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話譯文
左貴嬪名芬。其兄左思，另外有傳。
左芬白幼好學，善於寫文章，名聲僅亞於左思，武帝聽說之後將她納在後宮。泰始八年，封為修儀。接受韶命撰寫有關愁思的文章，於是寫成了《離思賦》：
生長在蓬門陋巷啊，並不嫻熟於官府文章。沒有見過美妙的圖像啊，也沒聽到過先哲的教誨。既蠢笨無知又孤陋寡聞，可又忝居於皇室的宮闕。這裹並不是卑微之人所應該住的地方啊，所以總是恐懼憂愁而誠恐誠惶。心懷思慕而感傷啊，自始至終都有萬般疑慮。哀嘆那心底的憂患漸漸沈積啊，郁結而無處陳訴。心情煩亂百無聊賴啊，思緒纏綿而倍增離愁。夜間耿耿難眠啊，心神恍惚直至天明。寒風四起蕭瑟淒涼啊，皚皚的白霜布滿了院庭。太陽昏暗無光啊，空氣也顯得悲愴寒冷。心懷悲戚而多愁善感啊，不禁淒然而涕下。
從前伯瑜依順父母啊，常身著彩衣而娛親。感傷今天的別離啊，突然和家人成了相互隔絕的星辰。這豈是相隔得太遠啊，其距離不超過數十尺。無奈宮禁之中森嚴而清貴啊，想要看望親人而沒有理由。仰望行雲而悲泣嘆息啊，涕淚滂沱而沾滿衣巾。屈原也曾感傷哀嘆啊，為離別而嗟嘆哀傷。他遙望城闕而作詩啊，也是以E1月為喻。何況骨肉之間的相親相愛啊，卻永遠地分絕兩地。長久含哀而抱戚啊，仰望蒼天而泣血。
亂曰：骨肉至親，卻變成陌生人，永久別離。悲愴淒涼，夢歸故裏，見到思念的親人。驚醒而哀號，無法自慰，涕淚漣漣。提筆抒懷，增添淚水，寫了此詩。
後來被封為貴嬪，因為容貌醜陋而得不到寵幸，而以文才德性受到禮遇。她身體羸弱多愁善感，常居住在陋室之中，武帝每次遊華林，常回車前來看望她。談論到文義，言辭答對清麗秀美，左右侍聽之人，沒有不贊美的。元楊皇後去世時，左芬獻上一篇悼文：泰始十年秋七月丙寅，晉元皇後楊氏辭世，嗚呼哀哉!以前有莘之女嫁到殷，姜姒作了周天子的夫人，她們在宮中弘揚道德，德音永遠流傳。樊、衛二姬，匡齊輔楚；馬、鄧二妃，佐助漠皇。端莊的元後，幸運地嫁到了晉宮。與聖皇結成伉儷，可與古人相比。不幸命不長壽，離開人世走向陰間。六宮上下哀號，四海之內悲傷。嗟嘆我臣妾，承受的恩惠深厚。追念古代的三位良妃，甘心沈溺。如何寄托哀思?永不忘記她的德音。用什麽來記述她的事跡?在於筆墨文辭。於是寫下悼文：
顯赫的元後，出白楊氏之門。世代都是顯貴，在華陽光照耀人。山嶽降下神靈，顯示吉祥的征兆，賢女降生，大顯光耀。飽含靈氣才華橫溢，與一般的女子絕然不同。在和暢的春日，在緊迫的寒秋，厭惡專擅獨斷，奉行規範的道德法規。遵循德言容功四種教養，從不懈怠。道德恩惠遍及六親，美名到處顯揚。顯揚如何?王室稱贊。於是行聘行娶，陪伴在聖皇身旁。主掌後宮，是因為看重其品德。行動合乎禮儀，言談合乎法規。遍觀圖書，綜覽篇章。請教後宮女史，查詢古籍文章。敬愛皇姑，早晚虔誠侍奉。內宮管理得當，處理事務有法有章。
有禮而謹慎用心，恭敬而勤勉不怠。雖說是睿智敏達，也是勉行其德日日更新。道德日新又如何，仁德發揚廣大。又溫柔又賢惠，親切地對待皇親姊妹。統率六宮，靡不照顧周到。群妾仰慕，把她比作北極星。每到初春，斑鳩啼鳴報時，率領媵姬，養蠶采桑。整理蠶具分別蠶繭理好蠶絲。督察女工，縫制祭服。供奉宗廟，吟詠孝親之情。六種善行，全都奉行。娥皇、女英輔佐舜帝、塗山之女幫助大禹，衛後和樊姬，分別輔助了兩位霸主。我們賢明能幹的皇後，與她們雖不同時卻有著相同的道德。也能有亂，慮及到天府要事。內施女子之教，外行王化之理。在庶嫡之間親密相處，日夜勤勉努力。恩澤像是隨風擴散，如雨遍降。朝廷內外安寧幸福，遠近歌頌。
上天賜給吉祥與幸福，子孫昌大眾多。多子多孫，聖明賢德教誨超越了太妊太姒，訓育比過了姜螈。堂堂英武的太子，居於國家的首位。美麗富庶的南陽，是社稷的藩籬屏障。嫡庶子孫不衰，四海都得到蔭護。如此皇後，誰能這樣完美。稱君是因為聰明，稱聖是因為誠信。積善的殿堂，聚集福祿康壽。皇後理應享有高壽，不受到任何損傷。應像彭祖那樣長壽，應像老聃那樣高齡。為什麽這麽不幸，碰上了這樣的災禍。臥病在床，長久不愈，日夜不得安康。請巫鹹一樣的神醫施展才能，請和與扁鵲那樣的大夫貢獻藥方。祈禱沒有回應，吃藥也不見好轉。形與神將要分離，每天昏昏沈沈。一旦殞命早逝，皇後的靈光雲飛煙滅。悲痛欲絕的太子啊，正在南陽繁昌。攀援哭泣夜不能寐，捶胸頓足無限悲傷。嗚呼哀哉!宮中號眺，天下震驚。奔喪之人充斥大道，赴哀之人擠滿院庭。哀痛至極哭聲震天，涕泗滂沱，像天降大雨。人人獻欷，就像失去親生父母一樣。
皇帝與皇後，從前相依相約，在平淡中一起生活，在富貴時比翼雙飛。悼念皇後，過早地長眠於地下。一說到逭裹，眼淚就止不住往下落。追念我們的皇後，多麽聰穎多麽聖明。通曉性命，明達儉節。送終的禮儀，質樸無華可與前世相比。衣衾沒有珍寶，口中也不見明珠。光輝隱沒在棺槨之中，永遠失去了明哲與光耀。臣妾哀號，與此永別。房舍庭院寂靜無聲，幽暗的居室徒增陰冷。空設了幃帳，徒然地擺放著衣衾。人們常言，神道難以尋覓。悠悠靈魂，豈在沈浮。天天供奉豐厚的祭品，盼望著靈魂降臨。誰說我們的元後，聽不到這些聲音。
追議她高尚的德行，根據其德行選定了謐號。又用龜筮進行占蔔，龜筮之兆非常吉祥。測定了墓地，修築了墓室。靈魂啟程的時間，就在選定的吉Et。仲秋的早晨，天色微明就開始出發。星宿似的隊列黎明起駕，靈車駕著四匹大馬。靈車樣子如何?金柱瑞車銀制的車箱。四匹大馬什麽模樣?兩匹白色兩匹黃。緩緩行駛的靈車，朱赤的禮服紅色的花紋。喪車隱隱行進，人們披麻戴孝。精美的車駕在田野上輝映，素白的傘蓋布滿了原野。扮成神靈以驅除鬼怪的隊伍威武雄壯，各色旌旗隨風飄揚。牽挽靈車的童子高唱葬歌，白色的轅馬陣陣悲鳴。觀看的人群站滿兩邊，男女涕淚漣漣。大小官員騎著駿馬，來到高峻的山崗。山峰巍峨，連綿重疊。墓地高大開闊敞亮，面對洛水，背靠黃回，可以左瞻太後，右顧皇陵。推究其生死存亡，都是明神的嘉賜。眾多的姑母姊妹，娣姒媵妃。追隨送別皇後的喪車，一路上號眺痛哭。送葬的王侯卿士，像天上的星雲。大小官員，白色的喪服不計其數。人們整夜地哀傷嘆息，直到東方出現曙光。眾多的神靈前來迎奉，皇後正在安葬。皇宮內外全部到齊，共表哀悼思慕之情。淚水淋灘，上連天雲，下比濃露。墓室的大門已經關閉，深邃而幽暗。有黑夜而沒有白晝，何用照明。沒有封冢，沒有樹碑，其墓地與山陂同形。皇後去世，大火星西行，寒來暑往，現在又到了初秋。自從我們遭遇喪事，已過一年。喪服即將除去，內心十分苦痛。被禮制所束縛，反而增添了憂傷。雖然脫去了素服，心還留在皇後的靈丘旁。有始有終，這天地常道，不是日月星三光，誰能長生不老。傳頌高尚的品德，而不企盼留下形影。先哲的心願，以此為榮。溫文爾雅的皇後啊，確實是博愛天下。撫育了蕓蕓眾生，恩惠無處不在。遣留下的恩德，永遠值得我們懷念。名字輿曰月齊明，永垂不朽。嗚呼庶妾，一年四季無時不懷念。想念皇後，傷心的淚水長流。
鹹寧二年，納立悼後，左芬在座位上接受詔令而作頌，其辭曰：
巍峨的華山啊，險峻陡峭高聳入雲。河神巨靈疏導江流，治理了大小河川。河瀆之神，華嶽之靈。鐘情於楊氏家族，使之興旺昌明。賢良的皇後啊，就在這裹誕生。她機智伶俐才能出眾，聰明智慧從小生成。好像蘭花那樣繁茂，好像玉石那樣美好。還在幼小的時候，就已經有了好名聲。名聲很快地傳播到八方，又回到宮庭。超過了太妊和太姒，德性可以和娥皇、女英相比。皇室之人贊美她，準備禮品行聘。選擇吉日良辰，百官一起奉迎。如同周生歸韓，詩人都歌詠。皇後來到皇宮，車駕服飾交相輝映，登上皇後的寶座，德行一日盛一日。百姓擁戴，普天同慶。
莊重的聖皇，明哲和諧。憐憫那些暴戾之人，顯揚恩惠散播慈仁。滌除不和與汙穢，日曰更新。天下大赦，賜恩的詔令影響到遠方。皇後被封之後，監獄成了虛設。內外共同歡呼，天下共同慶祝。女神擊掌舞蹈，仙人歡欣鼓舞。降下吉祥和瑞兆，曰月放出瑞氣。祥雲繚繞二氣和合，曰月星明亮照人。已經等到了好時節，隨即就要播撒瑞雪。濃雲密布，雨露霏霏。蓄積下吉祥的雨露，等待太陽的光輝。和熙的雨露浸潤遍地，滋潤了京都各地。祝願長壽，福祿無窮。
武帝的女兒萬年公主去世時，武帝哀痛不已，下詔左芬寫了一篇悼文，文辭華麗。武帝看重左芬的文章詞藻，每當有土產與異實，一定令她為賦寫頌，因此多次獲得恩賜。她寫的應答哥哥左思的詩、信以及賦頌幾十篇，都在世上流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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