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纪四
起重光大渊献,尽阏逢摄提格,凡四年。
烈祖明皇帝中之上太和五年(辛亥,公元二三一年)
春,二月,吴主假太常潘濬节,使与吕岱督诸军五万人讨五溪蛮。濬姨史蒋琬为诸葛亮长史,武陵太守卫旍奏濬遣密使与琬相闻,欲有自托之计。吴主曰:“承明不为此也。”即封旍表以示濬,而召旍还,免官。
卫温、诸葛直军行经岁,士卒疾疫死者什八九,亶洲绝远,卒不可得至,得夷洲数千人还。温、直坐无功,诛。
汉丞相亮命李严以中都护署府事。严更名平。亮帅诸军入寇,围祁山,以木牛运。于是大司马曹真有疾,帝命司马懿西屯长安,督将军张郃、费曜、戴陵、郭淮等以御之。
三月,邵陵元侯曹真卒。
自十月不雨,至于十月。
司马懿使费曜、戴陵留精兵四千守上邽,馀众悉出,西救祁山。张郃欲分兵驻雍、郿,懿曰:“料前军能独当之者,将军言是也。若不能当而分为前后,此楚之三军所以为黥布禽也。”遂进。亮分兵留攻祁山,自逆懿于上邽。郭淮、费曜等徼亮,亮破之,因大芟刈其麦,与懿遇于上邽之东。懿敛军依险,兵不得交,亮引还。懿等寻亮后至于卤城。张郃曰:“彼远来逆我,请战不得,谓我利不在战,欲以长计制之也。且祁山知大军已在近,人情自固,可止屯于此,分为奇兵,示出其后,不宜进前而不敢逼,坐失民望也。今亮孤军食少,亦行去矣。”懿不从,故寻亮。既至,又登山掘营,不肯战。贾诩、魏平数请战,因曰:“公畏蜀如虎,奈天下笑何!”懿病之。诸将咸请战。夏,五月,辛已,懿乃使张郃攻无当监何平于南围,自案中道向亮。亮使魏延、高翔、吴班逆战,魏兵大败,汉人获甲着三千,懿还保营。六月,亮以粮尽退军,司马懿遣张郃追之。郃进至木门,与亮战,蜀人乘高布伏,弓弩乱发,飞矢中郃右膝而卒。
秋,七月,乙酉,皇子殷生,大赦。
黄初以来,诸侯王法禁严切。吏察之急,至于亲姻皆不敢相通问。东阿王植上疏曰:“尧之为教,先亲后疏,自近及远。周文王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伏惟陛下资帝唐钦明之德,体文王翼翼之仁,惠洽椒房,恩昭九族,群后百寮,番休递上,执政不废于公朝,下情得展示私室,亲理之路通,庆吊之情展,诚可谓恕己治人,推惠施恩者矣。至于臣者,人道绝绪,禁锢明时,臣窃自伤也。不敢乃望交气类,修人事,叙人伦。近且婚媾不通,兄弟乖绝,吉凶之问塞,
植复上疏曰:“昔汉文发代,疑朝有变,宋昌曰:‘内有硃虚、东牟之亲,外有齐、楚、淮南、琅邪,此则磐石之宗,愿王勿疑。’臣伏惟陛下远览姬文二虢之援,中虑周成召、毕之辅,下存宋昌
八月,诏曰:“先帝著令,不欲使诸王在京都者,谓幼主在位,母后摄政,防微以渐,关诸盛衰也。朕惟不见诸王十有二载,悠悠之怀,能不兴思!其令诸王及宗室公侯各将適子一人朝明年正月,后有少主、母后在宫者,自如先帝令。”
汉丞相亮之攻祁山也,李平留后,主督运事。会天霖雨,平恐运粮不继,遣参军孤忠、督军成籓喻指,呼亮来还;亮承以退军。平闻军退,乃更阳惊,说“军粮饶足,何以便归!”又欲杀督运岑述以解己不办之责。又表汉主,说“军伪退,欲以诱贼与战。”亮具出其前后手笔书疏,本末违错。平辞穷情竭,首谢罪负。于是亮表平前后过恶,免官,削爵土,徙梓潼郡。复以平子丰为中郎将、参军事,出教敕之曰:“吾与君父子戮力以奖汉室,表都护典汉中,委君于东关,谓至心震动,终始可保,何图中乖乎!若都护思负一意,君与公琰推心从事,否可复通,逝可复还也。详思斯戒,明吾用心!”亮又与蒋琬、董允书曰:“孝起前为吾说正方腹中有鳞甲,乡党以为不可近。吾以为鳞甲者但不当犯之耳,不图复有苏、张之事出于不意,可使孝起知之。”孝起者,卫尉南阳陈震也。冬,十月,吴主使中郎将孙布诈降,以诱扬州刺史王凌,吴主伏兵于阜陵以俟之。
布遣人告凌云:“道远不能自致,乞兵见迎。”凌腾布书,请兵马迎之。征东将军满宠以为必诈,不与兵,而为凌作报书曰:“知识邪正,欲避祸就顺,去暴归道,甚相嘉尚。今欲遣兵相迎,然计兵少则不足相卫,多则事必远闻。且先密计以成本志,临时节度其宜。”会宠被书入朝,敕留府长史,“若凌欲往迎,勿与兵也。”凌于后索兵不得,乃单遣一督将步骑七百人往迎之,布夜掩袭,督将迸走,死伤过半。凌,允之兄子也。先是凌表宠年过耽酒,不可居方任。帝将召宠,给事中郭谋曰:“宠为汝南太守、豫州刺史二十馀年,有勋方岳;及镇淮南,吴人惮之。若不如所表,将为所窥,可令还朝,问以东方事以察之。”帝从之。既至,体气康强,帝慰劳遣还。
十一月,戊戌晦,日有食之。
十二月,戊午,博平敬侯华歆卒。
丁卯,吴大赦,改明年元曰嘉禾。
烈祖明皇帝中之上太和六年(壬子,公元二三二年)
春,正月,吴主少子建昌侯虑卒。太子登自武昌入省吴主,因自陈久离定省,子道有阙;又陈陆逊忠勤,无所顾忧。乃留建业。
二月,诏改封诸侯王,皆以郡为国。
帝爱女淑卒,帝痛之甚,追谥平原懿公主,立庙洛阳,葬于南陵。取甄后从孙黄与之合葬,追封黄为列侯,为之置后,袭爵。帝欲自临送葬,又欲幸许。司空陈群谏曰:“八岁下殇,礼所不备,况未期月,而以成人礼送之,加为制服,举朝素衣,朝夕哭临,自古以来,未有此比。而乃复自往视陵,亲临祖载!愿陛下抑割无益有损之事,此万国之至望也。又闻车驾欲幸许昌,二宫上下,皆悉俱东,举朝大小,莫不惊怪。或言欲以避衰,或言欲以便移殿舍,或不知何故。臣以为吉凶有命,
吴主遣将军周贺、校尉裴潜乘海之辽东,从公孙渊求马。初,虞翻性疏直,数有酒失,又好抵忤人,多见谤毁。吴主尝与张昭论及神仙,翻指昭曰:“彼皆死人而语神仙,世岂有仙人也!”吴主积怒非一,遂徙翻交州。及周贺等之辽东,翻闻之,以为五溪宜讨,辽东绝远,听使来属,尚不足取,今去人财以求马,既非国利,又恐无获。欲谏不敢,作表以示吕岱,岱不报。为爱憎所白,复徙苍梧猛陵。
夏,四月,壬寅,帝如许昌。
五月,皇子殷卒。
秋,七月,以卫尉董昭为司徒。
九月,帝行如摩陂,治许昌宫,起景福、承光殿。
公孙渊阴怀贰心,数与吴通。帝使汝南太守田豫督青州诸军自海道,幽州刺史王雄自陆道讨之。散骑常侍蒋济谏曰:“凡非相吞之国,不侵叛之臣,不宜轻伐。伐之而不能制,是驱使为贼也。故曰:‘虎狼当路,不治狐狸。’先除大害,小害自己。今海表之地,累世委质,岁选计、孝,不乏职贡,议者先之。正使一举便克,得其民不足益国,得其财不足为富;倘不如意,是为结怨失信也。”帝不听。豫等往,皆无功,诏令罢军。豫以吴使周贺等垂还,岁晚风急,必畏漂浪,东道无岸,当赴成山,成山无藏船之处,遂辄以兵屯据成山。贺等还至成山,遇风,豫勒兵击贺等,斩之。吴主闻之,始思虞翻之言,乃召翻于交州。会翻已卒,以其丧还。
十一月,庚寅,陈思王植卒。
十二月,帝还许昌宫。
侍中刘晔为帝所亲重。帝将伐蜀,朝臣内外皆曰不可。晔入与帝议,则曰可伐;出与朝臣言,则曰不可。晔有胆智,言之皆有形。中领军杨暨,帝之亲臣,又重晔,执不可伐之议最坚,每从内出,辄过晔,晔讲不可之意。后暨与帝论伐蜀事,暨切谏,帝曰:“卿书生,焉知兵事!”暨谢曰:“臣言诚不足采,侍中刘晔,先帝谋臣,常曰蜀不可伐。”帝曰:“晔与吾言蜀可伐。”暨曰:“晔可召质也。”诏召晔至,帝问晔,终不言。后独见,晔责帝曰:“伐国,大谋也,臣得与闻大谋,常恐眯梦漏泄以益臣罪,焉敢向人言之!夫兵诡道也,军事未发,不厌其密。陛下显然露之,臣恐敌国已闻之矣。”于是帝谢之。晔见出,责暨曰:“夫钓者中大鱼,则纵而随之,须可制而后牵,则无不得也。人主之威,岂徒大鱼而已!子诚直臣,然计不足采,不可不精思也。”暨亦谢之。或谓帝曰:“晔不尽忠,善伺上意所趋而合之。陛下试与晔言,皆反意而问之,若皆与所问反者,是晔常与圣意合也。每问皆同者,晔之情必无所复逃矣。”帝如言以验之,果得其情,从此疏焉。晔遂发狂,出为大鸿胪,以忧死。
《傅子》曰:
晔尝谮尚书令陈矫专权,矫惧,以告其子骞。骞曰:“主上明圣,大人大臣,今若不合,不过不作公耳。”后数日,帝意果解。
尚书郎乐安廉昭以才能得幸,昭好抉擿群臣细过以求媚于上。黄门侍郎杜恕上疏曰:“伏见廉昭奏左丞曹璠以罚当关不依诏,坐判问。又云:‘诸当坐者别奏。’尚书令陈矫自奏不敢辞罚,亦不敢陈理,志意恳恻。臣窃愍然为朝廷惜之!古之帝王所以能
之罚以绝阿党之原耳。出入之制,与恶吏守门,非治世之具也。使臣之言少蒙察纳,何患于奸不削灭,而养若廉昭等乎!夫纠擿奸宄,忠事也;然而世憎小人行之者,以其不顾道理而苟求容进也。若陛下不复考其终始,必以违众迕世为奉公,密行白人为尽节,焉有通人大才而更不能为此邪?诚顾道理而弗为耳。使天下皆背道而趋利,则人主之所最病者也,陛下将何乐焉!”恕,畿之子也。
帝尝卒至尚书门,陈矫跪问帝曰:“陛下欲何之?”帝曰:“欲案行文书耳。”矫曰:“此自臣职分,非陛下所宜临也。若臣不称其职,则请就黜退,陛下宜还。”帝惭,回车而反。帝尝问矫:“司马公忠贞,可谓
吴陆逊引兵向庐江,论者以为宜速救之。满宠曰:“庐江虽小,将劲兵精,守则经过。又,贼舍船二百里来,后尾空绝,不来尚欲诱致,今宜听其遂进。但恐走不可及耳。”乃整军趋杨宜口,吴人闻之,夜遁。是时,吴人岁有来计。满宠上疏曰:“合肥城南临江湖,北远寿春,贼攻围之,得据水为势;官兵救之,当先破贼大辈,然后围乃得解。贼往甚易,而兵往救之甚难,宜移城内之兵,其西三十里,有奇险可依,更立城以固守,此为引贼平地而掎其归路,于计为便。”护军将军蒋济议以为:“既示天下以弱,且望贼烟火而坏城,此为未攻而自拔;
烈祖明皇帝中之上青龙元年(癸丑,公元二三三年)
春,正月,甲申,青龙见摩陂井中,二月,帝如摩陂观龙,改元。
公孙渊遣校尉宿舒、郎中令孙综奉表称臣于吴;吴主大悦,为之大赦。三月,吴主遣太常张弥、执金吾许晏、将军贺达将兵万人,金宝珍货,九锡备物,乘海授渊,封渊为燕王。举朝大臣自顾雍以下皆谏,以为:“渊未可信而宠待太厚,但可遣吏兵护送舒、综而已。”吴主不听。张昭曰:“渊背魏惧讨,远来求援,非本志也。若渊改图,欲自明于魏,两使不反,不亦取笑于天下乎!”吴主反覆难昭,昭意弥切。吴主不能堪,案刀而怒曰:“吴国士人入宫则拜孤,出宫则拜君,孤之敬君亦为至矣,而数于众中折孤,孤常恐失计!”昭熟视吴主曰:“臣虽知言不用,每竭愚忠者,诚以太后临崩,呼老臣于床下,遗诏顾命之言故在耳。”因涕泣横流。吴主掷刀于地,与之对泣。然卒遣弥、晏往。昭忿言之不用,称疾不朝。吴主恨之,土塞其门,昭又于内以土封之。
夏,五月,戊寅,北海王蕤卒。
闰月,庚寅朔,日有食之。
六月,洛阳宫鞠室灾。
鲜卑轲比能诱保塞鲜卑步度根与深结和亲,自勒万骑迎其累重于陉北。并州刺史毕轨表辄出军,以外威比能,内镇步度根。帝省表曰:“步度根已为比能所诱,有自疑心。今轨出军,慎勿越塞过句注也。”比诏书到,轨已进军屯阴馆,遣将军苏尚、董弼追鲜卑。轲比能遣子将千馀骑迎步度根部落,与尚、弼相遇,战于楼烦,二将没,步度根与泄归泥部落皆叛出塞,与轲比能合寇边。帝遣骁骑将军秦朗将中军讨之,轲比能乃走幕北,泄归泥将其部众来降。步度根寻为轲比能所杀。
公孙渊知吴远难恃,乃斩张弥、许晏等首,传送京师,悉没其兵资珍宝。冬,十二月,诏拜渊大司马,封乐浪公。吴主闻之,大怒曰:“朕年六十,世事难易,靡所不尝。近为鼠子所前却,令人气踊如山。不自截鼠子头以掷于海,无颜复临万国。就令颠沛,不以为恨!”
陆逊上疏曰:“陛下以神武之姿,诞膺期运,破操乌林,败备西陵,禽羽荆州。斯三虏者,当世雄杰,皆摧其锋。圣化所绥,万里草偃,方荡平华夏,总一大猷。今不忍小忿而发
吴主数遣人慰谢张昭,昭因不起。吴主因出,过其门呼昭,昭辞疾笃。吴主烧其门,欲以恐之,昭亦不出。吴主使人灭火,住门良久。昭诸子共扶昭起,吴主载以还宫,深自克责。昭不得已,然后朝会。
初,张弥、许晏等至襄平,公孙渊欲图之,乃先分散其吏兵,中使秦旦、张群、杜德、黄强等及吏兵六十人置玄菟。玄菟在辽东北二百里,太守王赞,领户二百,旦等皆舍于民家,仰其饮食,积四十许日。旦与群等议曰:“吾人远辱国命,自弃于此,与死无异。今观此郡,形势甚弱,若一旦同心,焚烧城郭,杀其长吏,为国报耻,然后伏死,足以无恨。孰与偷生苟活,长为囚虏乎!”群等然之。于是阴相结约,当用八月十九日夜发。其日中时,为郡中张松所告,赞便会士众,闭城门,旦、群、德、强皆逾城得走。时群病疽创著膝,不及辈旅,德常扶接与俱,崎岖山谷,行六七百里,创益困,不复能前,卧草中,相守悲泣。群曰:“吾不幸创甚,
是岁,吴主出兵欲围新城,以其远水,积二十馀日,不敢下船。满宠谓诸将曰:“孙权得吾移城,必于其众中有自大之言。今大举来,欲要一切之功,虽不敢至,必当上岸耀兵以示有馀。”乃潜遣步骑六千,伏肥水隐处以待之。吴主果上岸耀兵,宠伏军卒起击之,斩首数百,或有赴水死者。吴主又使全综攻六安,亦不克。蜀庲降都督张翼,用法严峻,南夷豪帅刘胄叛。丞相亮以参军巴西马忠代翼,召翼令还。其人谓翼宜速归即罪。翼曰:“不然,吾以蛮夷蠢动,不称职,故还耳。然代人未至,吾方临战场,当运粮积谷,为灭贼之资,岂可以黜退之故而废公家之务乎!”于是统摄不懈,代到乃发。马忠因其成基,破胄,斩之。
诸葛亮劝农讲武,作木牛、流马,运米集斜谷口,治斜谷邸阁;息民休士,三年而后用之。
烈祖明皇帝中之上青龙二年(甲寅,公元二三四年)
春,二月,亮悉大众十万由斜谷入寇,遣使约吴同时大举。
三月,庚寅,山阳公卒,帝素服发丧。
己酉,大赦。
夏,四月,大疫。
崇华殿灾。
诸葛亮至郿,军于渭水之南。司马懿引军渡渭,背水为垒拒之,谓诸将曰:“亮若出武功,依山而东,诚为可忧;若西上五丈原,诸将无事矣。”亮果屯五丈原。雍州刺史郭淮言于懿曰:“亮必争北原,宜先据之。”议者多谓不然,淮曰:“若亮跨渭登原,连兵北山,隔绝陇道,摇荡民夷,此非国之利也。”懿乃使淮屯北原。堑垒未成,汉兵大至,淮逆击却之。亮以前者数出,皆以运粮不继,使己志不伸,乃分兵屯田为久驻之基,耕者杂于渭滨居民之间,而百姓安堵,军无私焉。
五月,吴主入居巢湖口,向合肥新城,众号十万;又遣陆逊、诸葛瑾将万馀人入江夏、沔口,向襄阳;将军孙韶、张承入淮,向广陵、淮阴。六月,满宠欲率诸军救新城,殄夷将军田豫曰:“贼悉众大举,非图小利,欲质新城以致大军耳。宜听使攻城,挫其锐气,不当与争锋也。城不可拔,众必罢怠;罢怠然后击之,可大克也。若贼见计,必不攻城,势将自走。若便进兵,适入其计矣。”
时东方吏士皆分休,宠表请召中军兵,并召所休将士,须集击之。散骑常侍广平刘邵议以为:“贼众新至,心专气锐,宠以少人自战其地,若便进击,必不能制。宠请待兵,未有所失也,以为可先遣步兵五千,精骑三千,先军前发,扬声进道,震曜形势。骑到合肥,疏其行队,多其旌鼓,曜兵城下,引出贼后,拟其归路,要其粮道。贼闻大军来,骑断其后,必震怖遁走,不战自破矣。”帝从之。宠欲拔新城守,致贼寿春,帝不听,曰:“昔汉光武遣兵据略阳,终以破隗嚣,先帝东置合肥,南守襄阳,西固祁山,贼来辄破于三城之下者,地有所必争也。纵权攻新城,必不能拔。敕诸将坚守,吾将自往征之,比至,恐权走也。”乃使征蜀护军秦朗督步骑二万助司马懿御诸葛亮,敕懿:“但坚壁拒守以挫其锋,彼进不得志,退无与战,久停则粮尽,虏略无所获,则必走;走而追之,全胜之道也。”秋,七月,壬寅,帝御龙舟东征。满宠募壮士焚吴攻具,射杀吴主之弟子泰;又吴吏士多疾病。帝未至数百里,疑兵先至。吴主始谓帝不能出,闻大军至,遂遁,孙韶亦退。
陆逊遣亲人韩扁奉表诣吴主,逻者得之。诸葛瑾闻之甚惧,书与逊云:“大驾已还,贼得韩扁,具知吾阔狭,且水干,宜当急去。”逊未答,方催人种葑、豆,与诸将奕棋、射戏如常。瑾曰:“伯言多智略,其必当有以。”乃自来见逊。逊曰:“贼知大驾已还,无所复忧,得专力于吾。又已守
八月,壬申,葬汉孝献皇帝于禅陵。
辛巳,帝还许昌。
司马懿与诸葛亮相守百馀日,亮数挑战,懿不出。亮乃遗懿巾帼妇人之服。懿怒,上表请战,帝使卫尉辛毘杖节为军师以制之。护军姜维谓亮曰:“辛佐治杖节而到,贼不复出矣。”亮曰:“彼本无战情,所以固请战者,以示武于其众耳。
是月,亮卒于军中。长史杨仪整军而出。百姓奔告司马懿,懿追之。姜维令仪反旗鸣鼓,若将向懿者,懿敛军退,不敢逼。于是仪结陈而去,入谷然后发丧。百姓为之谚曰:“
初,汉前军师魏延,勇猛过人,善养士卒。每随亮出,辄欲请兵万人,与亮异道会于潼关,如韩信故事,亮制而不许。延常谓亮为怯,叹恨己才用之不尽。杨仪为人干敏,亮每出军,仪常规画分部,筹度粮谷,不稽思虑,斯须便了,军戎节度,取办于仪。延性矜高,当时皆避下之,唯仪不假借延,延以为至忿,有如水火。亮深惜二人之才,不忍有所偏废也。
费祎使吴,吴主醉,问祎曰:“杨仪、魏延,牧竖小人也,虽尝有鸣吠之益于时务,然既已任之,势不得轻。若一朝无诸葛亮,必为祸乱矣。诸君愦愦,不知防虑于此,岂所谓
亮病困,与仪及司马费祎等作身殁之后退军节度,令延断后,姜维次之;若延或不从命,军便自发。亮卒,仪秘不发丧,令祎往揣延意指。延曰:“丞相虽亡,吾自见在。府亲官属,便可将丧还葬,吾当自率诸军击贼;云何以一人死废天下之事邪!且魏延何人,当为杨仪之所部勒,作断后将乎!”自与祎共作行留部分,令祎手书与己连名,告下诸将。祎绐延曰:“当为君还解杨长史。长史文吏,稀更军事,必不违命也。”祎出门,奔马而去。延寻悔之,已不及矣。
延使人觇仪等,欲案亮成规,诸营相次引军还,延大怒,搀仪未发,率所领径先南归,所过烧绝阁道。延、仪各相表叛逆,一日之中,羽檄交至。汉主以问侍中董允、留府长史蒋琬,琬、允咸保仪而疑延。仪等令槎山通道,
陈寿评曰:诸葛亮之为相国也,抚百姓,示仪轨,约官职,从权制,开诚心,布公道;尽忠益时者,虽雠必赏,犯治怠慢者,虽亲必罚,服罪输情者,虽重必释,
初,长水校尉廖立,自谓才名宜为诸葛亮之副,常以职位游散,怏怏怨谤无已,亮废立为民,徙之汶山。及亮卒,立垂泣曰:“吾终为左衽矣!”李平闻之,亦发病死。平常冀亮复收己,得自补复,策后人不能故也。
习凿齿论曰:昔管仲夺伯氏骈邑三百,没齿而无怨言,圣人以为难。诸葛亮之使廖立垂泣,李严致死,岂徒无怨言而已哉!夫水至平而邪者取法,鉴至明而丑者忘怒;水鉴之所以能穷物而无怨者,以其无私也。水鉴无私,犹以免谤,况
蜀人所在求为诸葛亮立庙,汉主不听。百姓遂因时节私祭之于道陌上,步兵校尉习隆等上言:“请近其墓,立一庙于沔阳,断其私祀。”汉主从之。
汉主以左将军吴懿为车骑将军,假节,督汉中;以丞相长史蒋琬为尚书令,总统国事,寻加琬行都护,假节,领益州刺史。时新丧元帅,远近危悚,琬
吴诸葛恪以丹杨山险,民多果劲,虽前发兵,徒得外县平民而已。其馀深远,莫能禽尽,屡自求为官出之,三年可得甲士四万。众议咸以为:“丹杨地势险阻,与吴郡、会稽、新都、番阳四郡邻接,周旋数十里,山谷万重。其幽邃民人,未尝入城邑,对长吏,皆仗兵野逸,白首于林莽;逋亡宿恶,咸共逃窜。山出铜铁,自铸甲兵。俗好武习战,高尚气力;其升山赴险,抵突丛棘,若鱼之走渊,猿狖之腾木也。时观间隙,出为寇盗,每致兵征伐,寻其窟藏。其战则蜂至,败则鸟窜,自前世以来,不能羁也。”皆以为难。恪父瑾闻之,亦以事终不逮,叹曰:“恪不大兴吾家,将赤吾族也!”恪盛陈其必捷,吴主乃拜恪为抚越将军,领丹杨太守,使行其策。
冬,十一月,洛阳地震。
吴潘濬讨武陵蛮,数年,斩获数万。自是群蛮衰弱,一方宁静。十一月,濬还武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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