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紹

《晉書》 > 列傳·第五十九章 > 嵇紹

嵇紹,字延祖,魏中散大夫康之子也。十歲而孤,事母孝謹。以父得罪,靖居私門。山濤領選,啟武帝曰:“《康誥》有言:‘父子罪不相及。’嵇紹賢侔郤缺,宜加旌命,請為秘書郎。”帝謂濤曰:“如卿所言,乃堪為丞,何但郎也。”乃發詔征之,起家為秘書丞。

紹始入洛,或謂王戎曰:“昨於稠人中始見嵇紹,昂昂然如野鶴之在雞群。”戎曰:“君復未見其父耳。”累遷汝陰太守。尚書左仆射裴頠亦深器之,每曰:“使延祖為吏部尚書,可使天下無復遺才矣。”沛國戴晞少有才智,與紹從子含相友善,時人許以遠致,紹以為必不成器。晞後為司州主簿,以無行被斥,州黨稱紹有知人之明。轉豫章內史,以母憂,不之官。服闋,拜徐州刺史。時石崇為都督,性雖驕暴,而紹將之以道,崇甚親敬之。後以長子喪去職。

元康初,為給事黃門侍郎。時侍中賈謐以外戚之寵,年少居位,潘嶽、杜斌等皆附托焉。謐求交於紹,紹距而不答。及謐誅,紹時在省,以不阿比兇族,封弋陽子,遷散騎常侍,領國子博士。太尉、廣陵公陳準薨,太常奏謚,紹駁曰:“謚號所以垂之不朽,大行受大名,細行受細名,文武顯於功德,靈厲表於暗蔽。自頃禮官協情,謚不依本。準謚為過,宜謚曰繆。”事下太常。時雖不從,朝廷憚焉。

趙王倫篡位,署為侍中。惠帝復阼,遂居其職。司空張華為倫所誅,議者追理其事,欲復其爵,紹又駁曰:“臣之事君,當除煩去惑。華歷位內外,雖粗有善事,然闔棺之責,著於遠近,兆禍始亂,華實為之。故鄭討幽公之亂,斫子家之棺;魯戮隱罪,終篇貶翚。未忍重戮,事已弘矣,謂不宜復其爵位,理其無罪。”時帝初反正,紹又上疏曰:“臣聞改前轍者則車不傾,革往弊者則政不爽。太一統於元首,百司役於多士,故周文興於上,成康穆於下也。存不忘亡,《易》之善義;願陛下無忘金墉,大司馬無忘潁上,大將軍無忘黃橋,則禍亂之萌無由而兆矣。”

齊王冏既輔政,大興第舍,驕奢滋甚,紹以書諫曰:“夏禹以卑室稱美,唐虞以茅茨顯德,豐屋蔀家,無益危亡。竊承毀敗太樂以廣第舍,興造功力為三王立宅,此豈今日之先急哉!今大事始定,萬姓颙,鹹待覆潤,宜省起造之煩,深思謙損之理。復主之勛不可棄矣,矢石之殆不可忘也。”冏雖謙順以報之,而卒不能用。紹嘗詣炯諮事,遇炯宴會,召董艾、葛旗等共論時政。艾言於炯曰:“嵇侍中善於絲竹,公可令操之。”左右進琴,紹推不受。冏曰:“今日為歡,卿何吝此邪!”紹對曰:“公匡復社稷,當軌物作則,垂之於後。紹雖虛鄙,忝備常伯,腰紱冠冕,鳴玉殿省,豈可操執絲竹,以為伶人之事!若釋公服從私宴,所不敢辭也。”冏大慚。艾等不自得而退。頃之,以公事免,冏以為左司馬。旬日,冏被誅。初,兵交,紹奔散赴宮,有持弩在東閣下者,將射之,遇有殿中將兵蕭隆,見紹姿容長者,疑非凡人,趣前拔箭,於此得免。遂還滎陽舊宅。

尋征為禦史中丞,未拜,復為侍中。河間王颙、成都王穎舉兵向京都,以討長沙王乂,大駕次於城東。乂言於眾曰:“今日西討,欲誰為都督乎?”六軍之士皆曰:“願嵇侍中戮力前驅,死猶生也。”遂拜紹使持節、平西將軍。屬乂被執,紹復為侍中。公王以下皆詣鄴謝罪於穎,紹等鹹見廢黜,免為庶人。尋而朝廷復有北征之役,征紹,復其爵位。紹以天子蒙塵,承詔馳詣行在所。值王師敗績於蕩陰,百官及侍衛莫不散潰,唯紹儼然端冕,以身捍衛,兵交禦輦,飛箭雨集,紹遂被害於帝側,血濺禦服,天子深哀嘆之。及事定,左右欲浣衣,帝曰:“此嵇侍中血,勿去。”

初,紹之行也,侍中秦準謂曰:“今日向難,卿有佳馬否?”紹正色曰:“大駕親征,以正伐逆,理必有征無戰。若使皇輿失守,臣節有在,駿馬何為!”聞者莫不嘆息。及張方逼帝遷長安,河間王颙表贈紹司空,進爵為公。會帝還洛陽,事遂未行。東海王越屯許,路經滎陽,過紹墓,哭之悲慟,刊石立碑,又表贈官爵。帝乃遣使冊贈侍中、光祿大夫,加金章紫綬,進爵為侯,賜墓田一頃,客十戶,祠以少牢。元帝為左丞相,承制,以紹死節事重,而贈禮未副勛德,更表贈太尉,祠以太牢。及帝即位,賜謚曰忠穆,復加太牢之祠。

紹誕於行己,不飾小節,然曠而有檢,通而不雜。與從子含等五人共居,撫恤如所同生。門人故吏思慕遺愛,行服墓次,畢三年者三十余人。長子,有父風,早夭。以從孫翰襲封。成帝時追述紹忠,以翰為奉朝請。翰以無兄弟,自表還本宗。太元中,孝武帝詔曰:“褒德顯仁,哲王令典。故太尉、忠穆公執德高邈,在否彌宣,貞潔之風,義著千載。每念其事,愴然傷懷。忠貞之胤,蒸嘗宜遠,所以大明至節,崇獎名教。可訪其宗族,襲爵主祀。”於是復以翰孫曠為弋陽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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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绍》简体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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