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宗恭文順德仁孝皇帝靖康元年(金天會四年)
《續資治通鑒》 > 宋紀九十七 > 欽宗恭文順德仁孝皇帝靖康元年(金天會四年)
秋,七月,乙醜朔,除元符上書邪等之禁。
宋昭先以上書諫攻遼,貶連州;庚午,詔赴都。
乙亥,蔡京移儋州安置,攸移雷州。
丙子,童貫移吉陽軍安置。
甲申,蔡京行至潭州,死,年八十。子孫二十三人,分竄遠地者,遇赦不許量移。
京天資險譎,舞智以禦人主,在人主前,左狙右伺,專為固位之計。終始持一說,謂當越拘攣之俗,竭
丁亥,令侍從官改修宣仁聖烈皇後謗史。
辛卯,詔:“童貫隨所至州軍行刑訖,函首赴闕。”
貫握兵二十年,權傾一時,奔走期會,過於制敕。嘗有論其過者,詔方劭往察。劭一動一息,貫悉偵得之,先密以白,且陷以它事,劭反得罪逐死。貫狀魁梧,頤下生須十數,皮骨勁如鐵,不類閹人。有度量,能疏財,後宮自妃嬪以下,皆獻饋結納,左右婦寺,譽言日聞。寵煽翕赫,庭戶雜遝成市,嶽牧輔弼,多出其門,窮奸稔禍,流毒四海,死不足償責。
初,趙良嗣以禦史胡舜陟論其罪,已竄柳州,至是詔廣西轉運副使李升之,即所至梟其首,徙妻子於萬安軍。
壬辰,侍禦史李光遠坐言事貶監當。
金蕭仲恭使宋還,以所持帝與耶律伊都蠟書自陳。
先是仲恭來索所許金帛,逾月不遣。其副趙倫懼見留,乃給館伴邢倞曰:“金有耶律伊都者,領契丹兵甚眾,貳於金人,宜結之使南向,宗翰、宗望可襲而取也。”徐處仁、吳敏以伊都、仲恭皆遼貴戚舊臣,而用事於金,當有亡國之威,信之,乃以蠟書命仲恭致之伊都,使為內應。至是仲恭以書獻,宗望以聞,金主大怒,復議南伐矣。
八月,甲午朔,錄陳瓘後。
李綱留河陽十餘日,練士卒,修整器甲之屬,進次懷州,造戰車,期兵集大舉;而朝廷降詔罷減所起兵。綱上疏言:“河北、河東日告危急,未有一人一騎以副其求,奈何甫集之兵,又皆散遣?且以軍法敕諸路起兵,而以寸紙罷之,臣恐後時有所號召,無復應者矣。”疏奏,不報,趨赴太原。
綱乃遣解潛屯威勝軍,劉韐屯遼州,幕官王以寧與都統制折可求、張思正等屯汾州,範瓊屯南北關,皆去太原五驛,約三道並進。時諸將皆承受禦畫,事皆專達,進退自如,宣撫司徒有節度之名,多不遵命。綱嘗具論之,雖降約束,而承受專達自若。
於是劉韐兵先進,金人並力禦之,韐兵潰。潛與敵遇於關南,亦大敗。思正等領兵十七萬,與張灝夜襲金洛索軍於文水,小捷;明日戰,復大敗,死者數萬人。可求師潰於子夏山。於是威勝軍、隆德府、汾、晉、澤、絳民皆渡河南奔,州縣皆空。
丙申,復以種師道為兩河宣撫使。
李綱以張灝等違節制而敗,又上疏極論節制不專之弊,且言分路進兵,敵以全力制吾孤軍,不若合大兵由一路進。及範世雄以湖南兵至,因薦為宣撫判官,欲合眾親率擊敵。會以議和,止綱進兵,綱亦求罷,遂召還,以師道代之。
庚子,以彗星,避殿,減膳,令從官具民間疾苦以聞。
金人既得蕭仲恭所上蠟書,會麟府帥折可求又言西遼在西夏之北,欲結宋以復怨於金,吳敏勸帝致書西遼,由河東之麟府,亦為宗翰所得,復以聞,於是決計南伐。丁未,以宗翰為左副元帥,宗望為右副元帥,仍分兩道,宗翰發雲中,宗望發保州。
戊申,錄張庭堅後。
戊午,許翰罷知亳州。己未,徐處仁罷知東平府,吳敏罷知揚州。以唐恪為少宰兼中書侍郎,何為中書侍郎,禮部尚書陳過庭為尚書右丞,開封府尹聶昌同知樞密院事。
時翰、處仁主用兵,而吳敏、耿南仲欲和,議不合。翰先罷,處仁又與敏爭於帝前,處仁怒,擲筆中敏面。南仲與恪、昌欲排去二人而代之位,諷中丞李回論之,於是俱罷。
初,敏以昌猛厲,可使助己,自衡州召知開封;不數月,拜同知樞密,入謝,即陳扞禦之策曰:“三關、四鎮,國家籓籬也,聞欲以畀敵,一朝渝盟,何以制之!願勿輕與,而檄天下兵集都畿,堅城守以遏其沖,簡禁旅以備出去,壅河流以斷歸路。前有堅城,後有大河,勁兵四面而至,彼或南下,墮吾網矣。臣願激合勇義之士,設伏開關,
先是遣劉岑、李若水分使金軍以求緩師。岑等還,言宗望索歸朝官及所欠金銀,宗翰則不言金銀,專論三鎮。庚申,乃遣王雲往,許以三鎮賦入之數。
是月,福州軍亂,殺知州柳庭俊。
九月,丙寅,金人破太原府。
時宗翰乘勝急攻,知府張孝純力竭不能支,城破,孝純被執,既而釋用之。副都總管王稟死之。
稟與孝純同守太原,宗翰屢遣人招諭,不從。至是,並力攻城,列砲三十座,凡舉一砲,聽鼓聲齊發,砲石入城者大於鬥,樓櫓中砲,無不壞者。稟乃先設虛柵,下又置糠布袋在樓櫓上,雖為所壞,即時復成。宗翰又為填濠之法,先用洞子,下置車轉輪,上安巨木,狀似屋形,以生牛皮縵上,裹以鐵葉,人在其內,推而行之,節次以續,凡五十餘輛,皆運土木紫薪於其中。其填濠,先用大枝薪柴,次以薦覆,然後置土在上,增覆如初。稟預穿壁為竅,致火鞲在內,俟其薪多,即放燈於水,其燈下水尋木,能燃濕薪,火既漸盛,令人鼓鞲,其焰亙天,焚之立盡。宗翰又為車如鵝形,下亦用車輪,冠以皮鐵,使數百人推行,欲上城樓。稟於城中設跳樓,亦如鵝形,使人在內迎敵,先以索絡巨石,置彼鵝車上,又令人在下以搭鉤及繩拽之,其車前倒不能進。然人眾糧乏,三軍先食牛馬騾,次烹弓弩皮甲,百姓煮萍實、糠籺、草茭以充腹,既而人相食。城破,稟猶率羸卒巷戰,突圍出,金兵追之急,遂負太原廟中太宗禦容赴汾水死,子閤門祗候荀殉之。通判王逸自焚死,轉運判官王毖、提舉常平單孝忠亦死於難。
太原既破,知磁州宗澤,繕城浚隍,治器械,募義勇,為固守之計,上言:“邢、洺、磁、趙、相五州,各蓄精兵二萬,敵攻一郡,則四郡皆應,是一郡之兵,常有十萬人也。”帝嘉之。
初,澤知萊州掖縣,部使者得旨市牛黃,澤報曰:“方時疫癘,牛飲其毒,則結為黃。今和氣橫流,牛安得黃!”使者怒,欲劾邑官,澤曰:“此澤意也。”獨銜以聞,一縣獲免。
己巳,金復以南京為平州。
壬申,臣僚言:“蔡攸之罪,不減乃父,燕山之役,禍及天下,
乙亥,詔:“編修敕令所取靖康以前蔡京所乞禦筆手詔,參祖宗法及今所行者,刪修成書。”
丁醜,以禮部尚書王為尚書左丞。
戊寅,命李綱出知揚州。
中書舍人胡安國,初為太學博士,足不及權門。蔡京惡其異己。會安國舉永州布衣王繪、鄧璋遺逸,京以三人乃範純仁、鄒浩之客,置獄推治,安國坐除名;張商英為相,始得復官。帝即位,召赴京師,入對,言:“明君以務學為急,聖學以正心為要。”又言:“紀納尚紊,風俗益衰,施置乖方,舉動煩擾。大臣爭競而朋黨之患萌,百執窺覦而浸潤之奸作。用人失當而名器愈輕,出令數更而士民不信。若不掃除舊制,乘勢更張,竅恐大勢一傾,不可復正。”語甚剴切,日昃始退。耿南仲聞其言而惡之,力譖於帝,帝不答。許翰入見,帝謂曰:“卿識胡安國否?”翰對曰:“自蔡京得政,士大夫無不受其籠絡,超然遠跡不為所汙如安國者實少。”遂除中書舍人。
及言者論李綱專主戰議,喪師費財,綱遂出守。舍人劉玨當制,謂綱勇於報國;吏部侍郎馮澥,言玨為綱遊說,玨坐貶。安國封還詞頭,且論澥越職言事。耿南仲大怒,何從而擠之,遂出知通州。
安國在省一月,多在告之日,及出,必有所論列。或曰:“事之小者,盍姑置之?”安國曰:“事之大者,無不起於細微。今以小事為不必言,至於大事又不敢言,是無時可言也。”人服其論。
壬午,梟童貫首於都市。
甲申,日有兩珥背氣。
丙戌,建三京及鄧州為都總管府,分總四道,以知大名府趙野總北道,知河南府王襄總西道,知鄧州張叔夜總南道,知應天府胡直孺總東道。
罷知揚州李綱提舉洞霄宮。
金師日逼,南道總管張叔夜、陜西制置使錢蓋,各統兵赴闕。唐恪、耿南仲專主和議,亟檄止諸軍勿前。辛卯,遣給事中黃鍔由海道使金議和。
是月,夏人陷西安州。
冬,十月,癸已朔,禦殿,復膳。
貶李綱為保靜軍節度副使,安置建昌軍。
丁酉,有流星如杯。
金人破真定府,知府李邈、兵馬都鈐轄劉翊死之。
種師道及金宗望戰於井陘,敗績。宗望遂入天威軍,攻真定,翊率眾晝夜搏戰,久之,城破,翊巷戰,麾下稍亡,翊顧其弟曰:“我大將也,可受戮乎!”因挺刃欲奪門出,不果,自縊死。
初,邈聞敵至,間道走蠟書上聞,三十四奏,皆不報。城被圍,且戰且守,相持四旬。既破,將赴井,左右持之,不得入。宗望脅之拜,不屈,以火燎其須眉及兩髀,亦不顧,乃拘於燕山府。欲以邈知滄州,
戊戌,金使楊天吉、王汭來議事,取蔡京、童貫、王黼、吳敏、李綱等九人家屬,命王時雍、曹矇館之。時雍議以三鎮所入歲幣並祖宗內府所藏珍玩悉歸二帥,且以河東宿師暴露日久,欲厚犒之。天吉、汭頗頷其說,先取犒師絹十萬匹以行。
時既遣使講和,金人陽許,而攻略自如。諸將以和議故,皆閉壁不出。禦史中丞呂好問,乃請亟集滄、滑、邢、相之戍以遏奔沖,而列群
庚子,日有赤青黃戴氣。
金人攻汾州,知州張克戩畢力扞禦,城破,猶巷戰,不克,乃索朝服,焚香,南向拜舞,自引決,一門死者八人。兵馬都監賈亶亦死之。
金人攻平定軍。
辛醜,下哀痛詔,命河北、河東諸路帥臣傳檄所部,得
壬寅,天寧節,率群臣詣龍德宮上壽。
甲辰,詔用蔡京、王黼、童貫所薦人。
丙午,集從官於尚書省,議割三鎮,召種師道還。師道行次河陽,遇王汭,揣敵必大舉,亟上疏,請幸長安以避其鋒。大臣以為怯,故召還之。
丁未,以禮部尚書馮澥知樞密院事。
庚戌,以範訥為河北、河東路宣撫使,代種師道也。
遼故將小呼魯攻破麟州,知建寧砦楊震死之。
王雲遣使臣至自真定,報金人已講和,不復議割三鎮,但索五輅、冠冕及上尊號等事,且須康王親到,議乃可成。壬子,詔太常禮官集議金主尊號,命康王構使宗望軍,尚書左丞王副之,辭,以馮澥行,知東上閤門事高世則充參議官。尋貶為單州團練副使。
乙卯,雨木冰。
丙辰,金人入平陽府。
初,汾州既破,議者謂汾之南有回牛嶺,險峻如壁,可以控扼,乃命將以守,朝議又遣劉琬統眾駐平陽以扞北邊。然國用乏竭,倉廩不足,士之守回牛者,日給豌豆二升或陳麥而已。士笑曰:“軍食如此,而使我戰乎!”金人領銳師攻嶺,於山上仰望官兵曰:“彼若以矢石
庚申,日有兩珥及背氣。
侍禦史胡舜陟請援中山,不省。
辛酉,檢校少傅、鎮洮軍節度使種師道卒。
十一月,甲子,康王構入辭,帝賜以玉帶,撫慰甚厚。王出城北,權留定林院,候冠服禮物成而行。
丙寅,夏人陷懷德軍,知軍事劉銓、通判杜翊世死之。
初,經略使席貢牒銓知懷德軍,銓奉檄,即日就道。夏人素聞銓名,乃屯兵綿亙數十裏而圍之。銓晝夜修戰守之備,賊百計攻城,銓悉以術破之。後矢盡糧絕,銓度力不支,乃同翊世聚焚府庫,環牙兵為三匝,出戰譙門中,官軍殲焉。翊世同妻張氏義不受辱,遂火其室,舉家死於烈焰中,翊世自縊死。銓欲自裁,已為敵所執。夏太子遣人置之別室,將官之,銓罵曰:“我寧死,顧肯降賊邪!我茍不死,決不貸汝!”遂遇害。
籍譚稹家。
康王未行,而車輅至長垣,為金人所卻,王遂不行。戊辰,王雲至自金軍,言事勢中變,必欲得三鎮,不然則進取汴都,中外大駭。康王復入門。罷馮澥為太子賓客。
己巳,集百官議三鎮於延和殿,各給筆劄,文武分列廊廡,凡百餘人。惟梅執禮、孫傅、呂好問、洪芻、秦檜、陳國材等三十六人言不可與,自範宗尹以下七十人皆欲與之。宗尹言最切,至伏地流涕,乞予之以紓禍。已而黃門持宗尹章疏示眾曰:“朝廷有定議,不得異論。”會李若水歸自宗翰軍,慟哭於庭,必欲從其情。何初主不與,及退,謂唐恪曰:“三鎮之地,割之則傷河外之情,不割則太原、真定已失矣。不若任之,但飭守備以待。”恪唯唯。梅執禮建議清野,尋召孫傅及執禮入對,議遂定。
庚午,詔:“河北、河東、京畿清野,令流民得占官舍、寺觀以居。”
辛未,有流星如杯。
壬申,禁京師民以浮言相動者。
金宗翰自太原趨汴,官吏棄城走者,遠近相望。癸酉,至河外,宣撫副使折彥質領兵十二萬與之對壘。時僉書樞密院事李回以萬騎防河,亦至河上。敵發數十騎來覘,回報其帥曰:“南兵亦盛,未可輕渡。”或欲整兵俟戰,洛索曰:“南兵雖多,不足畏也。與之戰則勝負未可知,不若加以虛聲,盡取戰鼓,擊之達旦,以觀其變。”眾以為然。黎明,河上之師悉潰,遂長驅而南。甲戌,金兵悉渡。知河陽燕瑛、西道總管王襄皆棄城走,永安軍、鄭州並降於金。
宗望屯兵慶源城下,欲為攻城之計,宣撫範訥統兵五萬守滑、浚以扞之。宗望知有備,乃由恩州古榆渡趨大名。
王雲固請康王往使。乙亥,命雲副康王構再使宗望軍,許割三鎮,並奉袞冕、車輅以行,仍尊金主為皇伯,上尊號曰大金崇天繼序昭德定功休仁惇信修文成武光聖皇帝。
丙子,王及之同金使王汭來,言軍已至西京,不復請三鎮,直欲畫河為界;陛對殊不遜,有“奸臣輔暗主”之語。上下洶懼,即許之,且以兩府二人行。唐恪既書敕,何大駭曰:“不奉三鎮之詔,而從畫河之命,何也?”不肯書,因請罷。
是日,金人由汜水關渡河。京西提刑許高,河北提刑許亢,各統兵防洛口,
京師聞之,士門清野,詔百官疾速上城。遣馮澥、李若水使宗翰軍,行至中牟,守河兵相驚,以為金兵至。左右謀取間道去,澥問何如,若水曰:“戍兵畏敵而潰,奈何效之?今正有死爾,敢言退者斬!”若水屢附奏,言和議必不可諧,乞申飭守備,下哀痛詔,征兵於四方。
丁醜,何罷為開封尹;以尚書左丞陳過庭為中書侍郎。
兵部尚書孫傅,因讀丘浚《感事詩》有“郭京、楊適、劉無忌”之語,於市人中訪得無忌,於龍衛中得京。好事者言京能施六甲法,可以生擒金二帥,而掃蕩無餘,其法用七千七百七十七人。朝廷
又有劉孝竭等募眾,或稱力士,或稱北鬥神兵,或稱天闕大將,大率效京所為。識者危之。
王雲、耿延禧、高世則等從康王構出城。雲白王曰:“京城樓櫓,天下所無。然真定城高幾一倍,金人使雲等坐觀,不移時破之。此雖樓櫓如畫,亦不足恃也。”王不答。
行次長垣,百姓喧呼遮道,至頂盆焚香,乞起兵扼敵,不宜北去。
戊寅,進龍德宮婉容韋氏為賢妃,康王構為安國、安武軍節度使。
是日,康王構發長垣,至滑州:庚辰,至相州。壬午,磁州守臣宗澤迎謁曰:“肅王
時宗望軍濟河,遊奕日至磁城下,蹤跡王所在。知相州汪伯彥亟以帛書請王如相,躬服橐鞬,部兵以迎於河上。王令韓公裔訪得間道,潛師夜發,磁人無一知者。遲明,至相,勞伯彥曰:“它日見上,當首以京兆薦。”由是受知。是役也,議者以為雲不死,王必無復還之理。
湯陰人嶽飛,少負氣節,家貧力學,尤好《左氏春秋》、孫、吳兵法,力能挽弓三百斤,弩八石。劉韐宣撫鎮、定,募敢戰士,飛與焉,屢擒劇賊。至是因劉浩以見,王以為承信郎。
金宗望遣楊天吉、王汭等來議割地,欲以黃河為界,帝許之。汭又請報使須親信大臣,帝命耿南仲,以老辭;改命聶昌,以親辭。陳過庭曰:“
初,南仲與吳幵堅請割地以成和好,故戰守之備皆罷,致金師日逼。至是與金使王汭偕行至衛州,衛鄉兵欲執汭,汭脫去。南仲遂走相州,以帝旨諭康王起河北兵,入衛京師,因連署募兵榜揭之,人情始安。
甲申,以孫傅同知樞密院事,禦史中丞曹輔僉書樞密院事。
以京兆府路安撫使範致虛為陜西五路宣撫使,令督勤王兵入援。
乙酉,金宗望軍至城下,屯於劉家寺。
初,種師道聞真定、太原皆破,檄召西南兩道兵赴闕。會師道卒,唐恪、耿南仲專務議和,乃止兩道兵毋得妄動,遂散歸。及金人傅城,四方兵無一人至者,城中唯七萬人。於是殿前司以京城諸營兵萬人分作五軍,以備緩急救護:前軍屯順天門,左軍、中軍屯五嶽觀、姚友仲統之;右軍屯上清宮,後軍屯景陽門,辛亢宗統之。又以五萬七千人分四壁守禦。遣使以蠟書間行出關召兵,並約康王及河北守將來援,多為金邏兵所獲。
丁亥,大風發屋折木。
僉書樞密院事李回罷。
戊子,金人攻通津門,範瓊出兵焚其寨。
己醜,南道都總管張叔夜將兵勤王,至玉津園。帝禦南薰門見之,軍容甚整,以叔夜為延康殿學士。
時唐恪
金宗望遣劉晏來,要帝出盟。
庚寅,幸東壁勞軍。
詔三省長官名悉依元豐舊制。以領開封府何為門下侍郎。
閏月,壬辰朔,金人攻善利門,統制姚友仲禦之。
唐恪從帝巡城,人欲擊之,因求去,罷為中太一宮使。以門下侍郎何為尚書右仆射兼中書侍郎。
癸巳,京師苦寒,用日者言,借土牛迎春。
都人殺東壁統制官辛亢宗。罷民乘城,代以保甲。
金宗翰軍自河陽來會,至城下。
甲午,驛召李綱為資政殿大學士,領開封府。
金人破懷州,知州霍安國死之。
安國被圍,扞禦不遺力。鼎澧兵亦至,相與共守,力盡,城乃破,將官王美投濠死。宗翰引安國以下分為四行,問不降者為誰,安國曰:“守臣霍安國也!”問餘人,通判林淵,鈐轄張彭年,都監趙士詝、張諶、於潛,鼎澧將沈敦、張行中及隊將五人同辭對曰:“淵等與知州一體,皆不肯降!”宗翰令引於東北鄉,望其國拜降,皆不屈。乃解衣面縛,殺十三人而釋其餘。安國一門
時雨雪交作,帝被甲登城,以禦膳賜士卒,易火飯以進,人皆感涕。金人攻通津門,數百人縋城禦之,焚其砲架五,鵝車二。
乙未,金人入青城,攻朝陽門。
馮澥至自金軍。時澥與李若水至懷州,金使蕭慶等挾與俱還。
丙申,幸宣化門,帝乘馬行泥淖中,民皆感泣。
張叔夜數戰有功,帝召見,授資政殿學士。
東道總管胡直孺將兵入衛,與金人遇於拱州,兵敗,被執,遂破拱州。
丁酉,赤氣亙天。
金人初至,即力攻東壁。劉延慶練邊事,措置頗有法;遇夜,即城下積草數百,爇之以警。時有議置九牛砲者,雖硙磨皆可施,於東壁用之,嘗碎其雲梯,詔封護國大將軍。金知東壁不可攻,於是過南壁,以洞子自蔽,運薪土實護龍河,河水遂涸。
以馮澥為尚書左丞。
戊戌,殿前副都指揮使王宗濋率牙兵千餘下城,與金人戰,統制官高師旦死之。
己亥,詔毀艮嶽為砲石。金復於護龍河疊橋取道,姚友仲選銳卒下城,分布弩砲,又於城上縛虛棚,士眾山立,箭下如雨,橋不能寸進,乃棄去,益造火梯、雲梯、偏橋、撞竿、鵝車、洞子諸攻城之具。
庚子,張叔夜僉書樞密院事,將兵入城。
金人攻宣化門,姚友仲禦之。
是日,幸東壁。金人復遣蕭慶等來貸糧,且議和。
辛醜,金人攻南壁,殺傷相當。
壬寅,詔河北守臣盡起軍民倍道入援。
癸卯,幸安肅門。至朝陽門,金人箭及駕前旗下。令軍士三百餘人縋城出戰,殺敵數百,復縋而上,命以官者數十人。金人築望臺,度高百尺,下覘城中,以飛火砲燔樓櫓,將士嚴警備,旋即繕治。又造雲梯,施大輪,以革冒之,乘罅推以叩壘,將士出鉤竿拄之,使不得進,近者以鉤矛取之,發火焚梯,敵數引卻。復用鵝車、洞子攻北城,軍士射以九牛弩,一發而貫三人。詔募人焚敵砲架、鵝車、洞子及八分者,白身授團練使,餘以次授賞。張叔夜聞南壁飛石擊樓櫓,與範瓊分麾下兵襲敵營,欲燔其砲架,遙見鐵騎,軍士不克陳而奔,自相蹈籍,溺隍死者以千數。
甲辰,大雨雪。
金人破亳州。
遣間使召諸道兵勤王。
乙巳,大寒,士卒噤戰,不能執兵,有僵仆者。帝在禁中徒跣祈晴。
丙午,雨木冰。
丁未,始避正殿。
戊申,金人過登天橋,來攻通津門。
時勤王兵不至,城中兵可用者唯衛士三萬,然亦十失五六,因時令挑戰以示敢敵。金人復來,言不須帝出城,請親王及何往議,詔越王往。將行,而宗翰以兵來迓,王乃止。於是金人宣言失信,再遣使來趣親王出盟。己酉,遣馮澥、曹輔與宗室仲溫、士訁布使金軍請和。既至,宗翰即遣還,不與一語。
命康王構為河北兵馬大元帥。
殿中侍禦史胡唐老言:“康王奉使至磁,為士民所留,乃天意也。乞就拜為大元帥,俾率天下兵入援。”何以為然,密草詔稿上之。帝令募死士,得秦仔、劉定等四人,遣持蠟詔如相州,拜王為大元帥,陳遘為元帥,宗澤、汪伯彥副元帥,使盡河北兵速入衛,辟官行事,並從便宜。仔先至相,於頂發中出詔,王讀之嗚咽,軍民感動。
辛亥,金人復遣使來議和,要親王出盟。
壬子,復遣曹輔、馮澥及仲溫、士訁布使金營。癸醜,仲溫、士訁布還,雲金人須親王並何至軍前。
金人攻通津、宣化門,範瓊以千人出戰,渡河,冰裂,沒者五百餘人,自是士氣益挫。
甲寅,大風自北起,俄雪下數尺,連日夜不止。
乙卯,金人復使劉晏來趣親王、宰相出盟。
何屢趣郭京出師,京徒期再三,曰:“非至危急,吾師不出。”丙辰,大風雪,京乃令守禦者悉下城,毋得竊窺。因大啟宣化門,出攻金軍,京與張叔夜坐城樓上。金人分四翼,噪而前,京兵敗走,墮死於護龍河,城門急閉。京向叔夜曰:“須自下作法。”因下城,引餘眾南遁。
金人遂登城,眾皆披靡,四壁兵皆潰。金人入南薰諸門,統制姚友仲死於亂兵。四壁守禦使劉延慶奪門出奔,為追騎所殺。宦者黃經自赴火死。統制何應言、陳克禮、中書舍人高振力戰,與其家人皆被害。京城遂破。帝慟哭曰:“朕不用種師道言,以至於此!”
衛士入都亭驛,執金使劉晏,殺之。
軍民數萬,斧左掖門求見天子,帝禦樓諭遣之。衛士長蔣宣率其眾數百,欲邀乘輿犯圍而出;左右奔竄,獨孫傅、梅執禮、呂好問侍。宣抗聲曰:“國事至此,皆宰相信任奸臣,不用直言所致。”孫傅呵之,宣以語侵傅。好問譬曉之曰:“若屬忘家,欲冒重圍衛上以出,誠忠義,然乘輿將駕,必甲乘無缺而後動,詎可輕邪!”宣屈服,曰:“尚書真知軍情。”麾其徒退。
何欲親率都民巷戰,金人宣言議和退師,乃止。
丁巳,遣及濟王栩使金軍以請成,懼,不敢行,帝固遣之,猶遲回良久不決。李若水嫚罵曰:“致國家如此,皆爾輩誤事。今社稷傾危,爾輩萬死何足塞責!”不得已,乃上馬,而足戰不能跨,左右扶上,北出硃雀門,所執鞭三墮地。既至,宗翰、宗望曰:“自古有南即有北,不可相無也。今之所議,期在割地而已。”還,言金欲邀上皇出郊,帝曰:“上皇驚憂而疾,必欲之出,朕當親往。”喜和議成,既歸都堂,作會飲酒,談笑終日。
自乙卯雪大作不止,天地冥晦。或雪未下時,於陰雲中有雪絲長數寸墮地。是夜,雪霽,彗星見,有白氣出太微垣。
己未,遣何再往金軍。詔曰:“大金堅欲上皇出郊,朕以宗廟生靈之故,義當親往。咨爾眾庶,毋致驚疑。”
庚申,日赤如火無光。
辛酉,車駕詣青城,何、陳過庭、孫傅等從。帝望齋宮門即下馬,步入一小位中。金人邀請乘馬人,帝不聽。與二帥相見,宗翰以未得金主之命,以好語相慰籍,宗望唯唯而已。都人自宣德樓至南薰門,立泥雪中以俟駕回。
十二月,壬戌朔,帝留青城。宗翰遣蕭慶入城,居尚書省,朝廷動靜,並先關白。
是日,康王開大元帥府於相州,有兵萬人,分為五軍而進;既渡河,次於大名。宗澤以二千人與金人力戰,破其三十餘砦,履冰渡河,見王曰:“京城受圍日久,入援不可緩。”王納之。既而知信德府梁揚祖以三千人至,張俊、苗傅、楊沂中、田師中等皆在麾下,兵威稍振。會帝遣曹輔賫蠟詔至,雲“金人登城不下,方議和好,可屯兵近甸毋動。”汪伯彥等皆信之,宗澤獨曰:“敵人狡譎,是欲款吾師耳。君父之望入援,何啻饑渴!宜急引軍直趨澶淵,以解京城之圍!”伯彥等難之,勸王遣澤先行,自是澤不得與帥府事矣。耿南仲及伯彥請移軍東平,王從之。
癸亥,帝至自青城,士庶及太學生迎謁,帝掩面大哭曰:“宰相誤我父子!”觀者無不流涕。
甲子,金遣使來,索金一千萬錠,銀二千萬錠,帛一千萬匹。於是大括金銀,金價至五十千,銀至三千五百。金又索京城騾馬,括得七千餘匹,悉歸之。
金主詔元帥府曰:“將帥士卒立功者,第其功之高下遷賞之。其殞身行陳,歿於王事者,厚恤其家。賜贈官爵,務從優厚。”使完顏勖就軍中勞賜,宗翰、宗望皆執其手以勞之。宗翰等問勖所欲,勖曰:“惟好書耳。”載數車而還。
丙寅,遣陳過庭、折彥質往兩河,割地以畀金,又分遣歐陽珣等二十人持詔而往。
珣嘗上書,極言祖宗之地尺寸不可以與人。及事急,會群臣議,珣至,復抗論:“當與力戰,戰敗而失地,它日取之直;不戰而割地,它日取之曲。”時宰怒,欲殺珣,乃以珣為將作監丞,奉使割深州。珣至深州城下,慟哭謂城上人曰:“朝廷為奸臣所誤至此,吾已辦一死來矣!汝等宜勉為忠義報國!”金人怒,執送燕,以焚死。
辛未,定京師米價,勸糶以賑民。
乙亥,康王如北京。
丙子,尚書省火。
庚辰,雨雹。
金主詔曰:“朕惟國家四境雖遠而兵革未息,田野雖廣而畎畝未辟,百工雖備而祿秩未均,方貢雖修而賓館未贍。是皆出乎民力,茍不務本業而抑遊手,欲上下皆足,其可得乎!其令所在長吏敦勸農桑。”
癸未,大雪,縱民伐紫筠館花木以為薪。
庚寅,康王如東平府。
初,範致虛聞汴京圍急,會西道總管王襄、陜西制置使錢蓋之師,凡十萬人赴援。至潁昌,聞汴京陷,襄、蓋遁去,致虛獨與西道副總管孫昭遠、環慶帥王似、熙河帥王倚率步騎號二十萬,命馬祐昌統之以趨汴,以僧趙宗印為參議官。致虛將大軍遵陸,宗印將舟師趨西京。宗印又以僧為一軍,號尊勝隊,童行為一軍,號凈勝隊。致虛
初,金太祖定燕京,始用漢官宰相,置中書省、樞密院於廣寧府,而朝廷宰相自用本國官號。金主初立,移置中書、樞密於平州,復移置燕京。及宗幹當國,勸金主改女直舊制,用漢官制度。是歲,始定官制,立尚書省,以天下諸司府寺詔諭中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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