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祖圣德神功文武皇帝至元十三年(宋景炎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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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四月,庚辰,诏修太庙。

郝经入见,帝赐宴大廷,咨以政事,其从行者赏赉有差。

先是宋丞相文天祥至镇江,与其客杜浒等十二人,夜亡入真州,安抚使苗再成出迎,喜且泣曰:“两淮兵足以兴复,特二阃少隙,不能合从耳。”时犹未知夏贵纳款,故再成以二阃为言。天祥问:“计将安出?”再成曰:“今先约淮西兵趣建康,彼必悉力以捍吾西兵。吾指挥淮东诸将,以通、泰兵攻湾头,以高邮、宝应、淮安兵攻扬子桥,以扬兵攻瓜步,吾以舟师直掏镇江,同日大举。湾头、扬子桥,皆沿江脆兵,且日夜望我师之至,攻之即下,合攻瓜步之三面,吾自江中一面薄之,虽有智者,不能为之谋矣。瓜步既举,以淮东兵入京口,淮西兵入金陵,要其归路,其大师可坐致也。”天祥大称善,即以书遗李庭芝,遣使四出结约。

初,天祥未至直时,扬有逸卒,言北朝密遣一丞相入真州说降矣,庭芝信之,以天祥为来说降也,使再成亟杀之。再成不忍,给天祥出相城垒,以制司文字示之,闭之门外。久之,复遣二路分觇天祥,果说降者即杀之。二路分与天祥语,见其忠义,亦不忍杀,导之如扬。四鼓,抵城下,闻候门者谈,制置可下令捕文丞相甚急,众相顾吐舌。天祥乃变姓名为清江刘洙,东入海道,遇北兵,伏环堵中得免,饥莫能起,从樵者乞得馀糁羹。行入板桥,北兵又至,众走伏丛筱中,北兵入索之,虞候张庆矢中目,身被二创,执杜浒、金应以去。浒、应解所怀金与卒,得逸,募二樵者,以蒉荷天祥至高邮稽家庄。稽耸迎天祥至家,遣子德润卫送至泰州,遂由通州泛海以求二王,是月,始得抵温州。

五月,乙未朔,以平宋,遣官告天地、祖宗于上都之近郊,遣使代祀岳渎。

宋陈宜中、张世杰等奉益王昰即帝位于福州府,改元景炎。遥上德祐帝尊号为孝恭懿圣皇帝,又上太皇太后尊号,册杨淑妃为皇太妃,进封广王昺为卫王。升福州为福安府,以大都督府为垂拱殿,便厅为延和殿,王刚中知福安府。金华尉赵孟垒怀太上皇后帛书间道来上,擢孟垒宗正寺簿。是日,有大声出府中,众皆惊仆。福州城南壁忽崩七里。

初,宋吴坚等来使,不得命,留馆中,高应松绝粒不语,七日而卒,贾馀庆病死,家铉翁闻国亡,旦夕哭泣,不食饮者数日。帝高其节,欲尊官之,铉翁辞不受。宋主及全太后至燕,铉翁迎谒,伏地流涕,谢奉使无状,不能保存宋社。宋主及太后遂赴上都。丙申,见帝于大安殿。乙巳,授宋主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大司徒,封瀛国公,从行内人安康硃夫人、安定陈才人,俱自经死,有留题于裙带曰:“誓不辱国,誓不辱身。”

宋以陈宜中为左丞相兼枢密使,都督诸路军马,陈文龙、刘黼参知政事,张世杰为枢密副使,陆秀夫直学士院,苏刘义主管殿前司。宋召李庭芝为右丞相,姜才为保康军承宣使,召故相叶梦鼎为少师,充太一宫使。梦鼎闻命,即航海赴之,道梗不能进南向恸哭而还。

宋以赵溍为江西制置使,进兵邵武;谢枋得为江东制置使,进兵饶州;李世逵、方兴等进兵浙东,吴浚为浙东招谕使,邹洬副之。毛统由海道至淮,约兵会合。仍诏傅卓、翟国秀等分道出兵。时枋得败走,已不能军。洬,吉水人也。

宋文天祥至福安,拜右丞相兼枢密使,都督诸路军马。天祥以国事皆决于陈宜中,议论多不合,固辞不拜,乃以为枢密使、同都督。天祥使吕武招豪杰于江、淮,杜浒募兵于温州。

帝召宋降将问曰:“汝等何降之易耶?”对曰:“贾似道专国,每优礼文士而轻武臣,臣等久积不平,故望风送款。”帝遣董文忠语之曰:“似道实轻汝曹,特似道一人之过,汝主何负焉!正如汝言,则似道轻汝也固宜!”

巴延入朝,帝命百官郊迎以劳之。既至,拜同知枢密事,以陵州、藤州户六千为食邑。

以董文用为卫辉路总管。

卫辉当要冲,民为兵者十九,馀皆单弱,贫病不任力役。会初得江南,图籍、金玉、财帛之运,日夜不绝于道,警卫输挽,日役数千夫。文用曰:“吾民敝矣,而又重妨穑事,殆不可。”乃言于司运者曰:“郡邑胥役足备用,不必烦民也。”司运者曰:“即如公言,万有一不虞,罪将谁归?”文用即为手书,具官职、姓名保任之。民得以时耕,而运亦济。

宋直学士院陆秀夫罢。陈宜中以秀夫久在兵间,知军务,每事咨访始行,秀夫亦悉心赞之。旋与宜中议不合,宜中使言者劾罢之,谪居潮州。

时衢、婺诸州皆复为宋守,董文炳谓索多曰:“严州不守,临安必危,公往镇之。”未十日,诸州连兵来攻,索多拒战三阅月,复破婺州。衢守备甚严,索多率总管高兴等鼓噪先登,拔其城。宋权知府事萧雷龙脱走,与同里黄巡检起兵,度不能支,与麾下数人奔入闽,未出境,为同安武人徐浚冲获送县,县尹刘圣仲素与雷龙有怨。杀之。

时临军赵孟垒复明州,战败,见获,不屈,磔死。福王与芮从子孟枀,谋举兵绍兴,事泄,被执至临安,范文虎诘其谋逆,孟枀诟曰:“贼臣负国厚恩,共危社稷。我帝室之胄,欲一刷宗庙之耻。乃更以为逆乎?”文虎怒,驱出,斩之。过宋庙,呼曰:“太祖太宗之灵,何以使孟枀至此!”杭人为之陨涕。

宋故相留梦炎降。

宋广东经略使徐直谅,遣其将梁雄飞请降于隆兴,阿尔哈雅假雄飞招讨使,使徇广东。既而直谅闻闽中颁诏,乃命权通判李性道、摧锋军将黄俊等拒雄飞于石门。性道不战,俊战败,直谅弃城遁。六月,丁卯,雄飞入广州,诸降将皆授以官,俊独不受,被杀。

宋吴浚聚兵于广昌,遂复南丰、宜黄、宁都三县。翟国秀取铅山,傅卓至衢、信诸县,民多应之者。会浚兵战败,国秀引还,卓兵亦败,遂降。

己巳,以孙子五十三世孙曲阜县尹孔治兼权主祀事。

壬申,罢两浙大都督府,立行尚书省于鄂州、临安;设诸路宣慰司,以行省官为之,并带相衔;其立行省者,不立宣慰司。

甲戌,以《大明历》浸差,命太子赞善王恂与江南日官置局更造新历,以枢密副使张易董其事。易、恂奏:“今之历家,徒知历术,罕明历理,宜得耆儒如许衡者商订。”从之。诏衡赴大都。

国子生博果密受学于王恂、许衡,尤为衡所推许,帝尝召试所业,嘉叹之。至是,偕同舍生上疏曰:“王者建国君民,建学为先。自尧、舜、禹、汤、文、武之世,莫不有学,故治隆于上,俗美于下。臣等复取平南之君建置学校者,为陛下陈之:晋武帝尝平吴矣,始建国子学;隋文帝尝灭陈矣,俾国子不隶太常;唐高祖尝灭梁矣,诏诸州县及乡并令置学;太宗增筑学舍,高宗立六学,皆承高祖之意也。然晋之平吴,得户五十三万而已;隋之灭陈,得郡县五百而已;唐之灭梁,得户六十馀万而已;其崇重学校已如此。况我堂堂大国,奄有江、岭之地,计亡宋之户不下千万,此陛下神功,非晋、隋、唐所敢比也。然学校之政,尚未全举,臣窃惜之!臣等向蒙圣恩,俾习儒学,圣意岂不以诸色人仕宦者常多,蒙古人仕宦者常少,欲臣等晓识世务,以备陛下之任使乎?然学制未定,学徒数少,譬犹责嘉禾于数苗,求良骥于数马,恐其不易得也。为今之计,欲人材众多,通习汉法,必如古昔遍立学校,然后可。若犹未暇,宜于大都弘阐国学,择蒙古人年十五以下、十岁以上质美者百人,百官子弟与凡民俊秀者百人,俾廪给各有定制,选德业充备足为师表者,充司业、博士、助教而教育之。使其教必本于人伦,明乎物理,为之讲解经传,授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道。其下复立数科,如小学、律、书、算之类,每科设置教授,各令以本业训导。小学科则令读诵经书,教以应对进退事长之节;律科则专令通晓吏事;书科则专令晓习字画;算科则专令熟娴算数。或一艺通然后改授,或一日之间更次为之,俾国子学官总领其事,常加点勘,务要俱通,仍以义理为主,有馀力者,听令学作文字。日月岁时,随其利纯,各责所就功课,程其勤惰而赏罚之,勤者升之上舍,惰者罚之下舍,待其改过,则复升之,假日则听令学射,自非假日,无故不令出学。数年后,上舍生学业有成就者,听学官保举,蒙古人若何品级,诸色人若何仕进;其未成就者,且令依旧学习,俟其可以从政,然后岁听学官举其贤者、能者,使之依例入仕;其终不可教者,三年听令出学。凡学政因革增减,皆得不时奏闻,则学无弊欺,而天下之材亦皆观感而兴起矣。然后续立郡县之学,求以化民成俗,无不可者。”书奏,帝览之,喜。

戊寅,诏作《平金》、《平宋录》及《诸国臣服传记》,命耶律铸监修国史。

壬辰,以户部尚书张澍参知政事,行中书省于北京。

秋,七月,丁酉,宋文天祥开府南剑州,经略江西。天祥欲还温州进取,陈宜中不从。盖宜中弃温入闽,欲倚张世杰复浙东、西以自洗濯,故命天祥开府南剑。

宋涪州观察杨立子嗣荣请降诏招谕其父,从之。

初,临安既破,阿珠以宋太皇太后手诏谕李庭芝使降。庭芝登城,谓使者曰:“奉诏守城,未闻以诏谕降也。”及帝次瓜洲,太皇太后复赐庭芝诏曰:“比诏卿纳款,日久未报,岂未悉吾意,尚欲固圉耶?今吾与嗣君既已臣伏,卿尚为谁守之?”庭芝不答,命发弩射使者,毙一人,馀皆奔去。阿珠及遣兵守高邮、宝应以绝其饷道,博罗懽又攻拔泰州之新城,驱夏贵淮西降卒至城下,以示庭芝。庭芝幕客或劝为计,庭芝曰:“吾惟一死而已!”阿珠复遣使者持诏招庭芝,庭芝开壁纳使者,斩之,焚其诏于陴上。既而淮安、盱眙、泗州以粮尽降,庭芝犹括民间粟以给兵,粟尽,又令官人出粟,又尽,令将校出粟,杂牛皮、麹蘖以给之。兵有自食其子者,然犹力战不屈。

姜才闻高邮米运将至,出步骑五千战于丁村,自夜达旦,北兵多败。阿珠使巴延彻尔救之,所将皆阿珠麾下,才军识其旗帜,皆溃,才脱身走。时高邮水路已绝,阿珠复遣将陆路邀击米运,杀负米卒数千,由是饷益不继。

阿珠请于帝,降诏赦庭芝焚诏、杀使之罪,令早归款,庭芝不纳。会福安使至,庭芝欲赴召,命制置副使硃焕守杨,而自与姜才将兵七千趣泰州,将东入海。庭芝既行,焕即以城降。阿珠分道追及庭芝,杀步卒千馀人。庭芝走入泰州,阿珠围之,且驱其妻子至陴下招降。会姜才疽发背,不能战;泰州裨将孙贵、胡惟孝、尹端甫、李遇春,开北门纳外兵。庭芝投莲池中,水浅不死,遂与才俱被执,至扬州,阿珠责其不降,才曰:“不降者我也!”愤骂不已。然阿珠犹爱其材勇,未忍杀之。焕请曰:“扬自用兵以来,积骸满野,皆庭芝与才所为,不杀之何俟!”阿珠乃皆杀之,扬民闻者莫不泣下。

有宋应龙者,以儒生知兵,出入行陈三十馀年,至是为泰州谘议官。州守孙良臣之弟舜臣,自军中来说降,良臣召应龙与计。应龙极陈国家恩泽,君臣大义,请杀舜臣以戒持二心者,良臣不得已杀之。及泰州降,应龙夫妇自经死。提刑司谘议庐人褚一正,置司高邮,督战,亦被创没水死。淮东地尽归附。

甲寅,以杨村至浮鸡泊漕渠回远,改从孙家务。

丙辰,遣使以香币祀岳渎、后土。

以尚书右丞阿尔哈雅为平章政事,签书枢密院事、淮东行枢密院锡奇里密实为中书右丞,参知政事董文炳为中书左丞,淮东左副元帅达春,两浙大都督范文虎,江东、江西大都督、知江州吕师夔,淮东、淮西左副都元帅陈岩,并参知政事。

是月,翰林侍读学士郝经卒。经为人,尚气节,为学务有用,拘宋十六年,从者皆通于学。及卒,官为护丧还葬,谥文忠。

八月,己巳,穿武清蒙村漕渠。

扬州既破,元兵攻真州益急。宋都统司计议赵孟锦,乘雾袭其营,少顷,雾开,营中见孟锦兵少,逐之,孟锦登舟,失足堕水死,城遂破。安抚使苗再成死之。

召阿珠入朝,赐泰兴户二千为食邑。

宋杨亮节居中秉权,秀王与择,自以国家亲贤,多所谏正,遂犯忌嫉,诸将俱惮之。至是诏出兵浙东,朝臣言:“与择有刘更生之忠,曹王皋之孝,宜留辅以隆国本。”谮者益急,卒遣之。与择围婺州,董文炳拒之,及还。

宋以王积翁为福建招捕使,黄恮副之。积翁兼知南剑州,备御上三州;忄全兼知漳州,备御下三州。

宋张世杰遣都统张世虎与吴浚合兵十万,期必复建昌;与李恒战,兵败,浚奔宁都。

帝归自上都,以鄂啰齐参知政事。

宋太皇太后谢氏,以疾久留临安。至是,遣人自宫中舁其床以出,同侍卫七十二人北赴大都,降封寿春郡夫人。

九月,壬辰朔,命国师作佛事于太庙。

庚子,命姚枢、王磐选宋三学生之有实学者留京师,馀听还家。

癸卯,以平宋赦天下。

丙午,敕常德府岁贡包茅。

阿喇罕、董文炳及蒙古岱、索多以舟师出明州,达春及吕师夔、李恒等以骑兵出江西,分道略闽、广。

东莞民熊飞守潮、惠,闻宋赵溍至,即以兵应之;攻梁雄飞于广州,雄飞遁,飞遂复韶州、新会。会曾逢龙亦率兵至广州,李性道出迎谒,飞与逢龙执性道,杀之,溍遂入广州。

宋知邕州宕昌马塈将入卫,而临安已破,因留静江,总屯戍诸军。阿尔哈雅将进取广西,塈发所部及诸峒兵守静江,而自将三千人守严关。攻之,不克,乃以偏师入平乐,过临桂,夹攻塈,塈退保临江。阿尔哈雅使人招降,塈发弩射之。攻三月,塈不解甲,前后百馀战,城中死伤相藉,讫无降意。

辛酉,诏宋宗臣鄂州教授赵与{票灬}赵阙,以{票灬}入见,言宋败亡之故,悉由误用权杆,词旨激切。帝为之感动,即授翰林待制。

冬,十月,丁亥,两浙宣抚使焦友直,以临安经籍、图画、阴阳秘书来上。戊子,淮西安抚使夏贵请入觐,乞令其孙贻孙权领宣抚司事,从之。

以淮东左副都元帅阿尔为平章政事,河南等路宣尉使哈喇哈逊为中书右丞。

壬戌朔,宋文天祥师次汀州,遣赵时赏等将一军趣赣以取宁都,吴浚将一军取雩都,刘洙等皆自江西以兵来会。时赏,和州宗室也。

吕师夔等将兵度梅岭,赵溍使熊飞及曾逢龙御之于南雄,逢龙败死,飞走韶州。进兵围之,守将刘自立以城降,飞率兵巷战,兵败,赴水死。

十一月,阿喇罕、董文炳攻处州,知州李珏以城降。甲辰,宋秀王与择偕弟与虑、子孟备及观察使李世达、监军赵由葛、察访使林温、知瑞安府方洪被执,皆不屈死。

大兵破建宁府、邵武军,宋陈宜中、张世杰,备海舟奉宋主及卫王、杨太妃等登舟。时军人十七万,民兵三十万,淮兵万人,与北舟相遇,值天雾晦冥,舟得以进。

宋王积翁弃南剑,走福安,遣人纳款。至是,军集城下,积翁为内应,遂与知府王刚中同降。

宋主行至泉州,舟泊于港,招抚使蒲寿庚来谒,请驻跸,张世杰不可。初,寿庚提举市舶,擅利者三十年,或劝世杰留寿庚不遣,凡海舶不令自随,世杰不从,纵之归。继而舟不足,乃掠其舟,并没其赀。寿庚怒,杀诸宗室及士大夫与淮兵之在泉州者,宜中等乃奉宋主趣潮州。寿庚遂与知泉州田子真以城降。

癸丑,亻并省内外诸司。

庚申,敕:“管民及理财之官,由中书铨调;军官由枢密院定议。”

高丽国王王愖更名暙。

十二月,辛酉朔,宋江西制置使赵溍弃广州遁,副使方兴亦遁。

降将王世强为乡导,破福安。王刚中既降,使徇兴化军,宋知军事陈文龙斩之而纵其副使,持书责世强、刚中负国,遂发民兵固守。阿喇罕复遣使招之,文龙复斩之。有风其纳款者,文龙曰:“诸君特畏死耳。未知此生能不死乎?”乃使其部将林华御于境上,华反为乡导,引兵至城下,通判曹澄孙开门降。文龙被执,劝之降,不屈,左右凌挫之,文龙指其腹曰:“此皆节义文章也,何相逼耶!”卒不屈,乃械送临安,文龙不食死。其母系福安尼寺,病甚,左右视之泣下,母曰:“吾与吾子同死,又何恨哉!”亦死之。众叹曰:“有是母宜有是子!”为收葬之。

东、西川守将,合兵万人围宋重庆,大肆剽掠,军政不一,城中益得自守。宋制置使张珏领重庆之命,不能赴官,留合州以抗北军,遣帅复泸、涪二州,北军以不和而溃,珏乃得入城,遣将四出,所向俱捷。珏旋遣使访二王所在,时宋主迁播闽、广,号令不达于四川,而川中诸将犹为宋守。

阿尔哈雅致书马塈,许以为广西大都督,塈不听;又请帝亲降手诏谕之,塈焚诏斩使。静江以水为固,阿尔哈雅乃筑堰,断大阳、小溶二江以遏上流,决东南埭以涸其湟,城遂破。塈闭内城坚守,又破之。塈率死士巷战,伤臂被执,断其首,犹握拳奋起,立谕时始仆。塈家世以忠勇为名将,至塈,死节最烈。淮人黄文政,先戍蜀,军溃,走静江,塈邀与同守,城破,亦被执。文政大诟,不屈,断其舌,以次劓、刖之,文政含胡吆咄,比死不绝声。

邕守马成旺及其子都统应麒以城降。塈部将娄钤辖,犹以二百五十人守月城不下。阿尔哈雅笑曰:“是何足攻!”围之十馀日,娄从壁上呼曰:“吾属饥,不能出降,苟赐之食,当听命。”乃遗之牛数头,米数斛,一部将开门取归,复闭壁。北军登高视之,兵皆分米,炊未熟,生脔牛,啖立尽。鸣角伐鼓,诸将以为出战也,甲以待,娄乃令所部人拥一火砲然之,声如雷霆,震城堞皆崩,烟气涨天,外兵多惊死者。火熄,入视之,灰烬无遗矣。阿尔哈雅悉坑其民。民得逃入西山者七百人,阿尔哈雅许以不杀,招之使降,七百人皆自杀,无一降者。阿尔哈雅乃分兵取郁林、浔、容、藤、梧等州。广西提刑邛人邓得遇,闻静江破,朝服南望拜辞,书幅纸云:“宋室忠臣,邓氏孝子,不忍偷生,宁甘溺死。”遂投南流江而死。

宋主在惠州,甲子,遣倪坚奉表,诣军前请降。逾时,索多命其子元帅伯嘉怒偕坚赴大都。

以哈坦、奇尔济苏领东川行枢密使,攻合州;布哈、李德辉领西川行枢密院,攻重庆,仍令德辉留成都给军食。

壬申,李思敬告运使姜毅所言悖妄,指毅妻、子为证,帝曰:“妻、子岂为证者耶?”诏勿问。

庚寅,诏谕浙东、西、江东、西,淮东、西、湖南、北府州军县官吏军民:“昔以万户、千户渔夺其民,致令逃散,今悉以人民归之元籍州县。凡管军将校及宋官吏,有以势力夺民田庐产业者,俾各归其主,元主则以给附近人民之无生产者。其田租、商税、茶、盐、酒、醋、金、银、铁治、竹货、湖泊课程,从实办之。凡故宋繁冗科差、圣节上供、经总制钱百馀件,悉除免之。”

是岁,行省云南赛音谔德齐,以所改郡县上闻。云南俗无礼义,男女往往自相配偶,亲死则火之,不为丧祭,无秔稻桑麻,子弟不知读书。赛音谔德齐教之拜跪之节,婚姻行媒,死者、为之棺椁、奠祭,教民播种,为陂池以备水旱,创建孔子庙、明伦堂,购经史,授学田,由是文风稍兴。

云南民以贝代钱,是时初行钞法,民不便之,赛音谔德齐为闻于朝,许仍其俗。又患山路险远,盗贼出没,为行者病,相地置镇。每镇设土酋吏一人,百夫长一人,往来者或遭劫掠,则罪及之。有土吏数辈,怨赛音谔德齐不己用,至京师诬其专僭数事。帝顾侍臣曰:“赛音谔德齐忧国爱民,朕洞悉之,此辈何敢诬告!”即命械送赛音谔德齐处治之。既至,脱其械,且谕之曰;“若曹不知上以便宜命我,故诉我专僭。我今不汝罪,且命汝以官,能竭忠自赎乎?”皆叩头拜谢曰:“某有死罪,平章既生之而又官之,誓以死报。”

交趾叛服不常,湖广省发兵屡征,不利。赛音谔德齐遣人谕逆顺祸福,且约为兄弟,交趾王大喜,亲至云南,赛音谔德齐郊迎,待以宾礼,遂乞永为籓臣。

罗槃甸叛,往征之,有忧色,从者问故,赛音谔德齐曰;“吾非忧出征也,忧汝曹冒锋镝,不幸以无辜而死;又忧汝曹劫掳平民,使不聊生,及民叛则又从而征之耳。”师次罗槃城,三日,不降,诸将请攻之,赛音谔德齐不可,遣使以理谕之,罗槃主奉命。越三日,又不降,诸将奋勇请进兵,赛音谔德齐又不可。俄而将卒有乘城进攻者,赛音谔德齐大怒,遽鸣金止之,召万户叱责之曰;“天子命我安抚云南,未尝命以杀戮也。无主将命而擅攻,于军法当诛。”命左右缚之。诸将叩首,请俟城下之日从事。罗槃主闻之曰:“平章宽仁如此,吾拒命,不祥。”乃举国出降,将卒亦释不诛,遂改为元江府。由是西南诸夷翕然款附。

夷酋每来见,例有所献纳,赛音谔德齐悉分赐从官,或以给贫民,秋毫无所私。为酒食劳酋长,制衣冠、袜履,易其卉服、草履,酋皆感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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