞余玠有玉帶,已殉葬,發冢取之。人有物,求不與,輒得罪。自是或累月不朝,雖朝享景靈宮亦不從駕。有言邊事者,輒加貶斥。一日,帝問曰:“襄陽圍已三年,奈何?”似道對曰:“北兵已退,陛下何從得此言?”帝曰:“適有女嬪言之。”似道詰其人,誣以它事,賜死。由是邊事雖日急,無敢言者。

蘭溪處士金履祥,以襄、樊之師日急,進“牽制搗虛”之策,請以重兵由海道直趨燕薊,則襄、樊之師不攻而自解,聞者以為迂闊。然履祥所敘海舶經由之郡縣,以及巨洋、別塢,難易遠近,後驗之無或爽者。

九月,庚戌,以黃萬石為沿海制置使。

冬,十月,丁醜,詔:“範文虎總統殿前司兩淮諸軍,往襄、樊備禦,賜犒師錢一百五十萬。”

臺州大水;己卯,詔發倉米賑之。

甲申,以陳宗禮、趙順孫兼權參知政事。

乙酉,蒙古享於太廟。

己醜,蒙古主歸自上都,議立三省。侍禦史高鳴上封事曰:“臣聞三省設自近古,其法,由中書出,改移門下。議不合,則有駁正或封還詔書;議合,則還移中書。中書移尚書,尚書乃下六部、郡國。方今天下大於古而事益繁,取決一省,猶曰有壅,況三省乎?且多置官者,求免失政也。但使賢俊萃於一堂,速署參決,自免失政,豈必別官異坐而後無失政乎?故曰政貴得人不貴多,不如一省便。”蒙古主深然之。

閏月,己酉,以安吉州水,免公田租。

十一月,丁醜,以嘉興、華亭兩縣水,免公田、民田租。

陳宗禮疏言:“國所以立曰天命、人心,因其警而加敬畏,天命未有不可回也;因其未墜而加綏定,人心未嘗不可回也。”

庚辰,詔犒賞襄、郢屯戍將士。

癸未,蒙古命西夏管民官禁僧徒冒據民田。

壬辰,蒙古申明勸課農桑賞罰之法。

乙未,陳宗禮罷,尋卒。

十二月,丙申朔,蒙古改司農司為大司農司,添設巡行勸農使、副各四員,以禦史中丞博啰兼大司農卿。安圖言博啰以臺臣兼領,前無此例,蒙古主曰:“司農非細事,朕深喻此,故令博啰總之。”尋以都水監隸大司農司。

蒙古以趙良弼為秘書監、充國信使,使日本。

丁未,金齒、驃國二部酋長內附於蒙古。

蒙古以董文炳為山東路統軍副使,治沂州。沂與宋接壤,鎮兵仰內郡餉運。有詔和糴本部,文炳命收州縣所移文。眾懼違詔旨,文炳曰:“第止之。”乃遣使入奏,略曰:“敵人接壤,知吾虛實,一不可;邊民供頓甚勞,重苦此役,二不可;困吾民以懼來者,三不可。”蒙古主大悟,罷之。

蒙古張弘範言於史天澤曰:“今規取襄陽,周於圍而緩於攻者,計待其自斃也。然夏貴乘江漲送衣糧入城,我無禦之者。而江陵、歸、峽行旅休卒,道出襄陽者相繼,寧有自斃之時乎?若築萬山以斷其西,立柵灌子灘以絕其東,則速斃之道也。”天澤從之,遂城萬山,徙弘範於鹿門。自是襄、樊道絕,糧援不繼。

是歲,蒙古以應昌府及山東、淄、萊路饑,賑之。南京、河南兩路旱,減其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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