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祖聖德神功文武皇帝至元十三年(宋景炎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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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四月,庚辰,詔修太廟。

郝經入見,帝賜宴大廷,咨以政事,其從行者賞賚有差。

先是宋丞相文天祥至鎮江,與其客杜滸等十二人,夜亡入真州,安撫使苗再成出迎,喜且泣曰:“兩淮兵足以興復,特二閫少隙,不能合從耳。”時猶未知夏貴納款,故再成以二閫為言。天祥問:“計將安出?”再成曰:“今先約淮西兵趣建康,彼必悉力以捍吾西兵。吾指揮淮東諸將,以通、泰兵攻灣頭,以高郵、寶應、淮安兵攻揚子橋,以揚兵攻瓜步,吾以舟師直掏鎮江,同日大舉。灣頭、揚子橋,皆沿江脆兵,且日夜望我師之至,攻之即下,合攻瓜步之三面,吾自江中一面薄之,雖有智者,不能為之謀矣。瓜步既舉,以淮東兵入京口,淮西兵入金陵,要其歸路,其大師可坐致也。”天祥大稱善,即以書遺李庭芝,遣使四出結約。

初,天祥未至直時,揚有逸卒,言北朝密遣一丞相入真州說降矣,庭芝信之,以天祥為來說降也,使再成亟殺之。再成不忍,給天祥出相城壘,以制司文字示之,閉之門外。久之,復遣二路分覘天祥,果說降者即殺之。二路分與天祥語,見其忠義,亦不忍殺,導之如揚。四鼓,抵城下,聞候門者談,制置可下令捕文丞相甚急,眾相顧吐舌。天祥乃變姓名為清江劉洙,東入海道,遇北兵,伏環堵中得免,饑莫能起,從樵者乞得餘糝羹。行入板橋,北兵又至,眾走伏叢篠中,北兵入索之,虞候張慶矢中目,身被二創,執杜滸、金應以去。滸、應解所懷金與卒,得逸,募二樵者,以蕢荷天祥至高郵稽家莊。稽聳迎天祥至家,遣子德潤衛送至泰州,遂由通州泛海以求二王,是月,始得抵溫州。

五月,乙未朔,以平宋,遣官告天地、祖宗於上都之近郊,遣使代祀嶽瀆。

宋陳宜中、張世傑等奉益王昰即帝位於福州府,改元景炎。遙上德祐帝尊號為孝恭懿聖皇帝,又上太皇太後尊號,冊楊淑妃為皇太妃,進封廣王昺為衛王。升福州為福安府,以大都督府為垂拱殿,便廳為延和殿,王剛中知福安府。金華尉趙孟壘懷太上皇後帛書間道來上,擢孟壘宗正寺簿。是日,有大聲出府中,眾皆驚仆。福州城南壁忽崩七裏。

初,宋吳堅等來使,不得命,留館中,高應松絕粒不語,七日而卒,賈餘慶病死,家鉉翁聞國亡,旦夕哭泣,不食飲者數日。帝高其節,欲尊官之,鉉翁辭不受。宋主及全太後至燕,鉉翁迎謁,伏地流涕,謝奉使無狀,不能保存宋社。宋主及太後遂赴上都。丙申,見帝於大安殿。乙巳,授宋主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大司徒,封瀛國公,從行內人安康硃夫人、安定陳才人,俱自經死,有留題於裙帶曰:“誓不辱國,誓不辱身。”

宋以陳宜中為左丞相兼樞密使,都督諸路軍馬,陳文龍、劉黼參知政事,張世傑為樞密副使,陸秀夫直學士院,蘇劉義主管殿前司。宋召李庭芝為右丞相,姜才為保康軍承宣使,召故相葉夢鼎為少師,充太一宮使。夢鼎聞命,即航海赴之,道梗不能進南向慟哭而還。

宋以趙溍為江西制置使,進兵邵武;謝枋得為江東制置使,進兵饒州;李世逵、方興等進兵浙東,吳浚為浙東招諭使,鄒洬副之。毛統由海道至淮,約兵會合。仍詔傅卓、翟國秀等分道出兵。時枋得敗走,已不能軍。洬,吉水人也。

宋文天祥至福安,拜右丞相兼樞密使,都督諸路軍馬。天祥以國事皆決於陳宜中,議論多不合,固辭不拜,乃以為樞密使、同都督。天祥使呂武招豪傑於江、淮,杜滸募兵於溫州。

帝召宋降將問曰:“汝等何降之易耶?”對曰:“賈似道專國,每優禮文士而輕武臣,臣等久積不平,故望風送款。”帝遣董文忠語之曰:“似道實輕汝曹,特似道一人之過,汝主何負焉!正如汝言,則似道輕汝也固宜!”

巴延入朝,帝命百官郊迎以勞之。既至,拜同知樞密事,以陵州、藤州戶六千為食邑。

以董文用為衛輝路總管。

衛輝當要沖,民為兵者十九,餘皆單弱,貧病不任力役。會初得江南,圖籍、金玉、財帛之運,日夜不絕於道,警衛輸挽,日役數千夫。文用曰:“吾民敝矣,而又重妨穡事,殆不可。”乃言於司運者曰:“郡邑胥役足備用,不必煩民也。”司運者曰:“即如公言,萬有一不虞,罪將誰歸?”文用即為手書,具官職、姓名保任之。民得以時耕,而運亦濟。

宋直學士院陸秀夫罷。陳宜中以秀夫久在兵間,知軍務,每事咨訪始行,秀夫亦悉心贊之。旋與宜中議不合,宜中使言者劾罷之,謫居潮州。

時衢、婺諸州皆復為宋守,董文炳謂索多曰:“嚴州不守,臨安必危,公往鎮之。”未十日,諸州連兵來攻,索多拒戰三閱月,復破婺州。衢守備甚嚴,索多率總管高興等鼓噪先登,拔其城。宋權知府事蕭雷龍脫走,與同裏黃巡檢起兵,度不能支,與麾下數人奔入閩,未出境,為同安武人徐浚沖獲送縣,縣尹劉聖仲素與雷龍有怨。殺之。

時臨軍趙孟壘復明州,戰敗,見獲,不屈,磔死。福王與芮從子孟枀,謀舉兵紹興,事泄,被執至臨安,範文虎詰其謀逆,孟枀詬曰:“賊臣負國厚恩,共危社稷。我帝室之胄,欲一刷宗廟之恥。乃更以為逆乎?”文虎怒,驅出,斬之。過宋廟,呼曰:“太祖太宗之靈,何以使孟枀至此!”杭人為之隕涕。

宋故相留夢炎降。

宋廣東經略使徐直諒,遣其將梁雄飛請降於隆興,阿爾哈雅假雄飛招討使,使徇廣東。既而直諒聞閩中頒詔,乃命權通判李性道、摧鋒軍將黃俊等拒雄飛於石門。性道不戰,俊戰敗,直諒棄城遁。六月,丁卯,雄飛入廣州,諸降將皆授以官,俊獨不受,被殺。

宋吳浚聚兵於廣昌,遂復南豐、宜黃、寧都三縣。翟國秀取鉛山,傅卓至衢、信諸縣,民多應之者。會浚兵戰敗,國秀引還,卓兵亦敗,遂降。

己巳,以孫子五十三世孫曲阜縣尹孔治兼權主祀事。

壬申,罷兩浙大都督府,立行尚書省於鄂州、臨安;設諸路宣慰司,以行省官為之,並帶相銜;其立行省者,不立宣慰司。

甲戌,以《大明歷》浸差,命太子贊善王恂與江南日官置局更造新歷,以樞密副使張易董其事。易、恂奏:“今之歷家,徒知歷術,罕明歷理,宜得耆儒如許衡者商訂。”從之。詔衡赴大都。

國子生博果密受學於王恂、許衡,尤為衡所推許,帝嘗召試所業,嘉嘆之。至是,偕同舍生上疏曰:“王者建國君民,建學為先。自堯、舜、禹、湯、文、武之世,莫不有學,故治隆於上,俗美於下。臣等復取平南之君建置學校者,為陛下陳之:晉武帝嘗平吳矣,始建國子學;隋文帝嘗滅陳矣,俾國子不隸太常;唐高祖嘗滅梁矣,詔諸州縣及鄉並令置學;太宗增築學舍,高宗立六學,皆承高祖之意也。然晉之平吳,得戶五十三萬而已;隋之滅陳,得郡縣五百而已;唐之滅梁,得戶六十餘萬而已;其崇重學校已如此。況我堂堂大國,奄有江、嶺之地,計亡宋之戶不下千萬,此陛下神功,非晉、隋、唐所敢比也。然學校之政,尚未全舉,臣竊惜之!臣等向蒙聖恩,俾習儒學,聖意豈不以諸色人仕宦者常多,蒙古人仕宦者常少,欲臣等曉識世務,以備陛下之任使乎?然學制未定,學徒數少,譬猶責嘉禾於數苗,求良驥於數馬,恐其不易得也。為今之計,欲人材眾多,通習漢法,必如古昔遍立學校,然後可。若猶未暇,宜於大都弘闡國學,擇蒙古人年十五以下、十歲以上質美者百人,百官子弟與凡民俊秀者百人,俾廩給各有定制,選德業充備足為師表者,充司業、博士、助教而教育之。使其教必本於人倫,明乎物理,為之講解經傳,授以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道。其下復立數科,如小學、律、書、算之類,每科設置教授,各令以本業訓導。小學科則令讀誦經書,教以應對進退事長之節;律科則專令通曉吏事;書科則專令曉習字畫;算科則專令熟嫻算數。或一藝通然後改授,或一日之間更次為之,俾國子學官總領其事,常加點勘,務要俱通,仍以義理為主,有餘力者,聽令學作文字。日月歲時,隨其利純,各責所就功課,程其勤惰而賞罰之,勤者升之上舍,惰者罰之下舍,待其改過,則復升之,假日則聽令學射,自非假日,無故不令出學。數年後,上舍生學業有成就者,聽學官保舉,蒙古人若何品級,諸色人若何仕進;其未成就者,且令依舊學習,俟其可以從政,然後歲聽學官舉其賢者、能者,使之依例入仕;其終不可教者,三年聽令出學。凡學政因革增減,皆得不時奏聞,則學無弊欺,而天下之材亦皆觀感而興起矣。然後續立郡縣之學,求以化民成俗,無不可者。”書奏,帝覽之,喜。

戊寅,詔作《平金》、《平宋錄》及《諸國臣服傳記》,命耶律鑄監修國史。

壬辰,以戶部尚書張澍參知政事,行中書省於北京。

秋,七月,丁酉,宋文天祥開府南劍州,經略江西。天祥欲還溫州進取,陳宜中不從。蓋宜中棄溫入閩,欲倚張世傑復浙東、西以自洗濯,故命天祥開府南劍。

宋涪州觀察楊立子嗣榮請降詔招諭其父,從之。

初,臨安既破,阿珠以宋太皇太後手詔諭李庭芝使降。庭芝登城,謂使者曰:“奉詔守城,未聞以詔諭降也。”及帝次瓜洲,太皇太後復賜庭芝詔曰:“比詔卿納款,日久未報,豈未悉吾意,尚欲固圉耶?今吾與嗣君既已臣伏,卿尚為誰守之?”庭芝不答,命發弩射使者,斃一人,餘皆奔去。阿珠及遣兵守高郵、寶應以絕其餉道,博羅懽又攻拔泰州之新城,驅夏貴淮西降卒至城下,以示庭芝。庭芝幕客或勸為計,庭芝曰:“吾惟一死而已!”阿珠復遣使者持詔招庭芝,庭芝開壁納使者,斬之,焚其詔於陴上。既而淮安、盱眙、泗州以糧盡降,庭芝猶括民間粟以給兵,粟盡,又令官人出粟,又盡,令將校出粟,雜牛皮、麹蘗以給之。兵有自食其子者,然猶力戰不屈。

姜才聞高郵米運將至,出步騎五千戰於丁村,自夜達旦,北兵多敗。阿珠使巴延徹爾救之,所將皆阿珠麾下,才軍識其旗幟,皆潰,才脫身走。時高郵水路已絕,阿珠復遣將陸路邀擊米運,殺負米卒數千,由是餉益不繼。

阿珠請於帝,降詔赦庭芝焚詔、殺使之罪,令早歸款,庭芝不納。會福安使至,庭芝欲赴召,命制置副使硃煥守楊,而自與姜才將兵七千趣泰州,將東入海。庭芝既行,煥即以城降。阿珠分道追及庭芝,殺步卒千餘人。庭芝走入泰州,阿珠圍之,且驅其妻子至陴下招降。會姜才疽發背,不能戰;泰州裨將孫貴、胡惟孝、尹端甫、李遇春,開北門納外兵。庭芝投蓮池中,水淺不死,遂與才俱被執,至揚州,阿珠責其不降,才曰:“不降者我也!”憤罵不已。然阿珠猶愛其材勇,未忍殺之。煥請曰:“揚自用兵以來,積骸滿野,皆庭芝與才所為,不殺之何俟!”阿珠乃皆殺之,揚民聞者莫不泣下。

有宋應龍者,以儒生知兵,出入行陳三十餘年,至是為泰州諮議官。州守孫良臣之弟舜臣,自軍中來說降,良臣召應龍與計。應龍極陳國家恩澤,君臣大義,請殺舜臣以戒持二心者,良臣不得已殺之。及泰州降,應龍夫婦自經死。提刑司諮議廬人褚一正,置司高郵,督戰,亦被創沒水死。淮東地盡歸附。

甲寅,以楊村至浮雞泊漕渠回遠,改從孫家務。

丙辰,遣使以香幣祀嶽瀆、後土。

以尚書右丞阿爾哈雅為平章政事,簽書樞密院事、淮東行樞密院錫奇裏密實為中書右丞,參知政事董文炳為中書左丞,淮東左副元帥達春,兩浙大都督範文虎,江東、江西大都督、知江州呂師夔,淮東、淮西左副都元帥陳巖,並參知政事。

是月,翰林侍讀學士郝經卒。經為人,尚氣節,為學務有用,拘宋十六年,從者皆通於學。及卒,官為護喪還葬,謚文忠。

八月,己巳,穿武清蒙村漕渠。

揚州既破,元兵攻真州益急。宋都統司計議趙孟錦,乘霧襲其營,少頃,霧開,營中見孟錦兵少,逐之,孟錦登舟,失足墮水死,城遂破。安撫使苗再成死之。

召阿珠入朝,賜泰興戶二千為食邑。

宋楊亮節居中秉權,秀王與擇,自以國家親賢,多所諫正,遂犯忌嫉,諸將俱憚之。至是詔出兵浙東,朝臣言:“與擇有劉更生之忠,曹王臯之孝,宜留輔以隆國本。”譖者益急,卒遣之。與擇圍婺州,董文炳拒之,及還。

宋以王積翁為福建招捕使,黃恮副之。積翁兼知南劍州,備禦上三州;忄全兼知漳州,備禦下三州。

宋張世傑遣都統張世虎與吳浚合兵十萬,期必復建昌;與李恒戰,兵敗,浚奔寧都。

帝歸自上都,以鄂啰齊參知政事。

宋太皇太後謝氏,以疾久留臨安。至是,遣人自宮中舁其床以出,同侍衛七十二人北赴大都,降封壽春郡夫人。

九月,壬辰朔,命國師作佛事於太廟。

庚子,命姚樞、王磐選宋三學生之有實學者留京師,餘聽還家。

癸卯,以平宋赦天下。

丙午,敕常德府歲貢包茅。

阿喇罕、董文炳及蒙古岱、索多以舟師出明州,達春及呂師夔、李恒等以騎兵出江西,分道略閩、廣。

東莞民熊飛守潮、惠,聞宋趙溍至,即以兵應之;攻梁雄飛於廣州,雄飛遁,飛遂復韶州、新會。會曾逢龍亦率兵至廣州,李性道出迎謁,飛與逢龍執性道,殺之,溍遂入廣州。

宋知邕州宕昌馬塈將入衛,而臨安已破,因留靜江,總屯戍諸軍。阿爾哈雅將進取廣西,塈發所部及諸峒兵守靜江,而自將三千人守嚴關。攻之,不克,乃以偏師入平樂,過臨桂,夾攻塈,塈退保臨江。阿爾哈雅使人招降,塈發弩射之。攻三月,塈不解甲,前後百餘戰,城中死傷相藉,訖無降意。

辛酉,詔宋宗臣鄂州教授趙與{票灬}趙闕,以{票灬}入見,言宋敗亡之故,悉由誤用權桿,詞旨激切。帝為之感動,即授翰林待制。

冬,十月,丁亥,兩浙宣撫使焦友直,以臨安經籍、圖畫、陰陽秘書來上。戊子,淮西安撫使夏貴請入覲,乞令其孫貽孫權領宣撫司事,從之。

以淮東左副都元帥阿爾為平章政事,河南等路宣尉使哈喇哈遜為中書右丞。

壬戌朔,宋文天祥師次汀州,遣趙時賞等將一軍趣贛以取寧都,吳浚將一軍取雩都,劉洙等皆自江西以兵來會。時賞,和州宗室也。

呂師夔等將兵度梅嶺,趙溍使熊飛及曾逢龍禦之於南雄,逢龍敗死,飛走韶州。進兵圍之,守將劉自立以城降,飛率兵巷戰,兵敗,赴水死。

十一月,阿喇罕、董文炳攻處州,知州李玨以城降。甲辰,宋秀王與擇偕弟與慮、子孟備及觀察使李世達、監軍趙由葛、察訪使林溫、知瑞安府方洪被執,皆不屈死。

大兵破建寧府、邵武軍,宋陳宜中、張世傑,備海舟奉宋主及衛王、楊太妃等登舟。時軍人十七萬,民兵三十萬,淮兵萬人,與北舟相遇,值天霧晦冥,舟得以進。

宋王積翁棄南劍,走福安,遣人納款。至是,軍集城下,積翁為內應,遂與知府王剛中同降。

宋主行至泉州,舟泊於港,招撫使蒲壽庚來謁,請駐蹕,張世傑不可。初,壽庚提舉市舶,擅利者三十年,或勸世傑留壽庚不遣,凡海舶不令自隨,世傑不從,縱之歸。繼而舟不足,乃掠其舟,並沒其貲。壽庚怒,殺諸宗室及士大夫與淮兵之在泉州者,宜中等乃奉宋主趣潮州。壽庚遂與知泉州田子真以城降。

癸醜,亻並省內外諸司。

庚申,敕:“管民及理財之官,由中書銓調;軍官由樞密院定議。”

高麗國王王愖更名暙。

十二月,辛酉朔,宋江西制置使趙溍棄廣州遁,副使方興亦遁。

降將王世強為鄉導,破福安。王剛中既降,使徇興化軍,宋知軍事陳文龍斬之而縱其副使,持書責世強、剛中負國,遂發民兵固守。阿喇罕復遣使招之,文龍復斬之。有風其納款者,文龍曰:“諸君特畏死耳。未知此生能不死乎?”乃使其部將林華禦於境上,華反為鄉導,引兵至城下,通判曹澄孫開門降。文龍被執,勸之降,不屈,左右淩挫之,文龍指其腹曰:“此皆節義文章也,何相逼耶!”卒不屈,乃械送臨安,文龍不食死。其母系福安尼寺,病甚,左右視之泣下,母曰:“吾與吾子同死,又何恨哉!”亦死之。眾嘆曰:“有是母宜有是子!”為收葬之。

東、西川守將,合兵萬人圍宋重慶,大肆剽掠,軍政不一,城中益得自守。宋制置使張玨領重慶之命,不能赴官,留合州以抗北軍,遣帥復瀘、涪二州,北軍以不和而潰,玨乃得入城,遣將四出,所向俱捷。玨旋遣使訪二王所在,時宋主遷播閩、廣,號令不達於四川,而川中諸將猶為宋守。

阿爾哈雅致書馬塈,許以為廣西大都督,塈不聽;又請帝親降手詔諭之,塈焚詔斬使。靜江以水為固,阿爾哈雅乃築堰,斷大陽、小溶二江以遏上流,決東南埭以涸其湟,城遂破。塈閉內城堅守,又破之。塈率死士巷戰,傷臂被執,斷其首,猶握拳奮起,立諭時始仆。塈家世以忠勇為名將,至塈,死節最烈。淮人黃文政,先戍蜀,軍潰,走靜江,塈邀與同守,城破,亦被執。文政大詬,不屈,斷其舌,以次劓、刖之,文政含胡吆咄,比死不絕聲。

邕守馬成旺及其子都統應麒以城降。塈部將婁鈐轄,猶以二百五十人守月城不下。阿爾哈雅笑曰:“是何足攻!”圍之十餘日,婁從壁上呼曰:“吾屬饑,不能出降,茍賜之食,當聽命。”乃遺之牛數頭,米數斛,一部將開門取歸,復閉壁。北軍登高視之,兵皆分米,炊未熟,生臠牛,啖立盡。鳴角伐鼓,諸將以為出戰也,甲以待,婁乃令所部人擁一火砲然之,聲如雷霆,震城堞皆崩,煙氣漲天,外兵多驚死者。火熄,入視之,灰燼無遺矣。阿爾哈雅悉坑其民。民得逃入西山者七百人,阿爾哈雅許以不殺,招之使降,七百人皆自殺,無一降者。阿爾哈雅乃分兵取郁林、潯、容、藤、梧等州。廣西提刑邛人鄧得遇,聞靜江破,朝服南望拜辭,書幅紙雲:“宋室忠臣,鄧氏孝子,不忍偷生,寧甘溺死。”遂投南流江而死。

宋主在惠州,甲子,遣倪堅奉表,詣軍前請降。逾時,索多命其子元帥伯嘉怒偕堅赴大都。

以哈坦、奇爾濟蘇領東川行樞密使,攻合州;布哈、李德輝領西川行樞密院,攻重慶,仍令德輝留成都給軍食。

壬申,李思敬告運使姜毅所言悖妄,指毅妻、子為證,帝曰:“妻、子豈為證者耶?”詔勿問。

庚寅,詔諭浙東、西、江東、西,淮東、西、湖南、北府州軍縣官吏軍民:“昔以萬戶、千戶漁奪其民,致令逃散,今悉以人民歸之元籍州縣。凡管軍將校及宋官吏,有以勢力奪民田廬產業者,俾各歸其主,元主則以給附近人民之無生產者。其田租、商稅、茶、鹽、酒、醋、金、銀、鐵治、竹貨、湖泊課程,從實辦之。凡故宋繁冗科差、聖節上供、經總制錢百餘件,悉除免之。”

是歲,行省雲南賽音諤德齊,以所改郡縣上聞。雲南俗無禮義,男女往往自相配偶,親死則火之,不為喪祭,無秔稻桑麻,子弟不知讀書。賽音諤德齊教之拜跪之節,婚姻行媒,死者、為之棺槨、奠祭,教民播種,為陂池以備水旱,創建孔子廟、明倫堂,購經史,授學田,由是文風稍興。

雲南民以貝代錢,是時初行鈔法,民不便之,賽音諤德齊為聞於朝,許仍其俗。又患山路險遠,盜賊出沒,為行者病,相地置鎮。每鎮設土酋吏一人,百夫長一人,往來者或遭劫掠,則罪及之。有土吏數輩,怨賽音諤德齊不己用,至京師誣其專僭數事。帝顧侍臣曰:“賽音諤德齊憂國愛民,朕洞悉之,此輩何敢誣告!”即命械送賽音諤德齊處治之。既至,脫其械,且諭之曰;“若曹不知上以便宜命我,故訴我專僭。我今不汝罪,且命汝以官,能竭忠自贖乎?”皆叩頭拜謝曰:“某有死罪,平章既生之而又官之,誓以死報。”

交趾叛服不常,湖廣省發兵屢征,不利。賽音諤德齊遣人諭逆順禍福,且約為兄弟,交趾王大喜,親至雲南,賽音諤德齊郊迎,待以賓禮,遂乞永為籓臣。

羅槃甸叛,往征之,有憂色,從者問故,賽音諤德齊曰;“吾非憂出征也,憂汝曹冒鋒鏑,不幸以無辜而死;又憂汝曹劫擄平民,使不聊生,及民叛則又從而征之耳。”師次羅槃城,三日,不降,諸將請攻之,賽音諤德齊不可,遣使以理諭之,羅槃主奉命。越三日,又不降,諸將奮勇請進兵,賽音諤德齊又不可。俄而將卒有乘城進攻者,賽音諤德齊大怒,遽鳴金止之,召萬戶叱責之曰;“天子命我安撫雲南,未嘗命以殺戮也。無主將命而擅攻,於軍法當誅。”命左右縛之。諸將叩首,請俟城下之日從事。羅槃主聞之曰:“平章寬仁如此,吾拒命,不祥。”乃舉國出降,將卒亦釋不誅,遂改為元江府。由是西南諸夷翕然款附。

夷酋每來見,例有所獻納,賽音諤德齊悉分賜從官,或以給貧民,秋毫無所私。為酒食勞酋長,制衣冠、襪履,易其卉服、草履,酋皆感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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