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宗體神合道駿烈遜功聖文仁德憲慈顯孝皇帝宣和四年(遼保大二年,金天輔六年。壬寅,一一二二年)

《續資治通鑒》 > 宋紀九十四 > 徽宗體神合道駿烈遜功聖文仁德憲慈顯孝皇帝宣和四年(遼保大二年,金天輔六年。壬寅,一一二二年)

春,正月,丁卯,以蔡攸為少保,梁師成為開府儀同三司。

癸酉,金都統杲克遼之高恩、回紇二城。乙亥,陷遼中京,遂下澤州。遼主出居庸關,至鴛鴦濼,聞伊都引洛索奄至,憂甚。樞密使蕭奉先曰:“伊都,宗支也,豈欲遼亡哉?不過欲立其甥晉王耳。若為社稷計,不惜一子,明其罪誅之,可不戰而退。”會耶律薩巴等謀立晉王額嚕溫,事覺,遼主召樞密蕭德勒岱等議曰:“反者必以此兒為名,若不除去,何以復安!”德勒岱唯唯。遼主乃遣人縊之。或勸額嚕溫亡,額嚕溫曰:“安能為蕞爾之軀而失臣子之節!”遂就死。遼主素服三日。薩巴等皆伏誅。額嚕溫素有人望,諸軍聞其死,無不流涕,由是人人解體。

伊都引金兵逼遼主行宮,遼主率衛士五千餘騎自鴛鴦濼走西京,左企弓諫,不聽。倉卒出走,遺傳國璽於桑乾河。遼主以深入為憂,蕭奉先曰:“女直雖能陷我中京,終不能遠離巢穴,越三千裏直搗雲中也。”

金都統杲遣人獻捷,金主賜詔嘉之,且曰:“山後若未可往,即營田牧,俟秋大舉,更當熟議,見可則行。無恃一戰之勝,輒自弛慢。”

二月,庚寅朔,日有食之。

己亥,金宗翰率偏師趨北安州。遼奚王蕭錫默先使人紿降,已而出師圍之。金兵去馬殊死戰,敗錫默兵,追殺至暮,遂取北安州。

癸卯,雨雹。

是月,管句太平觀陳瓘卒。

或問遊酢以當今可以濟世者,酢曰:“陳了翁其人也。”劉安世嘗因瓘病,使人勉以醫藥自輔,曰:“天下將有賴於公,當力加保養以待時用。”了翁,瓘別號也。至是卒於楚州。

三月,辛酉,幸秘書省,遂幸太學,賜秘書少監翁彥深、王時雍、國子祭酒韋壽隆、司業權邦彥章服,館職、學官、諸生恩錫有差。

金宗翰駐兵北安,遣希尹略近地,獲遼護衛實納埒,始知遼主殺其子晉王,眾心益離,西北、西南兩路兵馬,皆羸弱不可用。使人報杲曰:“遼主窮迫於山西,猶事畋獵,不恤危亡;自殺其子,臣民失望。攻取之策,幸速見諭。”杲使還報曰:“頃奉詔旨,不令便趨山西,當審詳徐議。”宗翰知杲無意進取,即決策進兵,復報杲曰:“初受命,雖未令便取山西,亦許便宜從事。遼人可取,其勢己見,一失機會,後難圖矣!今已進兵,當以大軍會於何地,幸以見報。”宗幹謂杲曰:“再使來請,必非輕舉。且彼發兵,不可中止。”再三言之,杲乃許會師。杲出請嶺,宗翰出瓢嶺,期會於羊城濼,宗望、宗弼率百騎先進。遼主聞金師將出嶺西,遂趨白水濼。宗翰、宗幹以精兵六千襲之,希尹為前驅,一日三敗遼師。

遼主至漠北,聞金兵將近,計不知所出。蕭奉先請趨夾山,遼主遂棄輜重,乘輕騎入夾山。既至,始悟奉先之不忠,怒曰:“汝父子誤我至此,今欲誅汝,何益於事!恐軍心忿怒,爾曹避敵茍安,禍必及我,其勿從行。”奉先下馬哭拜而去。行未數裏,左右執其父子,縛送於金,金人斬其長子昂,以奉先及其次子昱械送金主;道遇遼軍,奪以歸國,並賜死。元妃蕭氏,德勒岱之姑也,謂德勒岱曰:“爾任國事,致君如此,何以生為!”德勒岱但謝罪而已。明日,遼主遂逐之,召托蔔嘉典禁衛。

戊辰,遼同知殿前點檢事耶律高八率衛士降金。

初,遼主走雲中,留南府宰相張琳,參知政事李處溫與秦晉國王淳守燕京。處溫聞遼主入夾山,命令不通,即與族弟處能及子奭,外假怨軍,內結都統蕭幹,謀立淳。處溫邀張琳白其事,琳曰:“攝政則可,即真則不可。”處溫曰:“今日之事,天意人心已定,豈可易也!”琳不敢執,遂與諸大臣耶律達實、左企弓、虞仲文、曹勇義、康公弼,集番、漢百官諸軍及父老數萬人詣淳府,引唐靈武故事勸進,淳不許。李奭持赭袍被之,令百官拜舞山呼,淳驚駭,再三辭,不獲,從之。群臣上尊號曰天錫皇帝,改元建福,以妻蕭氏為德妃。妃,普賢女也。加處溫守太尉,琳守太師,餘與謀者授官有差。改怨軍為常勝軍。軍旅之事,悉委達實。遙降天祚為湘陰王,遂據有燕、雲、平及上京、遼西之地。天祚所有,沙漠以北、西南、西北兩都招討府諸番部族而已。

淳將降赦,燕京父老俱言內庫都點檢劉彥良以奸佞得幸於天祚,專導引為失德之事;其妻倡也,出入禁中,夫婦並為國害。乃梟彥良夫婦於市,然後大赦。

達實,太祖八世孫,通遼、漢字,善騎射,登進士第,累擢翰林學士承旨,故稱達實林牙雲。

耶律淳請和於金,都統杲責其不先稟命,輒稱大號,若能自歸,當以燕京留守處之。淳復乞存宗祀,杲復書曰:“閣下向為元帥,總統諸軍,任非不重,曾無尺寸之功,欲據一城以抗我國之兵,不亦難乎?所任用者既不能死國,今誰肯為閣下用者?欲恃此以成功,計亦疏矣。幕府奉詔,歸者官之,逆者討之,若執迷不送,期於殄滅而已!”淳乃遣使請於金主,賜以詔曰:“汝,遼之近屬,位居將相,不能與國存亡,乃竊據孤城,僭稱大號,若不降附,將有後悔!”

命童貫為河北、河東路宣撫使。

睦寇初平,帝亦悔用兵。王黼獨言曰:“中國與遼雖為兄弟之邦,然百餘年間,彼之所以開邊慢我者多矣。且兼弱攻昧,武之善經也。今而不取燕、雲,女直必強,中原故地將不復為我有。”帝遂決意治兵。

黼於三省置經撫房,專治邊事,不關樞密。括天下丁夫,計口出算,得錢六千二百萬緡以充用。黼又遺童貫書曰:“太師若北行,願盡死力。”會耶律淳遣使告即位,且言免歲幣,結前好。朝議謂機不可失,乃以蔡攸副貫,勒兵十五萬巡北邊以應金,且招諭幽燕。攸童矣不習事,謂功業可唾手致,入辭之日,肆言無忌,帝弗責。

初,夾攻之約,蔡京、童貫主之。熙河鈐轄趙隆嘗極言其不可,貫曰:“君能共此,當有殊拜。”隆曰:“隆武夫,豈敢幹賞以敗祖宗二百年之好!異時啟釁,萬死不足謝責。”貫不悅。鄭居中亦力陳不可,謂京曰:“公首臺元老,不守兩國盟約,輒造事端,誠非廟算。”京曰:“上厭歲幣五十萬故爾。”居中曰:“公獨不見漢世和戎之費乎?使百萬生靈肝腦塗地,公實為之!”時又有安堯臣者,亦上書論燕、雲之事曰:“宦寺專命,倡為北伐。燕、雲之役興,則邊釁遂開;宦寺之權重,則皇綱不振。今童貫深結蔡京,納趙良嗣以為謀主,故建平燕之議。臣恐異時脣亡齒寒,邊境有可乘之釁,強敵蓄銳伺隙以逞其欲,此臣所以日夜寒心。伏望思祖宗積累之艱難,鑒歷代君臣之得失,杜塞邊隙,務守舊好,無使新起之敵乘間以窺中國,上以安宗廟,下以慰生靈。”帝然之,由是議稍寢。及遼勢日蹙,貫乃復乞舉兵,居中又言不宜幸災而動,待其自斃可也,不聽。

遼耶律淳僭立,患本俗兵少;蕭幹建議籍東、西奚及嶺外南北大王諸部,得萬餘戶,戶選一人為軍,謂之瘦軍,散處涿、易間,肆為侵掠,民甚苦之。

蕭德勒岱之見逐也,道為金兵所執;伺間亡歸,復為人執送耶律淳。德勒岱自知不免,詭曰:“吾不能事僭竊之君。”不食數日死。

夏,四月,辛卯,遼西南面招討使耶律佛頂及雲內、寧邊、東勝等州並降於金。

金獲阿蘇以歸。金人之起兵也,以不歸阿蘇為詞,及既獲,不過杖而釋之。金人見阿蘇,或問為誰,阿蘇曰:“我,破遼鬼也。”

金師攻西京,遼耿守忠救之。宗翰、宗雄、宗幹等繼至,宗翰率麾下自其中沖擊,使餘兵去馬從旁射之。守忠大敗,西京遂陷,西路州縣部族皆降金。遼主遂遁於額蘇倫,唯北部瑪克實贐馬駝食羊焉。

癸卯,白虹貫日。

丙午,令郡縣訪遺書。

金都統杲遣宗望入奏,請金主臨軍。五月,辛酉,宗望至上京奏捷,群臣入賀,賜宴。宗望曰:“今雲中新定,諸路遼兵尚數萬;遼主在陰山、天德之間,而耶律淳自立於燕京。新降之民,其心未固,是以諸將望陛下幸軍中京。”金主許之。

壬戌,以高俅為開府儀同三司。

甲戌,嗣濮王仲禦薨,以其弟仲爰嗣。

遼都統瑪格,收集散亡,會於漚裏謹,遼主命知北院樞密使事兼都統。

庚辰,以譚稹為太尉。

童貫至高陽關,用知雄州和詵計,降黃榜及旗,述吊民伐罪之意,且雲:“若有豪傑能以燕京來獻者,即除節度使。”遂命都統制種師道盡護諸將。

師道諫曰:“今日之舉,譬如盜入鄰家,不能救,又乘之而分其室焉,無乃不可乎!”貫不聽。分兵為兩道,師道總東路之兵趨白溝,辛興宗總西路之兵趣範村。耶律淳聞之,遣耶律達實、蕭幹禦之。師道次白溝,遼人噪而前,師道前軍統制楊可世敗績,士卒多傷。師道先令人持一巨梃自防,賴以不大敗,退師雄州;遼人追擊,至於城下。辛興宗與蕭幹戰,亦敗於範村。

遼使來言曰:“女直之叛本朝,亦南朝之甚惡也。今射一時之利,棄百年之好,結新起之鄰,基它日之禍,謂為得計,可乎?救災恤鄰,古今通義,唯大國圖之!”貫不能對。師道復請許之和,貫不納,而密劾師道助賊。王黼怒,責授師道右衛將軍,致仕。

六月,戊子朔,金主自將伐遼,發自上京,命安班貝勒晟監國。

己醜,帝聞種師道等兵敗,懼甚,詔班師。

壬寅,以王黼為少師。

遼耶律淳寢疾,聞天祚傳檄天德、雲內、朔、武、應、蔚等州,合諸蕃精騎五萬,約以八月入燕,並遣人問勞,索衣裘茗藥。淳大驚,命南北面大臣議。而李處溫、蕭幹等有迎秦拒湘之說,集蕃、漢百官議之,從其議者東立,唯南面行營都部署耶律寧西立。處溫等問故,寧曰:“天祚果能以諸蕃兵大舉奪燕,則是天數未盡,豈能拒之?否則秦、湘父子也,拒則皆拒,自古安有迎子而拒其父者?”處溫等相顧微笑,以寧扇亂軍心,欲殺之。淳倚枕長嘆曰:“彼,忠臣也,焉可殺?天祚果來,吾有死耳,復何面目相見乎!”

已而淳死,眾乃議立德妃蕭氏為皇太後,主軍國事,奉遺命,迎立天祚次子秦王定為帝。蕭妃遂稱制,改元德興,謚淳為孝章皇帝,廟號宣宗,葬於燕西之香山。

處溫父子懼禍,南通童貫,欲挾蕭妃納土;北通於金,謀為內應。事覺,蕭妃執處溫問之。處溫自陳有定策功,蕭妃曰:“誤秦晉國王者,皆汝父子,何功之有!”並數其前後罪惡,處溫無以對,乃賜死,臠其子奭。籍其家,得錢七萬緡,金玉寶器稱是,皆為宰相數月間所取也。

遼主聞耶律淳死,下詔追奪所授官爵封號,妻蕭氏降為庶人,改姓虺氏。

瑪克實以兵援遼,金人敗之於洪灰水。

夏人亦使李良輔將兵三萬救遼,金斡魯、洛索敗之於宜水。至野谷,澗水暴至,夏人漂沒者不可勝計。

遼主之出奔也,耶律棠古謁於倒塌嶺,為遼主流涕,遼主慰止之,復拜烏爾古部節度使。

秋,七月,丁巳朔,德埒勒部叛遼,以五千人來犯,棠古率家奴擊破之,加太子太保。未幾,棠古卒。

己未,廢貴妃崔氏為庶人。

辛未,夏國遣使如遼,問遼主起居。

壬午,王黼以遼耶律淳死,復命童貫、蔡攸治兵,以河陽三城節度使劉延慶為都統制。

初,遣陳遘經制江、淮七路,治杭州,以供饋餉。遘以財用不給,倡議比較酒務及度公家出納錢糧,取其贏餘,號經制錢,遂為東南七路之害。

八月,己醜,金主次鴛鴦濼,聞遼主在大魚濼,乃自將精兵萬人襲之,昱、宗望率兵四千為前鋒,晝夜兼行。戊戌,追及遼主於右輦驛,軍士至者才千人。遼兵二萬五千,方治營壘。昱與諸將議,耶律伊都曰:“我軍未集,人馬疲劇,未可戰也。”宗望曰:“今追及遼主而不亟戰,日入而遁,則無及矣。”遂戰,短兵接,遼兵圍之數重,副統軍蕭德默諭將士以君臣之義,士皆殊死戰。遼主謂宗望兵少必敗,遂與妃嬪登高阜觀戰。伊都指遼主麾蓋以示諸將,宗望等遂以騎馳赴之。遼主望見,大驚,即遁去,遼兵遂潰。宗望等還,金主曰:“遼主去不遠,盍即追之!”宗望追至鄂勒哲圖,遼主棄輜重而遁,蕭德默被執。

庚子,賜新除太仆寺少卿王棣進士出身,以安石孫,故旌之。

九月,戊午,詔:“熙、豐政事,悉自王安石建明,今其家淪替,理宜褒恤,可賜第一區,孫棣除顯謨閣待制、提舉萬壽觀,曾孫璹、玨,並轉宣義郎,孫女、曾孫女亦各加封號。”

朝散郎宋昭上書,極言遼不可攻,金不可鄰,異時金必敗盟,為中國患,乞誅王黼、童貫、趙良嗣等,且曰:“兩國之誓,敗盟者禍及九族。陛下以孝治天下,其忍忘列聖之靈乎?陛下以仁覆天下,其忍使河北之民肝腦塗地乎?”王黼大惡之,除名,編管廣南。

辛酉,大饗明堂。

乙醜,金通議使高慶裔等見於崇政殿,奉國書以進。帝特令引上殿奏事。

先是金既襲破遼天祚行帳,仍占山後州縣,忽聞童貫舉兵趨燕,號二百萬,金主與群臣議,恐爽約,遂專遣使乘回船至登州,且自招軍乘機措置。及慶裔等進國書,因跪奏曰:“皇帝遣臣來言,貴朝海上之使,屢來本國,共議契丹,已載國書。中國禮義之鄉,必不爽約。如聞貴朝又復中輟,故遣臣來聘。”趙良嗣答曰:“皇帝聞貴朝今年正月已克中京,引兵至松亭關、古北口,取西京,雖不得大金報起兵月日,已知貴朝大兵起發,遂令童貫統兵以應貴朝夾攻之意。彼此不報,不在較也。”遂各退歸。

帝待慶裔等甚厚,屢命貴臣主宴,賜金帛不貲,至輟禦茗調膏賜之。引登明堂,入龍德宮、蕃衍宅、別籞、離宮,無所不至,禮過契丹數倍。慶裔,渤海人,桀黠知書史,雖外為恭順,稱恩頌德,而屑屑較求故例無虛日,如乞館都亭驛,乞上殿奏事。朝廷以兩國往來之議未定,請姑俟它日;況契丹修好之初,亦嘗如此。慶裔遂出契丹例卷,面證朝廷之非,請載之國書,朝廷不得已,皆從之。及賜金線袍段,疑與夏國棉褐同,卻而不受。越四日,詔金使詣太宰王黼第計事,慶裔等庭趨訖,升堂,講賓主之禮,面發回書。又明日,詔梁師成臨賜禦筵,供具皆出禁中,仍以繡衣、龍鳳茶為贐。

初,高麗之俗,兄終弟及,至是其王俁卒,諸弟爭國,其相李資深立俁子楷。己巳,遣路允迪吊祭。

先是俁求醫於朝,詔二醫往,留二年而還,楷語之曰:“聞朝廷將用兵於遼,遼兄弟之國,存之足為邊捍,女直之人,不可交也。業已然,願二醫歸報天子,宜早為備。”醫還,奏之,帝不悅。

辛未,遼知易州高鳳遣人來約降。

甲戌,詔太中大夫趙良嗣充大金國信使,保義郎馬擴副之,擴父政充伴送使。是日,高慶裔等入辭於崇政殿,帝諭以早取燕京。

良嗣將行,以國書副本及事目示馬擴。擴大驚曰:“金人方以不報師期,恐王師下燕,守官不得歲幣,所以遣使通議,一則欲嗣音繼好,二則視我國去就,猶未知楊可世、種師道白溝之衄,宣撫司氣沮而退也。在我固當守前約,且雲:‘緣貴朝不報師期,疑海道難測,所以不俟的音,即舉兵相應。今仍趣宣撫司進兵,克期下燕。’如此,則既於夾攻元約不爽,又絕日後輕侮之患。奈何自布露腹心,傾身倚之,大事去矣!”良嗣愕然曰:“宣撫司盡力不能取,若不以金幣藉女真取之,何以得燕?”擴曰:“既知力不能取,胡不明白盡與大金,退修邊備,保吾舊疆!安得貪目前小利,不虞後患,愛掌失指耶!”良嗣曰:“朝廷之意已定,不可易也。”遂出國門。

金穆昆宗雄卒。金主往視疾,不及見,哭之慟,謂群臣曰:“此子謀略過人,臨陳勇決,少見其比。”賻贈加等。

宗雄材武蹺健,挽強射遠,幾二百步。後封楚王,謚威敏。

己卯,遼將郭藥師以涿州來降。

藥師本常勝軍帥,為涿州留守,聞高鳳降,意動。會蕭幹自燕來涿,藥師疑其圖己,遂偕其偏將甄五臣等擁所部八千人來降。童貫以聞,詔授藥師恩州觀察使,以兵隸劉延慶。

遼德埒勒部復叛,都統耶律瑪格討平之。

時守令多棄城遁,奉聖州人迎麹監李師夔主州事。金都古嚕訥師至,師夔與其友沈章密謀出降,乃出城潛見耶律伊都,約無以兵入城及俘掠境內。伊都許諾,遂降。金主以師夔領節度,以章佐之。

冬,十月,丙戌朔,金主至奉聖州,詔曰:“朕屢飭將臣,安輯懷附,無或侵擾。而愚民無知,尚多逃匿山林。即欲加兵,深所不忍。今免其罪,有率眾歸附者,授之世官。”未幾,蔚州降於金。

庚寅,詔:“山前收復州縣,合置監司,以燕山府路為名。山後別名雲中府。”又賜涿州曰涿水郡、威行軍,檀州曰橫山郡、鎮遠軍,平州曰漁陽郡、撫寧軍,易州曰遂武郡,營州曰平盧郡,順州曰順興郡,薊州曰廣川郡,景州白灤川郡,並燕山府為山前九州。雲中府路則領武、應、朔、蔚、奉聖、歸化、儒、媯並雲中府,所謂山後九州也。尋以蔡攸為少傅、判燕山府。

遼蕭妃聞常勝軍降,懼甚,遣蕭容、韓昉奉表稱臣,乞念前好。昉等見童貫、蔡攸於軍中,言:“女直蠶食諸國,若大遼不存,必為南朝憂。脣亡齒寒,不可不慮。”貫、攸叱出之。昉大言於庭曰:“遼、宋結好百年,誓書具在,汝能欺國,獨能欺天邪!”貫亦不以聞於朝。

癸巳,童貫遣劉延慶將兵十萬出雄州,以郭藥師為鄉導,渡白溝。延慶軍無紀律,藥師諫曰“今大軍拔隊而行,不設備,若敵人置伏邀擊,首尾不相應,則望塵決潰矣。”不聽。至良鄉,蕭幹率眾來拒,延慶與戰而敗,遂閉壘不出。藥師曰:“幹兵不過萬人,今悉力拒我,燕山必虛,願得奇兵五千,倍道襲之,城可得也。”因請延慶子光世簡師為後繼,延慶許之。己酉,遣大將高世宣、楊可世與藥師率兵六千,夜半渡盧溝,倍道而進。質明,常勝軍甄五臣領五千騎奪迎春門以入,藥師等繼至,陳於憫忠寺,遣人諭蕭妃使速降。蕭妃密報蕭幹,幹舉精甲三千還燕,巷戰,光世渝約不至,藥師失援而敗,與可世棄馬縋城而出,殺傷過半,世宣死焉。

延慶營於盧溝南,幹分兵斷餉道,擒護糧將王淵,得漢兵二人,蔽其目,留帳中。夜半,偽相語曰:“吾師三倍漢兵,當分左右翼,以精兵沖其中,左右翼為應,舉火為期,殲之無遺。”既言,乃陰逸一人歸報。延慶聞而信之。明旦,見火起,以為敵至,即燒營而遁,士卒蹂踐死者百餘裏,幹因縱兵追至涿水而去。自熙、豐以來,所儲軍實殆盡,退保雄州。燕人知宋之無能為,作賦及歌詩以誚之。

初,朝議與金約,但求石晉賂契丹故地,而不思平、營、灤三州非晉賂,乃劉仁恭所獻以求援者,王黼欲並得之,金主不肯。

是月,趙良嗣等至奉聖州,金主令宗望及富吉等責良嗣以出兵失期,且雲:“今更不論夾攻元約,特與燕京六州、二十四縣漢地、漢民。”六州,謂薊、景、檀、順、涿、易也。又言:“南朝即自得平、灤,本朝兵馬亦借路平、灤以歸。”良嗣言:“元約山前、山後十七州,今乃如此,信義安在?”又言:“本朝得燕,必分兵屯守,大國人馬經過,豈敢專聽!”富吉曰:“汝但知阻我借路過關,不道汝國人馬又敗。”蓋聞劉延慶又敗於新城也。又欲留良嗣等,良嗣辭以留使人無例,金主曰:“吾方行師,豈用例邪!”遂以國書示良嗣等,遣李清、王度喇充國信使副,薩嚕謨充議計使。良嗣雲:“所說燕京,如大金得之,亦與南朝,國書中不甚明白。”富吉乃曰:“一言足矣,喋喋何為!若必欲取信,待到燕京,使人面約。”遂留馬擴,獨遣良嗣與使者偕行。

是月,曲赦所復州縣。

十一月,丙辰朔,行新璽。庚午,祀圜丘,赦天下。東南官吏緣寇盜貶責者,並次第移放,上書邪等人特與磨勘。

庚辰,金使李靖、王度喇、薩魯謨等入見,言:“自燕京六州所管漢民外,其女直、渤海、契丹、奚及雜色人戶,平、灤、營三州,縱貴朝克復,亦不在許與之限,當須本朝占據。如或廣務於侵求,必慮難終於信義。所有信誓分立界至及歲幣數目,候到燕京續議畫定。”靖等既引對畢,詔令詣王黼第。黼論西京、平、灤當如約,薩魯謨曰:“元約勿言,姑議目前可也。”黼曰:“大國所欲,本朝無一不從。本朝所須,大國莫降心相從否?”李靖曰:“平、灤等三州,本朝欲作關隘。以靖所見,莫若先以燕京六州交契丹歲幣,其平、灤等州,當從容再議,或得亦不可知。一概言之,徒往返也。”

十二月,丁亥,郭藥師及遼蕭幹戰於永清縣,敗之。詔加藥師武泰軍節度使。

戊子,金使李靖等辭於崇政殿,詔龍圖閣學士趙良嗣為國信使兼送伴,顯謨閣待制周武仲副之,又領國書。又,禦筆付良嗣等雲:“平、灤頗出桑麻,金所欲得,可與契丹歲幣數目外,特加絹五萬匹,銀五萬兩,以曲盡交歡之意。所有營、平、灤及西京地土,本朝盡行收復。”

童貫再舉伐燕,不克成功,懼得罪,乃密遣王瓖如金,以求如約夾攻。

金主自將伐燕京,宗望率七千先之,實古訥出得勝口,尼楚赫出居庸關,洛索為左翼,博勒和為右翼。遼蕭妃五上表於金,求立秦王定,金主不許,遼人遂以勁兵守居庸關。金兵至關,崖石自崩,戍卒多壓死,遼人不戰而潰。金兵度關而南,遼統軍都監杲睦等送款於金。辛卯,金主至燕京,遂自南門入,使尼楚赫、洛索陳於城上。金主次城南,遼宰相左企弓、參政虞仲文、康公弼、樞密使曹勇義、張彥忠、劉彥宗等奉表降,詣金營請罪,金主並釋之,命守舊職。器彥宗之才,遷左仆射,遣左企弓等撫定燕京諸州縣。蕭妃與蕭幹自古北口趨天德。於是遼五京皆為金有。金主遣馬擴歸告捷。

甲辰,金復遣李靖、王度喇與趙良嗣等同來。

良嗣至金主軍前,金主謂曰:“數年相約夾攻,而汝國不出師,復不遣報,今將若何?”良嗣對曰:“夾攻雖是元約,據昨奉聖州軍前別議,特許燕京,不論夾攻與否。今月二日,本朝於永清擊走蕭幹,追至燕京,雖非夾攻,亦其意也。”金主曰:“夾攻且勿言,其平、灤等州未嘗議及,如何欲取?若必欲取平、灤,並燕京亦不與矣。”便令良嗣歸館。居四日,詔趣令南使辭歸,良嗣曰:“今合議事甚多,略未嘗及,而遽令辭,何也?”薩魯謨曰:“皇帝已怒。”遂令入辭,以國書副本示良嗣,良嗣曰:“自古及今,稅租隨地,豈有與其地而不與其稅租者?可削去此事。”宗翰曰:“燕自我得之,稅賦當歸我。大國熟計之,若不見與,請速退涿州之師,無留吾疆。”於是復以國書遣良嗣及靖等。

丙辰,貶劉延慶為率府率,安置筠州。

遼主聞金取燕京,遂由埽裏關出居四部族詳袞之家。

黃龍府仍附於遼,金宗輔討平之。

是歲,萬歲山成,禦制《艮嶽記》以紀其勝。萬歲山,始名鳳皇山,後神霄降,其詩有“艮嶽排空霄”之句,因改名艮嶽,以山在國之艮位也。其最高一峰九十步,上有介亭,分東南二嶺,直接南山。南山之外又為小山,名曰芙蓉城,窮極窈眇。嶽之北乃所謂景龍江也,江外諸館舍尤精。其北又因瑤華宮火,取其地作大池,名曰曲江池,東盡封丘門而止。其西自天波門橋入,西直殆半裏,江乃折南,又折北。折南者過閶闔門橋,為復道,通茂德帝姬宅。折北者四裏,屬之龍德宮,帝潛邸也。其後以金芝產於萬壽峰,又更名壽嶽雲。

山周十餘裏,運四方奇花異石置其中,千巖萬壑,麋鹿成群,樓觀臺殿,不可勝計。最後硃勔於太湖取巨石,高廣數丈,載以大舟,挽以千夫,鑿河斷橋,毀堰拆閘,數月方至京師,賜號昭功慶成神運石,時初得燕地故也,勔緣此授節度使。其後金兵再至,圍城日久,拆屋為薪,鑿石為砲,伐竹為篦籬,唯大石基址存焉。

戶部上今歲民數,凡主客戶二千八十八萬二千三百五十八,口四千六百七十三萬四千七百八十四,視西漢盛時,蓋有加焉,隋、唐疆裏雖廣,而戶口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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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宗体神合道骏烈逊功圣文仁德宪慈显孝皇帝宣和四年(辽保大二年,金天辅六年。壬寅,一一二二年)》简体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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