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资治通鉴》 > 元纪三十二 > 《顺帝至正十八年(戊戌,一三五八年)》 > 拼音版
春,正月,丙午,赵普胜、陈友谅等陷安庆,淮南行省右丞余阙死之。
贼之来攻也,初自东门登城,阙简死士,击却之;已而并军攻东、西二门,又击却之。贼恚甚,乃树栅起飞楼临城,阙分命诸将各以兵扦贼,昼夜不得息,贼益生兵来攻。是日,普胜军东门,友谅军西门,饶州祝寇军南门,群盗四面蚁集,外无一甲之援。西门势尤急,阙身当之,徒步提戈,为士卒先;士卒号哭止之,挥戈愈力,仍分麾下将督三门之兵,自以孤军血战,斩首无算,而阙亦被十馀创。日中,城陷,火起,阙知不可为,引刀自刭,堕清水塘中。妻耶卜氏,子德生,女福童,皆赴井死。
同时死者,守臣韩建,一家被害。建方卧疾,骂贼不屈,贼执之以去,不知所终。
城中民相率登城楼,自捐其梯,曰:“宁俱死此,誓不从贼!”焚死者以千计。其知名者,万户李宗可、纪守仁、陈彬、金承宗,元帅府都事特穆布哈,万户府经历段桂芳,千户和硕布哈、新李、卢廷玉、葛延龄、丘卺、许元琰,奏差乌图缦,百户黄寅孙,安庆推官黄图伦岱,经历杨恒,知事余中,怀宁尹陈巨济,凡十八人。
阙号令严信,与下同甘苦,然稍有违令,即斩以徇。尝病不视事,将士皆吁天,求以身代,阙强衣冠而出。当出战,矢石乱下如雨,士以盾蔽阙,阙却之,曰:“汝辈亦有命,何蔽我为!”故人争用命。稍暇,即注《周易》,帅诸生谒郡学会讲,立军士门外以听,使知尊君亲上之义,有古良将风烈。或欲挽之入翰林,阙以国步危蹙,辞不往,遂死于安庆。赠淮南、江北行省平章,追封豳国公,谥忠宣。议者谓兵兴以来,死节之臣,余阙与褚布哈为第一。
庚戌,张士诚兵攻常州,吴守将汤和击败之,获卒数百人。
吴行枢密院判邓愈遣部将王弼等攻婺源州,兵至城西,与守将特穆尔布哈战,自旦至日昃,杀伤五百馀人不下。乙卯,分兵为三道并进,遂拔其城,特穆尔布哈死之,士卒皆降,凡三千馀人。复遣万户硃国宝攻高河垒,克之。
乙丑,大风起自西北,益都土门万岁碑仆而碎。
丙寅,田丰陷东平路。
丁卯,知枢密院事布兰奚与毛贵战于好石桥,官军败绩,走济南。
是月,诏达实巴图尔子博啰特穆尔为河南行省平章政事,总领其父原管军马。
诏察罕特穆尔屯陕西,李思齐屯凤翔。
二月,乙巳朔,议团结西山寨大小十一处以为保障,命中书右丞达实特穆尔、左丞乌古逊良桢等总行提调,设万夫长、千夫长、百夫长,编立牌甲,分守要害,互相策应。
毛贵陷青、沧二州,遂据长芦镇。
中书省奏以陕西军旅事剧,去京师道远,供费艰难,请就陕西印造宝钞为便,从之;遂分户部宝钞府等官,置局印造,仍命诸路拨降钞本,畀平淮行用库倒易昏币,布于民间。
癸酉,毛贵陷济南路,守将爱迪战死。
毛贵立宾兴院,选用故宫,以姬京周等分守诸路。又于莱州立三百六十屯田,每屯相去三十里,造大车百两,以挽运粮储,官民田十止收二分,冬则陆运,夏则水运。
董抟霄将赴长芦,谓人曰:“我去,济南必不可保。”至是济南果陷。抟霄方驻兵南皮县之魏家庄,适有诏拜抟霄河南行省右丞。甫拜命,毛贵兵已至,而营垒犹未完,诸将谓抟霄曰:“贼至,当如何?”抟霄曰:“我受命至此,当以死报国耳!”因拔剑督兵以战,而贼众突至抟霄前,猝问为谁,抟霄曰:“我董老爷也。”众刺杀之,无血,惟见有白气冲天。是日,昂霄亦死之。事闻,赠抟霄河南行省平章政事,追封魏国公,谥忠定;昂霄礼部尚书,追封陇西郡侯,谥忠毅。
抟霄早以儒生起家,辄为能吏。会天下大乱,复以武功自奋,其才略有大过人者;而当时用之不能尽其才,君子惜之。
乙亥,吴国公以吴桢为天兴翼副元帅,使与其兄良守江阴。时江阴兵不满五千,而与张士诚接境。良兄弟训练士卒,严为警备,屯田以给军饷,敌不敢犯,民甚赖之。
吴国公命元帅康茂才为营田使,谕之曰:“比因兵乱,堤防颓圮,民废耕耨,故设营田司以修筑堤防,专掌水利。今军务殷繁,用度为急,理财之道,莫先于农。春作方兴,虑旱潦不时,有妨农事,故命尔此职,分巡各处,俾高无患干,卑不病潦,务在蓄泄得宜。大抵设官为民,非以病民,若但使有司增饰馆舍,迎送奔走,所至纷扰,无益于民而反害之,即非委任之意。”
山东贼渐逼京畿。辛巳,诏以台哈布哈为中书右丞相,总兵讨之。
壬午,田丰复陷济宁路;甲戌,陷辉州。丙戌,努都尔噶闻田丰近逼东昌,弃城走,城遂陷。
丁亥,察罕特穆尔调兵复泾州、平凉,保巩昌。
庚寅,王士诚自益都犯怀庆路,守将周全击败之。
丁酉,兴元路陷。
三月,己亥朔,日色如血。
加右丞相绰斯戬太保。
庚子,毛贵陷般阳路。
辛丑,大同路夜黑气蔽西方,有声如雷;少顷,东北方有云如火,交射中天,遍地俱见火,空中有兵戈之声。
癸卯,王士诚陷晋宁路,总管杜赛因布哈死之。
己酉,刘福通遣兵犯卫辉,河南行省平章博啰特穆尔击走之进克濮州。
庚戌,毛贵陷蓟州。
征四方兵入卫,诏察罕特穆尔以兵屯涿州。察罕特穆尔即留兵戍清湫、义谷,屯潼关,塞南山口以备他盗,而自将精锐赴召。
毛贵率众由河间趋直沽,乙卯,遂犯漷州,至枣林,已而略柳林,蹂畿甸,枢密副使达国珍战死,人心大骇。廷臣或劝乘舆北巡以避之,或劝迁都关陕,众论纷然。独左丞相泰费音执不可,帝乃命同知枢密院事刘哈喇布哈以兵拒之。战于柳林,官军捷,贼退走,京师乃安。
吴国公命提刑按察司佥事分巡郡县录囚,凡笞罪者释之,杖者减半,重囚杖七十。其有赃者免征,武将征讨有过者皆宥之。左右或言:“去年释罪囚,今年又从末减,用法太宽,则人不畏法,无以为治。”吴国公曰:“自丧乱以来,民初离创残,以归于我,正当抚绥之;况其间有一时误犯者,宁可尽法乎!大抵治狱以宽厚为本,而刑新国则宜用轻典,若执而不变,非时措之道也。”
丙辰,吴国公遣兵取建德路。
先是邓愈、硃文忠、胡大海,率兵由昱岭关进攻建德,道出遂安,长枪元帅余子贞以兵来拒,愈等击败之,追至淳安,降其众三千馀人。遂安守将洪某,率兵五千援淳安,大海与之战,擒将士四百馀人。由是直抵建德,参政布哈、院判庆寿等皆遁,父老何良辅等以城降。改建德路为严州府。
以周全为湖广行省参知政事,统鄂啰等军,移镇嵩州白龙寨。
丁巳,田丰陷益都路。
察罕特穆尔欲赴召涿州,而曹、濮贼方分道逾太行,焚上党,掠晋冀,陷云中、雁门、上郡,烽火数千里,复大掠而南。察罕特穆尔留御之,先遣兵伏南山阻隘,而自勒重兵屯闻喜,绛州贼果出南山,纵伏兵横击之,贼皆弃辎重走山谷。遂分兵屯泽州,塞碗子城,屯上党,塞吾儿谷,屯并州,塞井陉口,以杜太行。诸道贼屡至,守将数血战,击却之,河东悉定。
进陕西行省右丞,兼行台侍御史、同知河南行枢密院事。于是朝廷乃诏察罕特穆尔守御关陕、晋冀,镇抚汉沔、荆襄,便宜行事。察罕特穆尔益务练兵训农,以平定四方为己责。
夏,四月,己已朔,赵普胜自枞阳寇池州,陷之,执吴守将赵忠。
庚午,江浙行省左丞杨鄂勒哲以舟师攻徽州,吴将胡大海等击败之。丁丑,鄂勒哲又攻建德,吴将硃文忠击败之,鄂勒哲遁去。
甲戌,陈友谅陷龙兴路,省臣道通、和尼齐弃城遁。
壬午,田丰陷广平路,大掠,退保东昌,诏元帅方托克托以兵复广平。
癸未,以诸处捷音屡至,诏颁《军民事宜十一条》。
甲午,陈友谅遣部将王奉国陷瑞州路。
是月,帝如上都。
察罕特穆尔、李思齐,会宣慰使张良弼,良中郭择善,宣慰同知拜特穆尔,平章政事定珠,总帅汪长生努,各以所部兵讨李喜喜于巩昌,李喜喜败入蜀。察罕特穆尔驻清湫,思齐驻斜坡,良弼驻秦州,择善驻崇信,拜特穆尔驻通渭,定珠驻临洮,各自除路府州县官,征纳军需。思齐、良弼同谋袭杀拜特穆尔,分总其兵;思齐寻又杀择善。
五月,戊戌朔,以方国珍为江浙行省左丞兼海道运粮万户。
察罕特穆尔遣其将以兵复冀宁。
刘福通攻汴梁,壬寅,守将珠展弃城遁。福通遂入城,立宫阙,自安丰迎其主小明王居之以为都。
陈友谅遣部将康泰、邵宗、邓克明等以兵寇邵武路。
庚戌,陈友谅陷吉安路。
癸丑,监察御史密济尔海、七十等,劾太保、中书右丞相台哈布哈;乙卯,削台哈布哈官,安置盖州。
初,台哈布哈奉命讨贼,既渡河,即上疏谓:“贼势张甚,军行宜以粮饷为先。昔汉韩信行军,萧何馈粮,方今措置,无如丞相泰费音者。如令泰费音至军中供给,事乃可济;不然,兵不能进矣。”其意实衔泰费音,欲其至军中即害之地。时参知政事布延特穆尔、张晋等分省山东,二人者尝劾寿图不进兵,台哈布哈至,则以其馈运不前断遣之。又以知枢密院事鄂勒哲特穆尔为右丞之日,尝劾其罪,亦加以失误专制之罪,擅改其官,征至军,欲害之。事闻,廷议喧然。左丞相泰费音,以其欲害己也,遂讽御史劾其缓师拒命,而于帝前力排之。于是下削夺之诏,以知枢密院事乌兰哈达代总其兵,仍命乌兰哈达节制河北诸军,河南行省平章政事周全节制河南诸军。
辛酉,陈友谅兵陷抚州路。
是月,山东地震,天雨白毛。
六月,戊辰朔,台哈布哈伏诛。
台哈布哈闻有诏,夜,驰诣刘哈喇布哈求救解。刘哈喇布哈,故台哈布哈部将也,以破贼累有功,拜淮南行省平章政事,时驻兵保定,见台哈布哈至,因张乐大宴,举酒慷慨言曰:“丞相国家柱石,有大勋劳如此,天子终不害丞相,是必为谗言所间。我当往见上白之,丞相毋忧也。”即走至京,见泰费音。泰费音问其来故,哈喇布哈具以告。泰费音曰:“台哈布哈大逆不道,今诏已下,尔乃敢妄言耶?不审处,祸将及尔矣!”哈喇布哈闻泰费音言,噤不能发。泰费音度台哈布哈必在哈喇布哈所,即语之曰:“尔能致台哈布哈以来,吾以尔见上,尔功不细矣。”哈喇布哈因许之,泰费音乃引入见帝,赐赉良渥。
初,哈喇布哈之事台哈布哈也,与倪晦者同在幕下,台哈布哈每委任晦,而哈喇布哈计多阻不行,哈喇布哈心常以为怨。及是知事已不可解,还缚台哈布哈父子送京师,未至,皆杀之于路。
察罕特穆尔调浩尔齐、关保同守潞州。拜察罕特穆尔陕西行省平章政事,便宜行事。
癸酉,吴左副都指挥使硃文忠率兵攻浦江,下之。义门郑氏,举家避兵山谷间,文忠重其累世雍睦,访得之,悉送还家,禁兵士无侵犯。
吴中翼左副元帅谢再兴等率兵略石埭县,与陈友谅兵遇,击败之,擒其将钱清等三人。
庚辰,关先生、破头潘等陷辽州,浩尔齐以兵击走之。
关先生等遂陷晋宁路,城中死者十二三。郡人乔彝,性高介有守,名称重一时,至是整衣冠,聚妻子,家有大井,彝坐其上,令妻子、婢妾辈循次投井中,而己随赴之。贼首王士诚,使人至彝家邀致之,至则彝死矣。贼平,赠彝临汾县尹,赐谥纯洁。有张嵓起者,汾州人也,尝用荐,征为国子助教,居一岁免归。贼去晋宁,复陷汾州,嵓起与妻亦赴井死。晋宁人王佐为贼所获,欲降之,佐诟詈不辍,亦遇害。
乙酉,命左丞相泰费音督诸军守御京城,便宜行事。
甲午,张士诚兵寇常熟县,吴守将廖永安与战于福山港,大破之。
自江南行台移治绍兴,即檄达噜噶齐迈尔石斯为行台镇抚。迈尔古斯大募民兵为守御计,与舒穆噜宜逊夹攻处州山贼,遂平之,擢江东廉访司经历,仍留绍兴,以兵卫台治。时浙东、西郡县多残破,独迈尔古斯保障绍兴,境内晏然,民爱之如父母。达实特穆尔承制授行枢密院判官,分院治绍兴。
及方国珍遣兵侵据绍兴属县,迈尔古斯曰:“国珍本海贼,今既降,为大官,而复来害吾民,可乎!”欲率兵问罪,先遣部将黄中取上虞。朝议方倚重国珍,资其舟以运粮,而御史大夫拜珠格,与国珍素通贿赂,情好甚厚,愤迈尔古斯擅举兵,且恐生事,即使人召至私第计事,至则命左右以铁锤挝杀之,断其头,掷厕溷中。民闻之,无不恸哭。迈尔古斯,宁夏人也。黄中率其众复仇,尽杀拜珠格家人及台府官员、掾吏,独留拜珠格不杀,以告于张士诚,士诚乃遣其将吕珍以兵守绍兴。
拜珠格寻迁行宣政院使,监察御史真图劾拜珠格阴害帅臣,几致激变,宜置诸严刑,诏削其官,安置湖州而已。
秋,七月,丁酉朔,河南行省平章政事周全,据怀庆路以叛,附于刘福通。时察罕特穆尔驻军洛阳,遣拜特穆尔以兵过碗子城。周全来战,拜特穆尔为其所杀。全遂尽驱怀庆民渡河,入汴梁。
庚子,吴廖永安败张士诚于狼出,获其战舰而还。
丁未,布兰奚以兵复般阳路,已而复陷。
癸丑,贼兵犯京城,刑部郎中布哈守西门,夜,开门击退之。
丙辰,吴总管胡通海等袭破九华山寨。时寨首鲍万户,有众二千,据险自固,四面设礌石机弩,兵不能进。通海乃引兵潜由磴道攀援鱼贯而上,因风纵火,燔其寨,遂克之。
己未,刘福通遣周全引兵攻洛阳,守将登城,以大义责全,全愧谢,退兵,福通杀之。
全之攻洛阳也,察罕特穆尔以奇兵出宜阳,而自将精骑发新安来援。会贼已退,因追至虎牢,塞诸险而还。
是月,京师大水,蝗,民大饥。
是月,江南行省右丞郭天爵谋害吴国公,事觉,吴国公杀之。天爵,天秩之弟也。
八月,丁卯朔,江浙行省平章锡达布讨饶州,贪财玩寇,久无功,遂妄称迁职福建行省。至福建,为廉访佥事般若特穆尔所劾,拘之兴化路。
庚辰,陈友谅兵陷建昌路。
辛巳,义兵万户王信,以滕州叛,降于毛贵。
己丑,张士诚兵寇江阴,吴守将吴良击走之。
江浙行省丞相达实特穆尔,阴约张士诚以兵攻杨鄂勒哲,鄂勒哲仓卒不及备,遂自杀,其众皆溃。
鄂勒哲筑营德胜堰,周围三四里,子女玉帛皆在焉。用法深刻,任意立威,而邓子文、金希伊、王彦良之徒,又悉邪佞轻佻,左右交煽。达实特穆尔恶之。士诚素欲图鄂勒哲,遣其部将史文炳,往杭州谒鄂勒哲,相见甚欢。文炳大设宴,盛陈乌银器皿、嵌金铁鞍之类,尽以遗鄂勒哲,自是约为兄弟。
及士诚与达实特穆尔合谋,文炳率众围鄂勒哲营,鄂勒哲遣吏致牲酒为可怜之意,曰:“愿少须臾无死,得以底里上露。”文炳报不可。鄂勒哲乘城拒战,十日,力尽,自经死,其弟巴延亦自杀,文炳解衣裹鄂勒哲尸,瘗祭之。其后追封鄂勒哲潭国公,谥忠愍,巴延衡国公,谥忠烈。
鄂勒哲部将员成等欲为报仇,遣苗军元帅台哈布哈奉书纳款于建康,且言其部将李福等三万馀人在桐庐,皆愿效顺,吴国公命硃文忠往抚之。
庚寅,以娄都尔苏为御史大夫,诏作新风纪。
九月,丁酉朔,诏授锡班特穆尔同知河东宣慰司事,其妻云中郡夫人,子观音弩赠同知大同路事,仍旌表其门。先是锡班特穆尔为赵王位下总管府事,其妻尝保育赵王,及是部落明里叛,欲杀王,锡班特穆尔与妻谋,以其子观音弩服王平日衣冠居王宫,夜半,夫妻卫赵王微服遁去。贼至,遂杀观音弩,赵王得免。事闻,故旌其忠焉。
褒封唐赠谏议大夫刘蕡为昌平文节侯。
关先生攻保定路,不克,遂陷完州,掠大同、兴和塞外诸郡。
中书左丞张冲,请立团练安抚劝农使司二道,一奉元、延安等处,一巩昌等处,从之。
壬寅,诏中书参知政事布延布哈、治书侍御史李国凤经略江南。
癸卯,诏以福建行省平章政事庆图为江南行台御史在夫。时行台治绍兴,所辖诸道,多为吴所有,而明、台则制于方国珍,杭、苏则制于张士诚,宪台纲纪,不复可振,徒存空名而已。
丙午,贼兵攻大同路。壬戌,平定州陷。
乙丑,陈友谅陷赣州路,江西行省参政全普谙萨里及总管哈纳齐死之。
时江西下流诸郡,皆为友谅所据,普谙萨里乃与哈纳齐戮力同守。友谅遣其将围城,因使人胁之降,普谙萨里斩其使,日擐甲登城拒之。力战凡四月,兵少食尽,遂自刭。哈纳齐守赣尤有功,城陷之日,贼将胁之使降,哈纳齐谓之曰:“与汝战者我也。尔毋杀吾民,当速杀我。”遂遇害。
冬,十月,辛未,吴将胡大海取兰溪州。
先是大海至婺之乡头,擒万户赵布延布哈等,平其五垒。是日,进攻兰溪,官军千人出战,败之,克其城,廉访使赵秉仁等被执。立宁越翼元帅府,分兵守其要害,遂进攻婺州路。
甲戌,吴将徐达、邵荣克宜兴。
先是达等攻宜兴,久不下,吴国公遣使谓达等曰:“宜兴城小而坚,猝未易拔。闻其城西通太湖口,张士诚饷道所由出,若以兵断其饷道,彼军食内乏,城必破矣。”达等乃分兵绝太湖口,而并力急攻,遂拔其城。
同知枢密院事廖永安,复率舟师击士诚于太湖,乘胜深入,遇吕珍,战败,遂为所获,士诚欲降之,不屈。
壬午,监察御史杨珠制哈,劾中书右丞相绰斯戬任用私人都埒及妾弟崔鄂勒哲特穆尔,印造伪钞,事将败,令都埒自杀以灭口。绰斯戬乃请解机务,诏止收其印绶。乙酉,监察御史达尔玛实哩、王彝等复劾之,请正其罪,帝终不听。
壬辰,大同路陷,达噜噶齐鄂勒哲特穆尔弃城遁。
是月,博啰特穆尔统领诸军复曹州。
十一月,辛丑,吴立管领民兵万户府。
吴国公曰:“古者寓兵于农,有事则战,无事则耕,暇则讲武。今兵争之际,当因时制宜,所定郡县,民间武勇之材,宜精加简拔,编辑为伍,立民兵万户府领之,俾农时则耕,闲则练习,有事则用之。事平,有功者一体升擢,无功者还为民。如此,则民无坐食之弊,国无不练之兵,以战则胜,以守则固,庶几寓兵于农之意也。”
癸卯,陈友谅陷汀州路。
丁卯,田丰陷顺德路。
先是枢密院判官刘起祖守顺德,粮绝,劫民财,掠牛马,民强壮者令充军,弱者杀而食之。至是城陷,起祖遂尽驱其民走入广平。
甲子,吴国公以胡大海兵攻婺州,不克,乃自将亲军副都指挥使杨璟等师十万往攻之。
十二月,乙丑朔,日有食之。
癸酉,关先生、破头潘、沙刘二等由大同直犯上都,焚毁宫阙;留七月,乃转略辽阳。
甲申,吴取婺州路,达噜噶齐僧珠、浙东廉访使杨惠死之。
先是吴国公出师至徽州,召儒士唐仲实,问:“汉高帝、光武、唐太宗、宋太祖、元世祖平一天下,其道何由?”对曰:“此数君者,皆以不嗜杀人,故能定天下于一。公英明神武,驱除祸乱,未尝妄杀;然以今日观之,民虽得所归,而未遂生息。”吴国公曰:“此言是也。我积少而费多,取给于民,甚非得已。然皆为军需所用,未尝以一毫奉己。民之劳苦,恒思所以休息之,曷尝忘也!”
又闻前学士硃升名,召问之,对曰:“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吴国公悦,命参帷幄。
师进至德兴,闻张士诚兵据绍兴、诸暨,乃取道兰溪以至婺州,遣使入城招谕,不下,遂围之。
初,江浙行省丞相达实特穆尔,承制授浙东宣慰副使舒穆噜宜逊以行枢密院判官,分治处州,又以前江浙儒学副提举刘基为其院经历,萧山县尹苏友龙为照磨,而宜逊又自辟郡人胡深、叶琛、章溢参谋其军事。处为郡,山谷联络,盗贼凭险窃发,不易平治,宜逊用基等谋,或捣以兵,或诱以计,皆歼殄无遗类。寻升同佥行枢密院事。
至是闻吴兵抵兰溪,且逼婺,而宜逊弟厚逊方守婺,其母亦在城中。宜逊泣曰:“义莫重于君亲,食禄而不事其事,是无君也;母在难而不赴,是无亲也;无君无亲,尚可立天地哉!”即遣胡深等将民兵数万赴援,而亲率精锐为之殿。深等至松溪,观望不能进。
吴国公谓诸将曰:“婺倚舒穆噜宜逊,故未肯即下。闻彼以狮子战车载兵来援,此岂知变者,松溪山多路险,车不可行,今以精兵遏之,其势必破,援兵既破,则城中绝望,可不劳而下矣。”翌日,佥院胡大海养子德济,诱其兵于梅花门外,纵击,大败之,深等遁去。城中势益孤,台宪、将臣画界分守,意复不相能,于是同佥枢密院宁安庆与都事李相开门纳敌,杨惠、僧珠皆战死,南台御史特穆尔赉斯、院判舒穆噜厚逊等皆被执。
吴国公入城,下令禁戢军士剽掠,民皆安堵。改婺州路为宁越府,置中书分省,召儒士许元、叶瓚、胡翰、汪仲山等十馀人皆会食省中。日令二人进讲,敷陈治道。
以王宗显知宁越府。宗显,和州人,少攻儒业,博涉经史。于是命宗显开郡学,延宿儒叶仪、宋濂为《五经》师,戴良为学正,吴沈、徐厚为训导。时丧乱之馀,学校久废,至是始闻纟玄诵声,无不欣悦。
是月,太白经天者再。
吴国公发仓赈宁越贫民。有女子曾氏,自言能通天文,诳说灾异惑众,吴国公以为乱民,命戮于市。
是岁,河南贼蔓延河北,前江西廉访佥事巴延,家居濮阳,言于省臣,将结其乡民为什伍以自保,而贼已大至。巴延乃渡漳北行,乡人从之者数十万家。至磁州,与贼遇,贼知巴延名士,生劫之以见其帅,帅诱以富贵,巴延骂不屈,引颈受刃,与妻子俱死之。有司上其事,赠佥太常礼仪院事。太常上谥议曰:“以城守论之,巴延无城守之责而死,与江州守李黼同;以风纪论之,巴延无在官之责而死,与西台御史张恒同。以平生有用之学,成临义不夺之节,乃古之所谓君子人者,请谥曰文节。”从之。
江西诸郡皆陷,抚州路总管吴当,乃戴黄冠,著道士服,杜门不出,日以著书为事。陈友谅遣人辟之,当卧床不食,以死自誓,乃舁床载之舟送江州。拘留一年,终不为屈,遂隐居吉水县之谷坪,逾年,以疾卒。
京师大饥疫,而河南、北、山东郡县皆被兵,各挈老幼男女避居京师,以故死者相枕籍。资政院使保布哈请于帝,市地收瘗之,帝及皇后、皇太子、省、院诸臣施舍无算,而保布哈亦自出财贿珍宝以佐其费。择地自南北两城抵卢沟桥,掘深及泉,男女异圹,人以一尸至者,随给以钞,舁负相踵。至二十年四月,前后瘗者二万,用钞二万七千九十馀锭。凡居民病者予之药,不能丧者给之棺。翰林学士承旨张翥,为文颂其事曰《善惠之碑》。
保布哈,高丽人,亦曰王布哈,皇后奇氏微时,与布哈同乡里,相为依倚,及布哈以阉人入事后,累迁为资政院使,后益爱幸之,至是欲要誉干权,故有斯举。
帝尝为近幸臣建宅,亲画屋样,又自削木构宫,高尺馀,栋梁楹槛,宛转皆具,付匠者按此式为之,京师遂称“鲁般天子”。内侍利其金珠之饰,告帝曰:“此屋比某家殊陋劣。”帝辄命易之,内侍因刮金珠而去。
奇后见帝造作不已,尝挽上衣谏曰:“陛下年已大,子年已长,宜稍息造作。且诸夫人事上足矣,无惑于天魔舞女辈,自爱惜圣躬也。”帝艴然怒曰:“古今只我一人耶?”由此两月不至后宫。
后亦多畜高丽美人,大臣有权者,辄以此遗之,京师达官贵人,必得高丽女然后为名家。自至正以来,宫中给事使令,大半高丽女,以故四方衣服、靴帽、器物,皆仿高丽,举世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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