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帝至正十九年(己亥,一三五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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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正月,陳友諒遣其黨王奉國,率兵號二十萬,寇信州路,江東廉訪副使巴延布哈德濟自衢引兵援信,遇奉國於城東,力戰,破走之,鎮南王子大聖努、樞密院判官席閏等迎巴延布哈德濟入城共守。後數日,賊復來攻,巴延布哈德濟大享士卒,出城奮擊,又大敗之。

乙巳,吳國公以寧越既定,欲遂取浙東未下諸郡,集諸將諭之曰:“克城雖以武,而定民必以仁。吾師此入建康,秋毫無犯,故一舉而遂定。今新克婺州,正當撫恤,使民樂於歸附,則彼未下郡縣,亦必聞風而歸,吾每聞爾等下一城,得一郡,不妄殺人,輒喜不自勝。蓋為將者能以不殺為心,非惟國家所利,即身及子孫亦蒙其福。爾等從吾言,則眾心豫附,大功可成矣。”

丙午,遼陽行省陷,懿州路總管呂震死之,贈河南行省左丞,追封東平郡公。

戊申,吳將邵榮破張士誠兵於餘杭。

上都之初陷也,廣寧路總管郭嘉聞之,躬率義兵出禦。既而遼陽陷,嘉將眾巡邏,去城十五裏,遇青號隊伍百餘人,給言官軍,喜疑其詐,俄果脫青衣變紅。嘉出馬射賊,分兵兩隊夾攻之,殺獲甚多。嘉見賊勢日熾,孤城無援,乃竭家所有衣服、財物、犒義士以勵其勇敢,且曰:“自我祖父有勛王室,今之盡忠,吾分內事也。況身守此土,當死生以之,餘不中恤矣。”

頃之,賊至,圍城,亙數十裏,有大呼者曰:“遼陽我得矣,何不出降!”嘉挽弓射其呼者,中左頰,墮馬死。賊稍引退,嘉遂開西門逐之,賊大至,力戰以死。事聞,贈河南江北行省左丞,追封太原郡公,謚忠烈。嘉之守廣寧也,招集義兵數千,教以坐作進退,號令齊一,賞罰明信,故東方諸郡,糧富兵精,稱嘉為最。

察罕特穆爾命樞密院判官陳秉直、班布爾實將兵二萬守冀寧。

乙卯,方國珍遣使奉書獻金帶於吳。

先是吳國公遣典簽劉辰招諭國珍,國珍與其下謀曰:“方今元運將終,豪傑並起,惟江左號令嚴明,所向無敵。今又東下婺州,恐不能與抗。況與我為敵者,西有張士誠,南有陳友諒,莫若姑示順從,藉為聲援,以觀其變。”遂遣使奉書隨辰來獻金綺,於是復遣使報之。然國珍雖納款,其實陰持兩端也。

戊午,吳雄鋒翼元帥王遇成、孫茂先率兵攻臨安縣,張士誠遣其右丞李伯升來援,茂先擊敗之,伯升斂兵退守,茂先攻之不下,引兵還。僉院故大海攻諸暨,守將戰敗宵遁,萬戶沈勝以眾降,遂改諸暨州為諸全州。嵊縣萬戶郝原,請降於吳。

二月,甲子朔,張士誠復攻江陰,戰艦蔽江而下。吳守將吳良禦之,戒諸將勿輕動。頃之,士誠兵陣於江濱,良命弟禎率一軍出北門與戰,鋒才交,復遣元帥王子明率壯士出南門合擊之。士誠不能支,遂敗,溺死甚眾。

癸酉,吳將邵榮攻湖州,屢敗張士誠兵,其將李伯升斂兵退守,攻之,弗克,乃還屯臨安。

辛巳,樞密副使多爾濟以賊犯順寧,命張立將精銳由紫荊關出討,鴉鶻由北口出迎敵。

甲申,叛將梁炳攻辰州,守將和尚擊敗之。以和尚為湖廣行省參知政事。

賊由飛狐、靈丘犯蔚州。

庚寅,禦史臺言:“先是召募義兵,用鈔銀一百四十萬錠,多近侍、權幸冒名關支,率為虛數。請命軍士,凡已領官錢者,立限出征。”詔從之,已而不果行。

是月,詔博啰特穆爾移兵鎮大同,以為京師捍蔽。

置大都督兵農司,仍置公司十道,專督屯種,以博啰特穆爾領之。所在侵奪民田,不勝其擾。

臺哈布哈之潰兵數萬掠山西,察罕特穆爾遣陳秉直分兵駐榆次招撫之,其首領悉送河南屯種。

三月,癸己朔,陳友諒遣兵由信州略衢州,復遣兵陷襄陽路。

甲午,吳下令宥獄囚。

辛醜,京城北兵馬司指揮周哈喇岱與林智和等謀叛,事覺,伏誅。

丁巳,張士誠兵攻建德,吳將硃文忠禦之於東門,使別將潛出小北門,間道過鮑婆嶺,由碧雞塢繞出其陣後夾擊,大破之。

方國珍遣郎中張本仁以溫、臺、慶元三路獻於吳,且以其次子關為質。吳國公曰:“古者慮人不從,則為盟誓,明誓不信,變而為質子。此衰世之事,豈可蹈之!凡人之盟誓、交質者,皆由未能相信故也。今既誠心來歸,便當推誠相與,如青天白日,何自懷疑而以質子為哉!”乃厚賜關而遣之。關後改名明完。

陳友諒遣部將趙普勝寇寧國太平縣,江南總制胡惟賢,命萬戶陳允同、義士江炳叔率鄉兵五千擊敗之。普勝復寇陵陽、石埭等縣,僉院張德勝與戰於柵江口,復破走之。

壬戌,詔定科舉流寓人名額,蒙古、色目、南人各十五名,漢人二十名。

夏,四月,癸亥朔,汾水暴漲。

賊陷金、復等州,司徒、知樞密院事佛嘉努調兵平之。

甲子,毛貴為趙君用所殺。

帝以天下多故,詔卻天壽節朝賀。皇太子及群臣屢請舉行如故,帝不聽,曰:“俟天下安寧,行之未晚。卿等無復言。”

癸酉,吳兵復池州。

初,趙普勝既陷池州,令別將守之,而自據樅陽水寨,數往來寇掠境上。元帥徐達患其侵軼,遣院判俞通海等擊敗之,俘其將趙牛兒等,普勝棄舟走陸。又擒其部將洪鈞等,並獲艨艟數百艘,遂復池州。

吳僉院胡大海率元帥王玉等攻紹興,軍至蔣家渡,遇張士誠兵,擊敗之,獲戰艦五十餘。又連戰於三山、鬥門、白塔寺,皆捷,擒士誠卒五十餘人,恐其叛,悉斬於雙溪之上。

張士誠復攻建德,駐兵大浪灘,吳將硃文忠遣兵由烏龍嶺循胥口而上,擊破之。

庚辰,吳叛將陳保二寇宜興,守臣楊國拒戰,擒保二,檻送寧越,伏誅。

張士誠復遣兵爭建德,據分水嶺;硃文忠遣元帥何世明擊破其營。

丁亥,張士誠兵擊常州,守將湯和擊敗之。

己醜,賊陷寧夏路,遂略靈武等處。

張士誠將李伯升攻婺源,吳將孫茂先擊敗之。

五月,壬辰朔,以陜西行臺禦史大夫鄂勒哲特穆爾為陜西行臺左丞相,便宜行事。

丁酉,皇太子奏請巡北邊以撫綏軍民,禦史臺臣上疏固留,詔從之。

先是中書左丞成遵言:“宋自景祐以來百五十年,雖無兵禍,常設寓試名額以待四方遊士。今淮南、河南、山東、四川、遼陽及江南各省所屬州縣避兵士民,會集京師,如依前代故事,別設流寓鄉試之科,令避兵士民就試,添差試官別為考校,依各處元額,選合格者充之,則無遺賢之患矣。”禮部議寓試解額依元額減半。既而福建鄉試取江西流寓者十五人,察罕特穆爾又請河南舉人及避兵儒士,不拘籍貫,依河南元額就陜州應試,從之。

辛亥,吳國公將還建康,召胡大海於紹興,既至,諭之曰:“寧越為浙東重地,必得其人守之。吾以爾為才,故特命爾守,其衢、處、紹興進取之宜,悉以付爾。宋巴延布哈在衢州,其人多智術;舒穆嚕伊遜守處州,善用士;紹興為張士誠將呂珍所據;數郡與寧越密邇,爾宜與常遇春同心協力,伺間取之。此三人皆勍敵,不可忽也。”仍命左右司員外侯原善、都事王愷、管句欒鳳綜理錢糧軍務事。

未幾,有三人稱趙宋子孫,請再命大海攻紹興,願為內應,吳國公知其詐,命法司拷問,乃張士誠使為間,並其家屬誅之。

山東、河東、河南及關中等處飛蝗蔽天,人馬不能行,所落溝塹盡平,民大饑。

察罕特穆爾圖復汴梁,是月,以大軍次虎牢。先發遊騎,南道出汴南,略歸、亳、陳、蔡;北道出汴東,戰船浮於河,水陸並下,略曹南,據黃陵渡。乃大發秦兵出函關,過虎牢,晉兵出太行,逾黃河,俱會汴城下,首奪其外城。察罕特穆爾自將鐵騎屯杏花營,諸將環城而壘。

劉福通屢出戰,戰輒敗,遂嬰城以守。察罕特穆爾乃夜伏兵城南,旦日,遣苗軍跳梁者略城而東,福通傾城出追,伏兵鼓噪起,邀擊,敗之。又令弱卒立柵外城以餌敵,敵出爭之,弱卒佯走;薄城西,因縱鐵騎突擊,悉擒其眾。福通自是不敢出。

先是陳友諒弟友德營於信州城東,繞城植木柵,急攻之。巴延布哈德濟日夜與賊鏖戰,糧竭矢盡而氣不少衰。有大呼於城下者曰:“有詔!”參謀該裏丹臨城問何來,曰:“江西來。”該裏丹曰:“如此,乃賊耳。吾大元臣子,豈受爾偽詔!汝不聞張睢陽事乎!”偽使者不應而去。時軍民唯食草苗、荼紙,既盡,括靴底煮食之,又盡,羅掘鼠雀及殺老弱以食,然猶出兵大破賊。

六月,王奉國來攻城,晝夜不息者逾旬。巴延布哈德濟登城麾兵拒之。已而士卒力疲不能支,萬戶顧馬兒以城叛,城遂陷。席閏出降,大聖努、該裏丹皆死之。巴延布哈德濟力戰不勝,遂自刎。部將蔡誠,盡殺妻子,與蔣廣奮力巷戰,誠遇害,廣為奉國所執。愛廣勇敢,使之降,廣曰:“我寧為忠死,不為降生。汝等草中一盜爾,吾豈屈汝乎?”奉國怒,磔廣於竿,廣大罵而絕。時義兵陳受戰敗,為賊所擒,亦痛罵不屈,賊焚之。

先是巴延布哈德濟之援信州也,嘗南望泣下曰:“我為天子司憲,視彼城之危急,忍坐視乎!吾所念者,太夫人耳。”即入拜其母鮮於氏曰:“兒今不得事母矣!”母曰:“爾為忠臣,吾即死,何憾!”巴延布哈德濟因命子額森布哈奉其母間道入福建,以江東廉訪司印送行臺禦史,遂力守孤城而死,謚曰桓毅。

甲子,張士誠將呂珍圍諸全州,胡大海自寧越率兵救之。珍堰水以灌城,大海奪堰,反以灌珍。珍勢蹙,乃於馬上折箭求解兵,大海許之。王愷謂大海曰:“彼猾賊難信,不如因而擊之,可大勝也。”大海曰:“吾已許人而背之,不信,縱其去而擊之,不武。”遂引兵還。

是月,吳僉院俞通海攻趙普勝,不克而還。諸將患之,吳國公曰:“普勝勇而無謀,陳友諒挾主以令眾。上下之間,心懷疑貳,用計以離之,一夫之力耳。”時普勝有門客,頗通術數,常為普勝畫策,普勝倚為謀主。乃使人陽與客交而陰間之,又致書與客,故誤達普勝,普勝果疑客,客懼,不能安,遂來歸。於是厚待客,客喜過望,傾吐其實,盡得普勝生平所為,乃重以金幣資客,潛往說友諒所親以間普勝。普勝不知,見友諒使者,輒自言其功,悻悻有德色,友諒由是忌之。

秋,七月,壬辰朔,以遼陽賊勢張甚,起前中書右丞相綽斯戩為遼陽行省左丞相,便宜行事。

乙巳,吳同僉樞密院常遇春攻衢州,建奉天旗,樹柵,圍其六門,造呂公車、仙人橋、長木梯、懶龍爪,擁至城下,高與城齊,欲階之以登;又於大西門、大南門城下穴地道攻之。守臣廉訪使宋巴延布哈等悉力備禦,以束葦灌油燒呂公車,架千斤稱鉤懶龍爪,用長斧以砍木梯,築夾城以防穴道。遇春政之弗克,乃以奇兵出其不意,突入南門甕城,毀其所架砲,督將士攻圍益急。

戊申,命國王囊嘉特、中書平章政事佛嘉努、額森布哈、知樞密院事赫嚕等統領特默齊軍進征遼陽。

趙君用既殺毛貴,貴黨續繼祖自遼陽入益都;丙辰,殺趙君用,遂與其所部自相仇敵,彭早住不知其所終。

是月,以張士信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

八月,辛酉朔,倪文俊餘黨陷歸州。

庚午,吳將硃文遜、秦友諒攻無為州,取之。

察罕特穆爾諜知汴梁城中食且盡,乃與諸將閻思孝、李克彜、虎林赤等議分門而攻。戊寅夜,將士鼓勇登城,斬關而入,遂拔之。劉福通奉其主小明王從數百騎出東門遁走,仍據安豐。獲偽後及賊妻子數萬,偽官五千,符璽、印章、寶貨無算。全居民二十萬,軍無所私,市不易肆,不旬日,河南悉定。獻捷京師,以功拜河南行省平章政事兼知河南行樞密院事、陜西行臺禦史中丞,仍便宜行事。詔告天下。

察罕特穆爾既定河南,乃以兵分鎮關陜、荊襄、河洛、江淮,而重兵屯太行,營壘旌旗,相望數千裏。乃日修車船,繕兵甲,務農積谷,訓練士卒,謀大舉以復山東。

乙卯,蝗自河北飛渡汴梁,食田禾盡。

九月,癸巳,以中書平章政事特哩特穆爾為陜西行省左丞相,便宜行事。

吳奉國上將軍徐達,僉院張德勝,率兵自無為州登陸,夜至浮山寨,敗趙普勝別將於青山。追至潛山,陳友諒遣參政郭泰渡沙河逆戰,德勝復大破之,斬郭泰,遂克潛山,命將守之。

乙未,陳友諒殺其將趙普勝。

初,友諒既忌普勝,又有言普勝欲歸吳者。及是憤潛山之敗,友諒益欲殺普勝,乃詐以會軍為期,自至安慶圖之。普勝不虞友諒之圖己,聞其至,且燒羊出迎,於雁氵義登舟見友諒,友諒遂執而殺之,並其軍。

乙巳,以湖南北、浙東西四道廉訪司之地皆陷,詔任其所便之地置司。

丙午夜,白虹貫天。

丁未,吳取衢州路。

時常遇春圍城兩月餘,攻擊無虛日。樞密院判張斌度不能守,密遣其下約降,是夕,斌潛出小西門,迎吳軍入城。宋巴延布哈不知其降,猶督兵拒戰。俄而城中火起,遇春等入城,眾遂潰。總管馮浩赴水死,宋巴延布哈及院判都尼等被執。改衢州路為龍遊府,進遇春僉樞密院。

甲寅,吳遣博士夏煜授方國珍福建行省平章,其弟國瑛參政,國瑉僉樞密分院事,各給符印,仍以所部兵馬城守,候命征討。煜至慶元,國珍欲不受,業已降;欲受之,又恐見制;乃詐稱疾,但受平章印,告老,不任職,遇使者亦頗倨。惟國瑉開院署事。

自中原喪亂,江南漕久不通,至是河南始平,乃遣兵部尚書巴延特穆爾、戶部尚書曹履享,以禦酒、龍衣賜張士誠,征海運糧。巴延等至杭州,傳詔令方國珍具舟以運,而達實特穆爾總督其事。既而士誠慮國珍載粟不入京,國珍又恐士誠掣其舟,乘虛襲己,互相猜疑。巴延往來開諭,二人乃奉詔。

冬,十月,庚申朔,詔京師十一門皆築甕城,造吊橋。

以方國珍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

壬申,吳元帥俞廷玉率兵攻安慶,不克,卒於軍。廷玉,僉院通海之父也。

張士誠兵攻江陰,吳守將吳良遣萬戶聶貴、蔡顯率眾間道出無錫三山絕其後,士誠兵遁去。

張士信大發浙西諸郡民築杭州城,分為三番,以一月更代,皆裹糧遠役,而督事長吏復藉之酷斂,鞭撲棰楚,死者相望。自七月興工,至是月始畢,僚屬為立碑以紀功。

初,嘉興通判繆思恭,當張士信來攻,楊鄂勒哲命典火攻,官軍大捷。及是城杭州,士信檄思恭統所屬工徒就役,欲乘此僇辱之,俾治西北面數十百丈。思恭每作則先人,止則後眾,勞來督罰,殊得眾心,視他所築倍堅好,士信亦無奈何。一日,巡工至其所,日已暮,而工猶未輟,士信曰:“日入而息,何獨勞民如此?”思恭曰:“平章禮絕百司,猶日夕敬共王事,況小民,敢偷餘晷!”士信曰:“此人口利如錐,何怪杉青閘畔,烈烈逼人!”思恭曰:“今幸太尉革面,國家借此得成獎順之典。若念杉青之役,猶恨不力,縱逸平章耳!”士信曰:“別駕好將息,言及杉青,猶使人肉跳不止。”

十一月,壬寅,吳兵取處州路。

初,經略使李國鳳至浙東,承制拜舒穆嚕伊遜為江浙行省參知政事,以守處州。吳國公既定寧越,即命耿再成駐兵縉雲之黃龍山,謀取處州。至是僉院胡大海帥師入境,伊遜遣元帥葉琛屯桃花嶺,參謀林彬祖屯葛渡,鎮撫陳仲賢、照磨陳安屯樊嶺,元帥胡深守龍泉,以拒敵。久之,右司郎中劉基棄官而歸,伊遜無可與謀者,將士怠弛,皆無鬥誌。大海乃出軍抵樊嶺,與再成合攻之,連拔桃花嶺、葛渡二寨,進薄城下。伊遜戰敗,棄城走,將士皆潰散。遂克處州。

胡大海部將繆美,分兵略定諸縣,得葉琛,使諭胡深曰:“吾王,天授也,士之欲立功名者,不以此時自附,將誰與僇力!且去年爾之眾戰而大敗,今年我之師不戰而勝,則天意亦可見矣。與其險阻偷生旦夕,何如改圖,可以保富貴也!”深然之,乃出降。龍泉、慶元皆平。

戊申,陳友諒兵陷杉關。

十二月,甲子,張士誠以分水之敗,復遣其將據新城三溪結寨,數出寇掠,吳元帥何世明擊破之,斬其將,分水兵潰去。自是士誠不敢窺嚴、婺。

戊辰,吳國公命僉院常遇春帥師攻杭州。

杭民尚奢侈,無蓄積,城門既閉,米旋盡,糟糠與米價等。既而糟糠亦盡,以油車糠餅搗屑啖之,餓死者十六七。

知樞密院事烏蘭哈達領臺哈布哈軍,其所部方托克托與弟方巴特穆爾時保遼州,烏蘭哈達屯孟州。是月,與察罕特穆爾部將班布爾實等交兵,已而烏蘭哈達獨引達勒達軍還京師,方托克托等乃從博啰特穆爾。

先是陳友諒破龍興,其偽主徐壽輝欲徙居之。友諒恐其來不利於己,遣人尼其行,壽輝不得已而止。至是壽輝復欲往,友諒仍遣人止之,壽輝不聽,引兵發漢陽。行次江州,友諒陽遣使出迎,而陰伏兵於城西門外,壽輝既入,門閉,伏發,盡殺其部屬。以江州為都,奉壽輝居之,友諒自稱漢王,立王府於城西隅,置官屬。自此事權一歸於友諒,壽輝但擁虛位而已。

上都宮闕既廢,是歲以後,帝不復時巡。

帝在位久,而皇太子春秋日盛,軍國之事,皆其所臨決。皇後奇氏乃謀內禪,遣資政院使保布哈諭意於丞相泰費音,泰費音不答,皇後又召泰費音至宮中,舉酒申前意,泰費音終依違而已。太子欲去之,知樞密院事努都爾噶聞而嘆曰:“善人,國之紀也。茍去之,國將何賴乎!”數於帝前左右之,故太子之誌不得逞。

會努都爾噶卒,太子遂決意去泰費音,以中書左丞成遵及參知政事趙中,皆泰費音所用,兩人去則泰費音之黨孤。於是監察禦史邁珠、僧格實哩承望風旨,嗾寶坻縣尹鄧守禮、弟子初等誣告遵、中與參議蕭庸等六人皆受贓,太子命禦史臺、大宗正府等官雜問之,鍛煉使成獄,遵等皆杖死,中外冤之。泰費音知勢不可留,數以疾辭位。後數年,禦史臺臣辯明遵等誣枉,詔給還所授宣敕。

初,江南行臺禦史大夫納琳赴召,由海道入朝,抵黑水洋,阻風而還。至是復由海道趨直沽,山東俞寶率戰艦斷糧道,納琳命其子安安及同舟人拒之,破其眾於海口,遂抵京師。帝遣使勞以上尊,皇太子亦饋酒脯。而納琳感疾日亟,卒於通州,年七十有九。

京師有鴟鸮百群,夜鳴至曉,連月乃止。居庸關子規啼。

錢清場鹽司會稽楊維楨遷江西儒學提舉,未上,值兵亂,避地杭州。張士誠聞其名,欲見之,維楨謝不往,復書斥其所用之人。

其略曰:“閣下乘亂起兵,首倡大順,以獎王室。淮、吳之人,萬口一辭,以閣下之所為,有今日不可及者四:兵不嗜殺,一也;聞善言則拜,二也;儉於自奉,三也;厚給吏祿而奸貪必誅,四也。此東南豪傑望閣下之可與有為者也。然賢人失職,四民失業者尚不少也。吾惟閣下有可畏者又不止是:動民力以搖邦本,用吏術以括田租,銓放私人不承制,出納國廩不上輸,受降人不疑,任忠臣而復貳也。六者之中,有其一二,可以喪邦,閣下不可以不省也。

“況為閣下之將帥者,有生之心,無死之誌矣;為閣下之守令者,有奉上之道,無恤下之政矣;為閣下之親族姻黨省,無祿養之法,有行位之權矣。有假佞以為忠者,有托詐以為直者,有飾貪虐以為廉良者。閣下信佞為忠,則靳尚用矣;信詐為直,則趙高用矣;信貪虐為廉良,則跖、喬者進,隨、夷者退矣。又有某繡使拜寇而乞生,某太守望敵而先退,閣下禮之為好人,養之為大老,則死節之人少,賣國之人眾矣。是非一謬,黑白俱紊,天下何自而治乎!及觀閣下左右參議贊密者,未見其砭切政柄,規進閣下於遠大之域者,使閣下有可為之時,有可乘之勢,而訖無有成之效,其故何也?為閣下計者少而為身謀者多也。

“閣下身犯六畏,釁隙多端,不有內變,必有外禍,不待智者而後知也。閣下狃於小安而無長慮,東南豪傑又何望乎!仆既老且病,爵祿不幹於閣下,惟以東南切望於閣下,幸采而行之,毋蹈群小誤人之域,則小伯可以為錢镠,大伯可以為晉重耳、齊小白也。否則麋鹿復上姑蘇臺,始憶維楨之言,於乎晚唉!”眾惡其切直,目為狂生。

時四境日蹙,朝廷方倚達實特穆爾為保障,而納賄不已,維楨上書諷之,由是不合。久之,乃徙居松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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