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景祐三年(辽重熙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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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正月,甲申,辽主如鱼儿泺。枢密使萧孝先请改国舅乙室小功帐敞史为将军,从之。

戊子,命李谘、蔡齐、程琳、杜衍、丁度同议茶法。谘以前坐变法得罪,固辞;不许。

时三司吏孙居中等言:“自天圣三年变法,而河北入中虚估之弊,复类乾兴以前,蠹耗县官,请复行见钱法。”度支副使杨偕亦陈三说法十二害,见钱法十二利,以为止用三说,所支一分缗钱足以赡一岁边计。故命谘等更议,仍令召商人至三司,访以利害。

壬辰,追册故金庭教主、冲静元师郭氏为皇后,命知制诰丁度、内侍押班蓝元用同护葬事。寻诏中书、门下停其谥册、祔庙。丁酉,葬于奉先资福院侧,卤簿仪物并用孝章皇后故事。

时上元节,有司张灯俟乘舆出。右正言王尧臣言后已复位号,今方在殡,不当游幸,同知礼院王拱辰亦以为言,帝为罢葬日张灯。

己酉,许洪州、密州立学,仍各赐田五顷。

先是帝以三司胥吏猥多,或老疾不知书计,诏御史中丞杜衍等与本司差择之。有欲中衍者,扬言于外曰:“衍请尽黜诸吏。”于是三司后行硃正、周贵、李逢吉等百人辄相率诣宰相吕夷简第宣诉,夷简拒不见。又诣王曾第,曾以美言谕之,因使列状自陈。既又诣衍第投瓦砾,肆丑言。明日,衍对,请下有司推究。而曾具得其姓名。二月,乙卯,正、贵杖脊配沙门岛。逢吉第二十二人决配远州军牢城,其为从者皆勒停。

丙辰,诏翰林学士冯元、礼宾副使邓保信与镇江节度推官阮逸、湖州乡贡进士海陵胡瑗较定旧钟律,瑗以经术教授吴中,范仲淹前知苏州,荐瑗知音,白衣召对崇政殿,与逸俱命。

太常少卿、直昭文馆开封扈偁言:“京师天下之本,而士民僭侈无法,一袭衣直不翅千万,请条约之。”壬戌,诏两制与礼院同详定制度以闻。

三月,复入中见钱算请官茶法,凡商贾入钱于京师者,给南方茶;入刍粮于边者,给京师衣诸州钱。

乙未,御崇政殿,召辅臣观所定钟律。丙申,翰林侍读学士冯元等上秬黍新尺,别为钟磬各一架。

戊戌,诏曰:“致仕官旧皆给半俸,而仕尝显者,或贫不能自给,非所以遇高年,养廉耻也。自今大两省、大卿正监、刺史、閤门使以上,致仕给俸如分司官,长吏岁时以朕意劳赐之。”

权判户部句院叶清臣上疏请驰茶禁,以岁所课均赋郭乡邨人户,其略曰:“议者谓榷卖有定率,征税无彝准,通商之后,必亏岁计。臣案管氏盐铁法,计口受赋,茶为人用,与盐铁均,必令天下通行以口定赋,民获善利,又去严刑。口出数钱,人不厌取,比于官自榷易,驱民就刑,利病相须,炳然可察。”诏三司与详定所相度以闻。皆以为不可行。

是月,李谘等请罢河北入中虚估,以实钱偿刍粟,实钱售茶,皆如天圣四元年制。又以北商持券至京师,旧必得交引铺保任并三司符验,然后给钱,以是京师坐贾,率多邀求,三司吏稽留为奸,乃悉罢之,命商持券径趋榷货务,验实,立偿之钱。又言:“前已用虚估给券者,给茶如旧,仍给景祐二年以前茶。”又言:“天圣年尝许陕西入中,茶商利之,争欲售陕西券,故不得入钱京师,请禁止。”并言:“商人输钱五分,馀为置籍召保,期年半悉偿,失期者倍其数。”事皆施行。谘等复言:“奭等变法,岁损利不可胜计。今一旦复用旧法,恐豪商不便,依托权贵以动朝廷,请先期申谕。”于是帝为下诏戒敕,而县官滥费自此少矣。

诏权停贡举。

夏,四月,辽以潞王查噶为南府宰相,崇德宫使耶律玛陆为特里衮。

甲子,辽主幸后弟萧无曲第,曲水泛觞赋诗。

丁卯,辽颁新定条制。

己巳,辽主与大臣分朋击鞠。

五月,戊寅朔,范仲淹言:“臣近亲奉德音,以孔道辅曾言迁都西洛,臣谓未可也。国家太平,岂可有迁都之议!但西洛帝王之宅,负关、河之固,边方不宁,则可退守。宜渐营廪食,陕西有馀,可运而下,东路有馀。可运而上,数年之间,庶几有备。太平则居东京通济之地以便天下,急难则居西洛险固之宅以守中原。《易》曰:‘王公设险以守其国。’此之谓也。先王修德以服远人,然安不忘危,故不敢去兵。陛下内惟修德,使天下不闻其过,外惟设险,使四夷不敢生心,此长世之道也。”

丙戌,天章阁待制、权知开封府范仲淹,落职知饶州。

仲淹言事无所避,大臣权幸多恶之。时吕夷简执政,仕进者往往出其门。仲淹言:“官人之法,人主当知其迟速升降之序,进退近臣,不宜全委宰相。”又上《百官图》,指其次第曰:“如此为序迁,如此为不次,如此则公,如此则私,不可不察。”夷简滋不悦。

帝尝以迁都事访诸夷简,夷简曰:“仲淹迂阔,务名无实。”仲淹闻之,为四论以献:一曰《帝王好尚》,二曰《选贤任能》,三曰《近名》,四曰《推委》,大抵讥指时政。又言:“汉成帝信张禹,不疑舅家,故有王莽之乱。臣恐今日朝廷亦有张禹坏陛下家法,不可不早辨也。”夷简大怒,以仲淹语辨于帝前,且诉仲淹越职言事,荐引朋党,离间君臣。仲淹亦交章对析,辞愈切,由是降出。侍御史韩缜,希夷简意,请以仲淹朋党榜朝堂,戒百官越职言事,从之。

时治朋党方急,士大夫畏宰相,少肯送仲淹者。天章阁待制李纮、集贤校理王质,皆载酒往饯,质又独留语数夕。或以诮质,质曰:“希文贤者,得为朋党,幸矣。”希文,仲淹字也。质尝知蔡州,州人岁时祠吴元济庙。质曰:“安有逆丑而庙食者!”毁之,更立狄仁杰、李愬像,祠之。

范仲淹既贬,谏官、御史莫敢言,祕书丞、集贤校理余靖言:“仲淹前所言事在陛下母子、夫妇之间,犹以其合典礼故加优奖;今坐刺讥大臣,重加谴责。傥其言未协圣虑,在陛下听与不听耳,安可以为罪乎?汲黯在廷,以平津为多诈,张昭论将,以鲁肃为粗疏,汉皇、吴主,两用无猜。陛下自亲政以来,三逐言事者,恐非太平之政也。请速改前命。”壬辰,靖落职监郢州酒税。

己未,贬太子中允、馆阁校勘尹洙为崇信军节度掌书记、监郢州洒税。先是洙上言:“臣尝以范仲淹直谅不回,义兼师友。自其被罪,朝中多云臣亦被其荐论,仲淹既以朋党得罪,臣固当从坐,乞从降黜,以明典宪。”宰相怒,遂逐之。

戊戌,贬镇南节度掌书记、馆阁校勘欧阳修为夷陵县令。

初,右司谏高若讷言:“范仲淹贬职之后,遵奉敕榜,不敢妄有营救。今欧阳修移书抵臣,言仲淹平生刚正,通古今,班行中无与比者。责臣不能辨仲淹非辜,犹能以面目见士大夫,出入朝中称谏官,及谓臣不复知人间有羞耻事。仍言今日天子与宰臣以迕意逐贤人,责臣不敢言。臣谓贤人者,国家恃以为治也,若陛下以迕意逐之,臣合谏;宰臣以迕意逐之,臣合争。范仲淹顷以论事切直,亟加进用;今兹狂言,自取谴辱,岂得谓之非辜?恐中外闻之,谓天子以迕意逐贤人,所损不细。请令有司召修戒谕,免惑众听。”因缴进修书,修坐是贬。

西京留守推官仙游蔡襄,作《四贤一不肖诗》,四贤,指仲淹、靖、洙、修;不肖,斥若讷也。泗州通判陈恢,寻上章乞根究作诗者罪,左司谏韩琦,劾恢越职希恩,宜重贬,不报,而襄事亦寝。

光禄寺主簿苏舜钦上疏言:“孔道辅、范仲淹刚直不挠,致位台谏,后虽改它官,不忘献纳。二臣者非不知缄口数年,坐得卿辅,盖不愿负陛下委注之意;而皆罹中伤,窜谪而去,使正臣夺气,鲠士咋舌。昔晋侯问叔向曰:‘国家之患孰为大?’对曰:‘大臣持禄而不及谏,小臣畏罪而不敢言,下情不得上通,此患之大者。’今国家班设爵位,当责其公忠,安可教之循默!赏之使谏,尚恐不言;罪其敢言,孰肯献纳!物情闭塞,上位孤危,轸念于兹,可为惊怛!觊望陛下发德音,寝前诏,勤于采纳,可常守隆平。若诏榜未削,欺罔成风,则不惟堂下远于千里,窃恐指鹿为马之事复见于今朝矣。”

丁未,辽主如呼图里巴山避暑。

六月,戊申朔,许越州立学,仍给田五顷。

壬子,许阶州立学,仍给田五顷。

壬戌,辽命修南京宫阙、府署。

甲子,许真定府、博州、郢州立学,各给田五顷。

壬申,虔、吉州水溢,赐溺家钱有差。

秋,七月,己卯,新作延宁观,本王中正旧第,保庆太后出奁中物市其地而建之。

初,有诏罢修寺观,及是谏官、侍御史以为言。帝谓辅臣曰:“此太后奁中物耳。谏官、御史欲邀名邪?”参知政事宋绶进曰:“彼岂知太后所为,但见兴土木违近诏,即论奏之。且事有疑似,传闻四方,为圣政之累,何可忽也!”

戊子,冯元、聂冠卿、宋祁等上《景祐广乐记》八十一卷;己丑,元等并进官。

庚寅,右谏议大夫、集贤院学士孙冲上所撰《五代纪》七十卷,降诏褒答。

乙未,初置大宗正司,以宁江节度使允让知大宗正事,彰化留后守节同知大宗正事。时诸王子孙众多,既聚居睦亲宅,故于祖宗后各择一人,使司训导,纠违失。凡宗族之政令,皆关掌奏,事毋得专达,先详视可否以闻。

己亥,命丁度、高若讷、韩琦同详定黍尺钟律。

还卢多逊家怀州所没田宅。

庚子,太平兴国寺灾。是夕,大雨,震电,火起寺阁中,燔开先殿及寺舍数百楹。

朝廷始议修复,崇政殿说书贾昌朝言:“《易·震卦》之《象》曰:‘洊雷震,君子以恐惧修省。’《春秋传》曰:‘人火曰火,天火曰灾。’窃惟近年寺观屡灾,此殆天示谴告。请勿缮治,以示畏天戒、爱人力之意。’从之。

泗州新作普济院成,诏给田十顷;保庆太后施钱所建也。

辛丑,辽主录囚。有耶律札巴者,诬其弟罕格谋杀己,有司奏当反坐。临刑,其弟泣诉:“臣惟一兄,乞贷其死。”辽主悯而许之。

辽有司获盗八人,皆弃市。既而获真盗,八家诉冤,中书令张俭再三申理,辽主勃然曰:“卿欲朕偿命邪!”俭曰:“八家老稚无告,少加存恤,使得收葬,足慰存殁矣。”辽主从之。

八月,己酉,班民间冠服、居室、车马、器用犯制之禁。

右司谏、直集贤院韩琦言:“乐音之起,生于人心,是以喜怒哀乐之情感于物。则噍杀啴缓之声随而应之,非器之然也。故孔子曰:‘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孟子对齐宣王云,今乐犹古乐,能与百姓同乐,则古今一也。臣奉诏与丁度等详定阮逸、胡瑗、邓保信所造钟律,粗考前志,参验今法,二家之说,差舛未安。窃以祖宗旧乐,遵用己久,属者徇一臣之偏议,变数朝之同律,赐金增秩,优赏其劳,曾未周岁,又将易制,臣虑后人复有从而非之者,不惟有伤国体,实亦虚费邦用。臣窃计之,不若穷作乐之原,为致治之本,使政令平简,民人熙洽,海内击壤鼓腹以歌太平,斯乃治古之乐,可得以器象求乎!就达其原,又当究今之所急者。且西北二陲,久弛边备,陛下与左右大臣宜先及之,缓兹求乐之议,移访安边之策,然后将王朴、逸、瑗、保信三法,别诏稽古之臣,取其中合典志者以备雅奏,固亦未晚。”诏丁度等速详定以闻。

九月,庚辰,幸睦亲宅,宴宗室及从官。

己丑,出内藏库缗钱五十万,下河北转运司市籴边储。

赐河南府新修太室书院名曰嵩阳书院。

辛卯,诏淮南转运使岁一诣阙奏事。先是罢发运使及岁入奏计,至是祠部郎中杨告领转运使兼发运事,请复之。

壬辰,以阮逸为镇安节度掌书记、知城父县,故瑗试校书郎。初,召逸、瑗作钟磬律度,丁度等详定,言案之与古多不合,帝犹推恩而遣之。

乙未,以崇政殿说书、国子监直讲王宗道、国子监说书杨中和并为睦亲宅讲书,仍兼国子监讲说。睦亲宅讲书始此。

冬,十月,甲寅,新作朝集院成。

辽主自秋末猎黄华山,获熊三十六。是月,幸燕京,御元和殿,以《日射三十六熊赋》、《幸燕诗》试进士于廷,赐冯立、赵徽等四十九人及第,以立为右补阙,徽以下皆为太子中舍,赐绯衣、银鱼,遂大宴。辽御试进士自此始。丞相张俭等又请幸礼部贡院,欢饮至暮而罢。

辽主甚重张俭,进见不名,赐诗褒美。俭衣唯帛,食不重味,月俸有馀,周给亲旧。方冬,奏事便殿,辽主见其衣袍弊恶,密令近侍以火夹穿孔记之,屡见不易。辽主问其故,俭曰:“臣服此袍已三十年。”时尚奢靡,故以此微讽逾之。辽主怜其清贫,令恣取内府物,俭奉诏持布三端而出,益见奖重。俭有弟五人,辽主欲俱赐进士第,俭固辞。

十一月,戊寅,保庆太后杨氏崩。

始,帝起居饮食,后必与俱,拥祐勤备。性慈让,帝尝召其侄永节、永德见禁中,欲授诸司副使,后辞曰:“小儿岂胜大恩!倘小官可也。”乃并命为左右侍禁。庄献崩,后嗣享尊号,帝奉笺称臣,后固辞。又岁奉缗钱二万助汤沐,后复辞,帝不从。帝未有嗣,后从容劝帝选宗子养宫中,由是英宗自宫邸未龆龀养后所。后无疾而终,殡于皇仪殿,敕知枢密院事王随为园陵监护使。礼官请为后服缌麻,帝改用唐武宗服义安王太后故事,加服小功,以五日易月而除,不视前后殿朝凡八日,不朝前殿四日,御素纱巾幞、浅黄袍、黑革带,俟虞主祔奉慈庙,始服常服。内出缗钱十万佐园陵费,上谥曰庄惠,祝册文并称孝子嗣皇帝。

十二月,戊申,诏:“宣敕答刂子,非经通进、银台司,毋得直下诸处。”初,龙图阁直学士李纮领银台司,具言宣敕答刂子皆不经本司,封驳之职遂废不举,请用旧制申明之,故有是诏。

丙寅,户部侍郎、知枢密院李谘卒。帝幸其第临奠,辍视朝一日,赠右仆射,谥宪成。谘性明辨,周知世务,在枢密府,务革滥赏,其戎马功簿之目,能悉数帝前,号为称职。

丁卯,以同知枢密院事王德用知枢密院事,翰林学士承旨、礼部侍郎章得象同知枢密院事。得象为人庄重,杨亿尝称为公辅器,或问之,答曰:“闽士多轻狭,而得象浑厚有容,此所以贵也。”在翰林十二年,庄献太后临朝,宦官炽横,太后每遣内侍至学士院,得象必正色严待之,或不交一言,议者为此称焉。

赵元昊自制蕃书十二卷,国人纪事悉用蕃书,私改广运三年为大庆元年。再举兵攻回纥瓜、沙肃三州,尽有河西故地。将谋入寇,恐嘉勒斯赉拟其后,复举兵攻兰州诸羌,南侵至马衔山,筑城瓦川会,留兵镇守,绝吐蕃与中国相通路。

折惟中卒,以其子继宣权知府州事。

初,辽医人鲜知切脉审药,辽主命耶律庶成译方脉书行之,自是人皆通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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