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性篇
情性者,人治之本,礼乐所由生也。故原情性之极,礼为之防,乐为之节。性有卑谦辞让,故制礼以适其宜;情有好恶
周人世硕,以为“人性有善恶,举人之善性,养而致之则善长;性恶,养而致之则恶长”。如此,则性各有阴阳,善恶在所养焉。故世子作《养书》一篇。密子贱、漆雕开、公孙尼子之徒,亦论情性,与世子相出入,皆言性有善有恶。
孟子作《性善》之篇,以为“人性皆善,及其不善,物乱之也”。谓人生於天地,皆禀善性,长大与物交接者,放纵悖乱,不善日以生矣。若孟子之言,人幼小之时,无有不善也。微子曰“我旧云孩子,王子不出。”纣为孩子时,微子睹其不善之性。性恶不出众庶,长大为乱不变,故云也。羊舌食我初生之时,叔姬视之,及堂,闻其啼声而还,曰:“其声,豺狼之声也。野心无亲,非是莫灭羊舌氏。隧不肯见。及长,祁胜为乱,食我与焉。国人杀食我。羊舌氏由是灭矣。纣之恶在孩子之时;食我之乱见始生之声。孩子始生,未与物接,谁令悖者?丹硃生於唐宫,商均生於虞室。唐、虞之时,可
告子与孟生同时,其论性无善恶之分,譬之湍水,决之东则东,决之西则西,夫水无分於东西,犹人无分於善恶也。夫告子之言,谓人之性与水同也。使性若水,可以水喻性,犹金之为金,木之为木也。人善因善,恶亦因恶,初禀天然之姿,受纯壹之质,故生而兆见,善恶可察。无分於善恶,可推移者,谓中人也,不善不恶,须教成者也。故孔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也。”告子之以决水喻者,徒谓中人,不指极善极恶也。孔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夫中人之性,在所习焉。习善而为善,习恶而为恶也。至於极善极恶,非复在习。故孔子曰:“惟上智与
孙卿有反孟子,作《性恶》之篇,以为“人性恶,其善者伪也”。性恶者,以为人生皆得恶性也;伪者,长大之後,勉使为善也。若孙卿之言,人幼小无有善也。稷为兒,以种树为戏;孔子能行,以俎豆为弄。石生而坚,兰生而香。禀善气,长大就成,故种树之戏为唐司马;俎豆之弄,为周圣师。禀兰石之性,故有坚香之验。夫孙卿之言,未为得实。然而性恶之言,有缘也。一岁婴兒,无推让之心,见食,号欲食之;睹好,啼欲玩之。长大之後,
陆贾曰:“天地生人也,以礼义之性。人能察己所以受命则顺,顺之谓道。”夫陆贾知人礼义为性,人亦能察己所以受命。性善者,不待察而自善;性恶者,虽能察之,犹背礼畔义,义挹於善不能为也。故贪者能言廉,乱者能言治。盗跖非人之窃也,庄蹻刺人之滥也,明能察己,口能论贤,性恶不为,何益於善?陆贾之言未能得实。
董仲舒览孙、孟之书,作《情性》之说曰:“天之大经,一阴一阳。人之大经,一情一性。性生於阳,情生於阴。阴气鄙,阳气仁。曰性善者,是见其阳也;谓恶者,是见其阴者也。”若仲舒之言,谓孟子见其阳,孙卿见其阴也。处二家各有见,可也。不处人情性,情性有善有恶,未也。夫人情性,同生於阴阳,其生於阴阳,有渥有泊。玉生於石,有纯有驳,性情生於阴阳,安能纯善?仲舒之言,未能得实。
刘子政曰:“性,生而然者也,在於身而不发;情,接於物而然者也,出形於外。形外则谓之阳;不发者则谓之阴。”夫子政之言,谓性在身而不发。情接於物,形出於外,故谓之阳;性不发,不与物接,故谓之阴。夫如子政之言,乃谓情为阳、性为阴也。不据本所生起,苟以形出与不发见定阴阳也。必以形出为阳,性亦与物接,造此必於是,颠沛必於是。恻隐不忍,仁之气也;卑歉辞让,性之发也,有与接会,故恻隐卑谦,形出於外。谓性在内,不与物接,恐非其实。不论性之善恶,徒议外内阴阳,理难以知。且从子政之言,以性为阴,情为阳,夫人禀情,竟有善恶不也?
自孟子以下至刘子政,鸿儒博生,闻见多矣。然而论情性竟无定是。唯世硕、公孙尼子之徒,颇得其正。由此言之,事易知,道难论也。酆文茂记,繁如荣华,恢谐剧谈,甘如饴蜜,未必得实。实者,人性有善有恶,犹人才有高有下也。高不可下,下不可高。谓性无善恶,是谓人才无高下也。禀性受命,同一实也。命有贵贱,性有善恶。谓性无善恶,是谓人命无贵贱也。
九州田土之性,善恶不均。故有黄赤黑之别,上中下之差;水潦不同,故有清浊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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